到底是除夕夜, 眾人酒足飯飽，還要相攜去城外看煙火。

薑雪寧卻有些渾渾噩噩。

約略記得燕臨和沈芷都來同自己說了什麼話，也麵如常地答了, 可回過頭時卻是什麼都不記得。直到被庭院裡的冷風吹了麵, 才陡地清醒過來。

宴席散了。

眾人去看煙火。

藉口睏乏不與他們一道, 獨自上了走廊。可此刻定睛一看，才發現這竟不是回自己屋的路, 而是往謝危院落去的道。

年節的燈籠華彩在外院熱熱鬧鬧掛滿, 到得這幽僻卻見清冷。

掉了樹葉的枝椏橫斜在走廊邊。

昏黃的映落在腳邊上, 將影暈染在地。

薑雪寧實在不願意去想, 然而席間沈芷那番話卻始終在耳邊回, 揮之不去，攪得意心煩。

彼時彼刻的宮中……

誰人知生辰，又是誰人有本事使喚膳房，還能差了小太監神不知鬼不覺送一碗麪進仰止齋？

不是最可能的那個人。

那麼, 有這本事卻本不該有這可能的人, 便了唯一有可能的人。

可那多荒謬？

靜立在走廊上, 垂在側的手指，竟不住發。

前世今生, 種種因由經歷悉過腦海。

一時是深夜宮中謝居安含著笑，飄飄忽忽的那句“娘娘自重”, 一時又是初夏壁讀堂他發了狠似的拉住，忍裡近乎哀求的一句“薑雪寧，不要走”……

忽然間又是大雪蒼茫。

是他在黑暗的山裡用力掐住脖頸, 繼而一轉, 是坤寧宮裡發間的金步搖墜落在地，漸漸為蜿蜒淌開的泊所染……

那種痛, 那種冷，竟好像從未因重活一世而離開。

薑雪寧抬手，用力地住頸側。

彷彿那跳湧著的脈被鋒利的匕首劃破了似的，若不捂住，便會有汨汨的鮮流出來，好痛，好痛。

連燕臨前世帶給的傷痕，都尚未忘懷，又怎會願意跳進另一座刀山、另一片火海？

從重生而來的那一刻起，有些東西便已經深深烙印。

註定不可能完全地擺過往。

沒有那些過往，便沒有現在的薑雪寧。

縱然前世遭逢，也能算是咎由自取、作繭自縛，可到底是他殺！

腦海裡閃爍著的東西，還在不斷變幻。

薑雪寧幾乎痛得弓了背，彎下去，隻虛浮著腳步，跌跌撞撞地折轉來，要尋了路，返回自己房中去。

隻是走得兩步，偏回想起當日。

謝危問，沈芷怎麼值得為傾盡所有赴湯蹈火，回答“殿下對我很好”時，謝危那沉默著、注視了良久的眼神……

腳步到底不由停住。

那種萬般熬煎的覺俘獲了，讓覺出了一種難以解的痛苦，忍耐到極致，反而了一忽然湧出來的決心。

有些東西，已不再是今生所求。

雖稱是活了兩世，可兩世加起來也才虛虛二十七年，比此世的謝居安尚個一年多。況本中人之智，又怎能與謝居安天人之才相較？

倘若不說明白，斷乾凈，苦的終究是自己。

薑雪寧在冷寂中立得半晌，慢慢攥手指，竟強行將那爬上來的抖驅散，再次折轉，往長廊那頭去。

屋簷下樹影稀疏。

往日總守在謝危門外的劍書，今夜竟不知何為抱劍立在庭院外頭，見得影，已是驚了一驚“寧二姑娘？”

薑雪寧道“我有事要找先生。”

