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宇文士及談是一種折磨，此人的舌頭就像毒蛇的信子，紅鮮鮮地在口中翻卷，每一次吐出來的，都是”致命“的毒。如果有人再模仿出幾聲嘶嘶的響，李旭絕不會懷疑此人是條千年長蛇轉世，生來就是爲了給他找不愉快的，。但是他又無法趕對方走，話說輕了，宇文大人當作耳旁風，說重了，憑著駙馬督尉的份對方可以給護糧軍制造出數不盡不開的麻煩。

對著面前那張英俊的臉，李旭對自己的人生幾乎到絕。如果可以在去遼河對岸作戰和陪宇文士及聊天之間做一個選擇，他現在願去河對岸戰死。至那樣會死得痛快些，不必忍眼前這廝無窮無盡的尖酸刻薄。

好在，百餘萬大軍不可能一直停留在遼河西岸。大業八年，大隋皇帝陛下親自督師，向遼河東岸展開強攻。擔任先先鋒的是左武衛、左屯衛和左姍衛三路大軍計六萬餘衆，清一府兵銳，沒有一個臨時招募來的平民。

工部尚書宇文愷奉命爲大軍造浮橋，四萬多民壯腰裡栓著吹漲了氣的牲口尿泡，扛著木板、竹竿和短樁在大軍之前跳進了冰冷的遼河裡。北國春來晚，遼河水正值春汛，又冷又急，半柱香不到時間，己經有百餘名參與修橋的工匠被河水捲走。咬著牙在水早堅持的其他人也被河水凍得脣發紫，手腳上的作越來越沒力氣。

“取酒來，讓工匠們流上岸休息，下水之前每人先飲兩碗烈酒!”皇帝陛下不想當暴君，至在他目所及之，他不願意看到自己的百姓活活被凍死。

他的命令很快被傳達了下去，片刻之後，新履任的車騎將軍劉弘基帶著護糧軍弟兄，將數千壇軍中爲慶功而準備的佳釀擺到了遼河岸邊。有人在岸邊點燼簧火，用瓦醫將烈酒烤熱。凍得面青黑的工匠們湊過來，飲酒，烤火，再下河。上岸，烤火，飲酒……

浮橋一尺尺艱難地向對岸展，快到河中心的時候，對岸的高句麗人坐不住了。他們不是宋襄公，不懂得讓敵人登岸後再戰的“仁義”德。數千名披重甲的戰士衝向了岸邊，用巨盾豎起了一道木牆。木牆後，數千名披輕甲的武士推來四十幾輛城市攻防用的弩車，用牛馬拉開弓弦，將杖餘長的弩箭搭上了弩牀。

遼河春汛正急，水面上風很大，距離遠時，尋常弓箭本無法給對方製造麻煩。所以，雙方主帥不約而同地想到了牀弩，一場遠距離弩戰，率先在兩岸拉開帷幕。

滔滔水聲很快就被弩箭破空帶來的呼嘯聲所掩蓋，第一個人倒進了河水裡，被浪頭輕輕一卷，泛起一圈紅漣漪後即消失不見。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手中除了木材之外沒有任何武的工匠和民壯們無閃避，眼睜睜地看著一又一大的木材飛來，同時穿過幾個人的。

工匠和民壯們作一團，想逃，邊都是湍急的水流，離開了浮橋，不知道會被河水衝到哪裡去。想退，退路又被自己的同伴擋住，而浮橋的起端，幾百名手持皮鞭和鐵的監工兇神惡剎地了上來。

“不要，不要，他們長不了!”工部侍郎何鑄帶著十幾名侍衛冒著喪命的風險在半截浮橋上來回跑，盡力鼓舞工匠們的勇氣。

“別，咱們弩車上來了!”絕的呼喊聲中充滿的祈求。

大隋朝的牀弩的確開上來了，雖然作比對手慢了半拍，質量卻遠比高句麗人所造的那些鄉下玩意良。左衛大將軍宇文述一聲令下，三百多弩牀同時發威，正在河中作一團的工匠們只覺得頭頂上的線暗了暗，接著，就聽到了河對岸淒厲的慘呼聲。

那是數百人同時發出的絕慘。鋼爲鋒、鐵爲羽的大隋弩箭如撕紙一般，輕輕鬆鬆穿了高句麗士兵豎起的盾牆，切豆腐般切開盾牆後的石甲或鐵甲，將盾、甲連同它們的主人一同釘在了地面上。

“別，別，繼續造橋，繼續造橋!後退者，當場格殺”工部尚書宇文愷聲嘶力竭地大。百萬大軍都在看著他，如果因工部的作緩慢而折了兵鋒，後那位心高氣傲的皇帝饒不了應該承擔責任的人。

數個逃上了岸的工匠被士兵們用步契捅死於岸邊，順著河水散開，和被弩箭死者的融在一起染紅了半邊河面。前進亦是死，後退亦是死，無可選擇的工匠們只能低頭，一邊用繩索綁住搭浮橋用的竹竿、木樁，一邊祈禱菩薩保佑，別讓下一弩箭落在自己的周圍。

