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後，他想把畫遞給，只覺心如擂鼓，說話也不利索了。

謝風似早已料到這形，並不意外。

笑地溜了他一眼，示意錦屏接過圖稿。

錦屏接過來，展開鋪在面前方幾上。

謝風只看了一眼，就驚歎道：“果然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這些記號我都不認得，想是編織的手法吧？這圖繪的可真細，足見藝功底和技藝不凡……”

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又瞟向江明輝。

心裡暗道：“真是字如其人。怎麼就長得這般俊秀呢！”

一念過，俏臉也紅了，忙低下頭看畫。

江明輝正呆呆地看著。

這稿子是清啞畫的。

謝風的話讓他想起了清啞。

謝風取下帷帽後，出頭上華麗的釵。那中銜著一串水滴珠，在額前晃來晃去，看得他眼暈，不想起幫清啞買的釵來，戴上會是什麼樣子呢？他便在腦海裡構想起來，兩眼卻還癡癡地對著謝風。須臾，面上浮現溫的笑，眼中流綿綿意。

錦屏看了覺得不對，連聲咳嗽。

沒驚江明輝，倒驚了謝風，詫異地回頭看。

錦屏尷尬，飛快地瞪了江明輝一眼。

謝風忙看向江明輝，及他的眼神，心兒一。

錦屏再顧不得，大聲問：“江公子，這是你畫的？”

江明輝這才醒悟過來，剛想否認，又想這一來勢必要牽出清啞，直覺不好，便點點頭，承認是他畫的。

謝風喜悅萬分，又不好意思，便站起道：“看過了，走吧。去那邊看竹去。”一面重新戴上帷帽。

見戴上帷帽，江明輝神便自如多了。

謝風見了暗笑，又有些竊喜。

當下佯作不知，又出去挑選品。

挑選品可以掩飾心神，比這樣對面坐著要自在。

半個時辰後，謝家一小廝將一卷圖稿送來。

錦屏出去接了，遞給江明輝。

江明輝接過去一看，正和清啞繪制的織錦圖類似，還不如繪的詳細生。他神激，垂頭不語，不知想什麼。

良久才抬頭問道：“姑娘家的……那意匠，酬勞很高嗎？”

謝風點頭道：“當然。不過，這差事一般都由家族中人或者心腹之人擔任。否則的話，苦心調教出一個高明的意匠來，回頭被別家以高價挖走了，豈不白費工夫！”

高價挖走！

江明輝覺得腦子轟轟響。

莫名的，他心中有不祥預。

“清啞，清啞！”

他兩眼直瞪瞪地著謝風，口中喃喃自語。

謝風心跳加快，不住紅了臉。

幸虧有面紗隔著，才不至出尷尬行跡。

只是心生一甜的覺，震至全。

錦屏慌忙道：“姑娘，咱們走吧。”

謝風也覺得再待下去不妥，飛快地掃了江明輝一眼，輕聲道：“江公子，我先走了。”強自鎮定地轉出門，竟一件竹也沒買。

竹把手向前出，“噯——”了一聲，又頓住。

人家沒說買，他也不能強賣呀！

等人走遠了，方才嘀咕道：“挑了這半天，一件沒看中？”

江明輝糊裡糊塗送走了謝風，回來坐下，心中翻滾：

他不能失去清啞，一定不能！

嗯，回家好好跟爹娘說。

可是，爹還好，娘那麼固執，能勸得過來嗎？

要是勸不過來，會不會更嫌棄清啞？

若這樣，將來清啞嫁過來，婆媳不好，會罪的。

他千思萬想不得要領，最後決定暫時不說。

日子還長呢，等江家生意做大了，他再慢慢將這其中的關竅告訴家人，讓他們清楚清啞的能力和對江家的重要，那時就能接了。

他暫擱下這心思，一心一意打理起生意來。

江家新雇傭了許多人手，加上只有江老爹一人在揣編織新品，其他人還照以前的圖稿編織，做的越來越練，出的貨就多，十天半個月就送一船來，總算沒賣斷了貨。

展眼二月過去，到了春三月，外面花紅柳綠。

江明輝思念清啞，想要回去看。

可是，他還沒理好那件事，見了郭家人怎麼說？

這麼一想，就不敢去了。

說實在的，他很怕嚴厲的郭守業和吳氏。

他便一面做生意，一面潛心練習繪制圖稿。

一晃到了四月，再過了些日子，街上紛紛掛艾草、菖，歸家的人會提一兩包綠豆糕，原來端午節就在眼前了。

江明輝難極了，既不敢去郭家，也不想回江家，借口生意忙，把自己關在鋪子裡思念清啞，讓二哥和竹回去過節去了。

綠灣村，郭家忙得熱火朝天：在宅子西面的果林中蓋了一溜八間青磚大瓦屋，十分齊整，對人說先當倉房，將來給小輩們娶親用；郭大有帶人日夜趕工，做紡車和織布機等。

再忙，清啞都不理外事，一心沉在織錦的世界中。

休息的時候，就會想念江明輝。

從二月盼到三月，又從三月盼到四月。

端午節到了，江明輝也沒有音訊。

被從未有過的思念折磨著，更安靜了。

著屋角空地上開得累垂的薔薇、打青白花骨朵的梔子花，以及菜園土籬邊星星點點的野花，再看看園子裡鬱鬱蔥蔥的桃杏和棗樹，前方水中連綿的荷葉荷花，如斯景，卻讓悵然。

為什麼不回來呢？

生意真的很忙？

不知為何，心中浮現“商人重利輕別離”的詩句。

若是沒有畫圖稿，江明輝還在烏油鎮開鋪子，他們也就不用分開了吧？

俗話說境由心生，心中思念，彈琴的時候就帶了出來。

景江上，剛送出海一批貨，方初趕回湖州過節。

他依舊選了清啞彈琴的時候經過綠灣村。

現在是春夏，清啞又改在晚上彈琴了。

聽了一會，方初蹙眉，低喃道：“商人重利輕別離？”

果然是個孩子！

且有了心上人了。

和深閨怨婦的濃愁不同，琴聲傳遞淡淡的相思，恰如月下的花兒，被清沾染，帶著無人觀賞的寂寞，清愁繾綣，語還休！

他不覺也惆悵起來。

“商人重利輕別離。也不盡然。”他低喃。

等琴聲停後，又問小廝：“昌兒，給謝姑娘的錦送去了嗎？”

昌兒忙道：“送了。早送去了。”

他有些莫名其妙，幾天前的事了，怎麼爺突然問起來？

方初低聲道：“送了就好。”

著外面黑沉沉的夜，輕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