劍書頓時一愕，下意識想說什麼，可看一眼，到底沒說出來。

這眼神有點說不出的覺。

可薑雪寧心裡裝著事兒，沒去深想，見劍書雖沒回答卻也沒攔，便徑直從他旁走了進去，到得閉的房門前，方纔停下。

屋裡沒出一亮，黑漆漆的，約似乎有點水聲。

深吸一口氣，輕叩門扉。

裡頭水聲頓時一停。

薑雪寧聽著倒茫然了一剎，仍舊道“謝先生，學生有事相詢。”

屋靜默得沒有半點聲息。

幾乎以為先前聽見的那點靜是自己的錯覺，而謝危說不準已經睡下了。

隻是片刻後便聽見“嘩”的水聲，比起方纔明顯許多。

閉的門扉很快開啟了。

謝危從冰沁沁的水裡出來，連上的水跡都未乾，隻隨意披了件蒼青的道袍在外麵，頭發倒有大半都沾了水，連著麵龐、脖頸、結，都**地淌著水。

他沒穿鞋，赤腳踩在地上。

道袍的前襟散開，渾無往日冠整肅模樣，順著結往下，甚至出了一片結實的膛。薄抿，手搭在門邊上，一雙眼看向，竟人生出點驚心魄之。

屋裡雖然沒點燈，黑漆漆一片，可外頭廊上卻掛著燈。

那一照，薑雪寧已將他看得清楚。

這時腦海裡才反應過來謝居安剛才竟是在房中沐浴！

頓時知道這時機不好，忙收斂了眼神，半點不敢往別多看，隻將視線低垂下來落到自己腳麵上，迅速道“學生冒昧，改日再來。”

說完要退。

謝危卻一把抓住了的胳膊，牢牢將錮，隻道“便這樣怕我？”

他渾分明在冷水裡浸過，上瞧不見半點熱氣兒，可抓住胳膊的那隻手掌掌心裡，竟傳遞出驚人的溫度，隔著一層溫的綢緞，都令人發。

薑雪寧越覺不對。

勉強保持了鎮定，道“原隻是有些未解的困想來詢問先生，是席間酒多喝了兩盞昏了頭，竟深夜前來攪擾，還先生見諒。”

謝危聽還是這般生疏口吻，又聽話中一個“酒”字，眼角便微微搐了一下。自宴中半途離席時所積到現在的不快，終於累積到了一個頂峰，磅礴地翻湧出來，讓他手上用了力，徑直將人拽進了懷裡，埋頭吻下。

被水浸得冰冷的凍得薑雪寧抖了一下。

他**的懷抱也沾了一水氣，然而著的膛竟是一片繃的滾燙。

舌侵。

暗藏怒意。

沒有給留下半點息的餘地，疾風驟雨一般使人難以招架，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比之當日遭遇大雪被困山時尤甚！

沉怒之外，還潛藏著令人心的深重求。

他舌尖抵叩貝齒，又咬中瓣，便使吃痛地哼了一聲，於是趁虛而，迫使不得不仰起頭來承這一個幾乎令窒息的深吻。

待得分，便隻剩氣的力氣。

薑雪寧觀他這聽不進半句話的架勢，心知不妙，想推開他，卻偏被他握得更。

謝危畔浮出一分冷笑“現在知道怕了，要跑。先纔看也不看，便敢端酒給我的膽氣呢？”

薑雪寧驚慌之餘，簡直一頭霧水“什麼酒？”

謝危聽得越發堵心，也懶得同解釋，不由分說便將掙紮著想要逃開的拉進了門。

薑雪寧怒極，抬手便往他臉上一掌，黑夜裡“啪”地一聲響，冷聲而斥“深更半夜，還請先生自重！”

謝危被這一耳打得微微側過頭去。

轉便要奪門而出。

然而謝危眸深寒，已先一步，將兩手捉了製住，反手一掌把門了關上，沾滿了水的軀便如一道墻，將卡在他與門之間那窄窄的空隙裡，居高臨下地俯視“自重？”