那東西威力巨大，畢竟每次只有幾十，絕忘了中人低著頭，在荒謬的現實中給自己創造一個不發瘋的希。

高句麗的弩車數量，玩不起兩軍對，他們的目標是河中搭箭浮橋的工匠。幾十名工匠如浮木上的螞蟻般被弩箭剝下去，幾十名工匠的羽箭和長的威懾下，螞蟻般填補陣戽亡同伴的位置。

戰場上，生命本來就是如螻蟻。

長弩當空，風聲蕭瑟，如蓮花般綻開，生命如殘荷般凋落。

百餘萬徵遼大軍蟻聚在遼河西岸，眼睜睜看著遼水慢慢變紅。他們幫不上忙，無主將命令，他們即使能幫忙，亦不能。

“拉!”左衛大將軍宇文迷高舉寶刀，威風凜凜。

“拉一一!”幾十名親兵齊聲高喊。號角聲中，十名士兵同時扯牲口的f繩，十匹蠢笨的挽馬緩緩向前邁腳步。弩臂吱吱嘎嘎抗議著，慢慢被拉半弧，三名壯漢子擡起一巨弩，狠狠卡在弩槽上。

幾百名，上千名弩兵重複同樣的作，三百多包鐵巨弩在下耀眼生寒。

“放!”宇文述重重地揮落寶刀。

“嗚l”三百多支死亡之矛帶著風聲飛上了半空，掠過河面，向高句麗武士扎將下去。

第一排高句麗士兵舉起的盾措被砸碎，死上豎起了第二排盾措。頃刻間，第二排盾措又坍塌下去，幾遲發的巨弩穿越死之間的豁口，飛向了高句麗人正在張開的弩車。

“舉盾，保護弩車，舉盾，保護弩車!”督戰的高句麗武將喊得聲嘶力竭。大部分站在弩車兩側的輕裝步兵都逃散了，只有數勇悍者不顧生死地舉起小圓木盾牌，在自家的弩車前擺出半圓型陣列。掠空飛而來的弩箭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擋，11pi”地一聲，盾牌四散，人倒飛，被保護的弩車上空，無端下起了一場雨。

高句麗弩車發的頻率瞬間被打，大隋工匠和民壯用生命搭建的浮橋一點點向前延。高句麗人整頓殘存弩車，繼續攻擊浮橋;大隋巨弩再次砸爛高句麗人的盾牆，砸爛盾牆後的弩車……

幾隊高句麗弩兵實在無法忍捱打不還手的窘境，調整了目標，把弩箭過河岸來。大隋左衛弩兵立刻出現了傷亡，但平素嚴格的訓練讓他們很快在敵人的打擊中調整好防線，把復仇的弩箭瞄準對岸的敵人去。

無論弩車的數量還是質量哪一方面，隋軍都佔據著絕對優勢。更多的高句麗弩車被當場擊毀，徹底失去了發能力。部分弩車還在苦撐，但對大隋將士己經構不太大的威脅。

“後撤，橋，後撤，橋!”帶隊的高句麗渠帥注意到況對己方十分不利，大聲命令道。

己經支撐到忍耐極限的高句麗士兵跟跟蹌蹌，緩緩倒行。殘餘的十幾輛弩車遠離了大隋弩兵程，在河東岸二百步外重新整隊。半刻鐘後，弩箭又斜斜地飛了過來，在浮橋兩側濺起一個個巨大的水柱。

“把弩車推到浮橋上去，將高句麗人遠!”宇文述大聲喝令。左衛將士肩扛手推，將重型攻城械推上還沒有完工的浮橋。忠勇的士兵抗起弩桿，迎著頭頂上的呼嘯聲，走向攻擊第一線。

小半個時辰後，高句麗人再度後撤。大隋浮橋再度向前延了二十幾步。雙方站穩腳跟，又開始了新一單調的對。各自付出百餘條生命後，再度調整彼此之間的距離。

浮橋一寸寸，以生命爲代價前，距離河對岸已經不足一百步了。大夥的高句麗弓箭手不顧一切衝了上來，對河道中的施工者進行攢。大隋左翊衛則將攻城用的革車推上了浮橋，居高臨下給以橋對岸的敵人弓箭手致命的打擊。

河水越發越紅，越來越稠，稠得幾乎凝滯，施工者悲涼地喊著號子，將稈，木頭一向橋端捆紮。他們不曉得皇帝陛下爲什麼樣要打遼東，也心中也沒有馬上取功名的豪壯志。他們只想在下一羽箭飛來之前，橋樑能夠完工。那樣，他們就可能活著撤離戰場，如螻蟻般卑微而輕賤地繼續活下去。

而此刻，前方是弩箭，後方是長矛。

申時一刻，第一林隋木板搭上了對岸的高句麗河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