屋一下變得更暗。

隻有廊上的過窗紙模糊地照進來。

他的廓也顯得闇昧不明。

薑雪寧張口言。

謝居安的手卻已順著不盈一握的細腰往上攀附，埋頭以上的，手掌的遊走冰冷，聲音卻似低喃“薑雪寧，聖人也有脾氣的。”

他雖s席，可七六慾之擾，人所共之。

隻是他忍得耐得，不願邪念歪邪侵。

偏今晚一盞酒端來，攪得他塵心不凈。一桶冷水浸沒，尚未得製紓解，火氣正盛，還來他眼前晃，招惹他，沒說上三言兩語又人氣得心口發疼。這一時，怎願饒？

謝危是存了懲罰之心的，然而越近，得玉溫香，卻跟火上澆了油似的，反倒讓自己有些失控。

薑雪寧這副子，實在敏弱。

隻被他得兩下，已沒了大半力氣，心中又是慌，又是委屈，更升起了幾分幽暗的恐懼，中便溢位幾聲低低的嗚咽，眼角淌下淚來。

那溫熱的淚珠落到他掐著下頜的手指上。

謝危製著的作便停了下來。

這一刻真說不上是憐惜多一些，還是氣憤多一些，幾乎菩薩心腸發作便要放過，讓走，然而這一火氣未消，又著實惱恨，不願這樣輕輕饒了。

於是一咬牙，掐著腰，將轉了個，麵朝外，抵在門扇上，將得的，舌的吻卻落在微涼的耳廓。

薑雪寧得。

若非被他這樣頂在門上，隻怕本連站都站不穩，更別說彈。

謝居安嗓音格外低啞，狠聲問“你倒說說，想問我什麼？”

薑雪寧手指無力地摳著菱花窗格，隻覺一烙在腰眼，半點不敢輕舉妄，然而腦海中憶及自己今次來意，終於還是道“想請先生，做一碗麪……”

落在耳廓的，停了一停。

然而下一刻便化作沾了點氣的啃，落在白玉似的耳垂上，比之先前更變本加厲一般，留下個清晰的牙印，又往纖細的頸側去“糊塗鬼也有放聰明的時候，可惜，該被你氣死的都已經氣死了。”

薑雪寧看不見他神，隻能聽見他聲音，覺到一隻手似乎在後o作。初時還頭腦混沒察覺，可等那噴吐在上的呼吸漸漸重了，了，便突然明白了什麼。

腦海裡炸得“嗡”一聲響，頓時變作空白。

混之下幾乎不知時間是怎樣流逝。

直到某一刻他重重的上來，額頭抵在後頸，頗用了幾分力道咬住往後拉開的領裡那一節脊骨，終於釋放了什麼似的息，才恍恍然震醒，抖著了一聲“謝居安！”

然而謝危從未對人做過此等事，亦知如此行徑並不磊落，稍事清醒，便知難堪，竟搶在發作之前，開了門，摁住後頸，將推了出去，嗓音喑啞“明日記得換裳。”

接著門便合上了。

被推出了門的薑雪寧，簡直不敢相信謝危對自己做了什麼，更不敢相信這是那人所稱道的“聖賢”，一時衫淩、腳浮地立在廊上，手向後擺一，所之，隻麵頰陡然燒紅。

萬般難掩的恥湧上，已然是出離了憤怒。

人在門外，早忘記最初是什麼來意，忍無可忍朝著門一腳踹過去，大罵“你怎麼敢！卑鄙，無恥，下流！”

門後卻無靜。

謝危屈了一，背靠著門而坐，由著薑雪寧罵了兩聲。過了會兒，便聽得跺了腳，彷彿忌諱這是深夜，怕被人瞧見，又咬牙切齒地重復一句“下流”，方纔腳步淩，逃也似的跑了。

他垂首回想方纔胡妄所為。

忍了幾回，到底還是沒能忍住，腔裡一陣震，悶沉沉笑出聲來。

坤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