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男人的事,人還是走遠點兒好!”這話要是被李婉兒聽見,肯定會然作上前理論。但聽在李萁兒的心裡,卻激起的溫暖。
知道丈夫在盡一切可能維護著自己,維護著彼此之間這段來之不易的婚姻。姐姐當年說得一點也沒錯,仲堅不像柴紹和二哥那樣聰明,但仲堅也不會辜負真心對他的每一個人。更不會拿人的幸福去換取個人的前程。
“你還聽到了什麼?”想到這些,臉緋紅,心裡面甜得像喝了蜂。儘管明知道作爲一個合格的人不該胡打聽丈夫和幕僚之間的談話,還是忍不住向前來彙報況的翠兒追問。
“奴婢怎敢聽老爺的談話。奴婢是奉夫人的命令去送熱湯,結果不小心讓話鑽進了耳朵。奴婢這就去洗漱,爭取在早飯之前把所有話都忘掉!”強忍著肚子裡的笑,翠兒躬請罪。
“你這妮子越來越沒大沒小了!”萁兒氣得跳起來,作勢打。小丫頭翠兒自與笑鬧慣了,豈會被這點小伎倆嚇唬住。哧溜一下從萁兒腋窩下鑽過去,抱著腦袋喊道,“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奴婢記本來就差,一打,就更什麼東西也記不住了!”
主僕二人笑鬧一團,半個多月來的影煙消雲散。待鬧得累了,又並肩坐在了牀邊,低了聲音說己話。
“小姐不是說,由著姑爺的子,他如何選擇你都會不怪他麼?”輕輕吐了吐舌頭,翠兒拿萁兒數日前剛聽到朝廷賜婚消息時的話來質問對方。
“唉!”萁兒收起笑容,輕輕嘆息,“如果他已經不把我放在心上,我即便阻攔,能阻攔得住麼?如果他心裡一直把我放在重要位置,我即便不說話,他又怎麼會無視我的!只是這樣一來,又讓不弟兄失…….”
“那些人的話又不完全正確!況且所有隋公主帶來的好都是杜撰出來的,哪有小姐你對他的好實實在在!要我看,咱家姑爺纔是個聰明人。知道把握眼前的幸福,不奢求那些虛無縹緲的繁華!”
這話簡直說到了萁兒心裡。人家是自私的,即便再有遠見卓識,都不會主拿自己的丈夫和別人分。更何況那人一來便要憑藉背後的份爬在自己頭頂上。“就你會說話!”笑著嗔怪,頸微彎,“但那個楊吉兒的確很難說是福是禍……”
“我聽周大牛也是這麼認爲。他也不喜歡再來一個姓楊的手博陵。他說新來的人未必能適應博陵的制度,如果再仗著份指手畫腳,恐怕只會誤事。況且眼下諸事正忙,博陵沒有多士卒可以南派!”
“大牛素來不喜歡以出看人。這和他自己的經歷有關。”李萁兒聲點評,“趙司馬的話也未必全無道理,眼下最要命的事卻是如何召集更多的人手前來幫忙!”
想到人即將南下的消息,萁兒雀躍的心又漸漸低落。雖然丈夫爲了保護自己和他心中的理念,一直不肯向世俗低頭。但作爲妻子,卻不能不替丈夫的安危擔憂。如果塞外傳來的消息屬實,突厥人大舉南下的時間應該在明年三月左右。丈夫選擇了北上抗敵而不是南下避禍,實際上等於放棄了爭奪天下的機會。爲國戍邊可以就他的赫赫聲名,但與突厥人死戰一場後的博陵軍,卻再也沒力量與自己的孃家、瓦崗軍、江淮軍等各路英雄一道問鼎逐鹿…….
“我倒是覺得周將軍比其他人都順眼。特別是那個姓時的,渾上下都散發著戾氣。好在昨夜前來議事的不是他,否則,不知道又要讓姑爺廢多大力氣去説服!”翠兒瞪著一雙明亮的大眼,憤憤地爲主人鳴不平。“如果我是你,早想辦法將他從姑爺邊趕走了!”
“男人麾下得有駿馬,也得有獵狗和狐貍!”萁兒低聲評論。畢竟是在唐公府長大的人,看問題遠比尋常子全面得多。“如果郎君邊的人都像他一樣正直,反而未見是好事……”
“反正我看他力主姑爺負了你而娶公主,就恨不得悄悄地給他一劍!”翠兒氣鼓鼓地迴應。
“如果看誰不順眼便痛下辣手,這天下早就了套。他盡得也是分之責…….”萁兒又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還沒等翠兒再辯解,萁兒的目就被踩在雪地上的腳步聲引向窗外。看見李旭正在向後堂走來,趕站起,對鏡收拾頭髮和妝容,霎那間,心裡居然像二人初次相見時般慌“你先到門口接,我這就過去接……!”
話音剛落,翠兒已經把屋門從裡邊打開。一冷風夾著雪花,和李旭的影一道飛了進來。
“關門,關門。別把熱氣放出去。夫人醒了麼?吩咐廚房準備早餐沒有?”旭子不知道萁兒正在等著自己,一邊跺掉腳上的雪,一邊詢問。
“已經醒了,正……”翠兒笑著迴應,話說到一半,看到主人已經走到了男主人邊。兩雙眸子瞬間被吸引到一,天地之間萬籟俱寂。知道不需要自己再多廢脣舌了,蹲了蹲,悄悄地退到了耳房中。
“郎君累麼?”半晌,萁兒終於問出了一句毫無滋味的話。
軍務上的事,李旭倒從來不迴避妻子。聰慧過人的萁兒看問題有獨到之,即便是趙子銘和時德方這些智者,有時也沒考慮得長遠。“不累,突厥人會盟,子銘和大牛懷疑他們將對中原不利!”他笑著寬,出大手,將萁兒的手指握在掌心。
冷暖融,如冰河淌過翠綠的原野,帶給人無限欣。萁兒笑了笑,幸福地將手完全放在丈夫的掌心中央。與對方相跟著走到碳盆附近,並肩坐下,然後低聲細語。“下次出征,我陪你一起去!”
手掌外的力猛然增加,擡起頭,執拗地看著丈夫的眼睛。有些話,其實不用多說,彼此心裡便能清清楚楚覺得到。旭子知道自己無法拒絕,低聲笑了起來,絡腮鬍子上下。
“其實未必有多危險。那麼多部落並肩而來,突破口肯定不全都選擇涿郡。我仔細想了想,與我對敵的,也就是阿史那俟利弗所部兵馬戰鬥慾強一些。骨魯與始必本來就互相猜忌,至於霫部,他們能派出的兵力不會超過一萬……”
“我不會讓郎君一個人對抗強敵!”萁兒打斷李旭的解釋,“再也不會!”唯恐丈夫不接,提高了聲音強調。“既然爲夫妻,就該福禍與共。不會讓所有事由你一個人來扛!”
夫妻兩個坐在炭火旁,都覺到了澎湃在脈深的滾滾熱浪。‘李家的人不是負累!’萁兒沒說,但旭子知道的想表達什麼。‘我不會讓你半點委屈!’旭子也沒挑明,但萁兒比任何人都理解這份心意。
“嗚嗚—嗚嗚—”清晨的號角吹破彤雲,宣佈新的一天開始。寂靜的窗子外,慢慢響起了換班士卒的腳步聲。“保持安靜,保持安靜。將軍大人忙了一整夜,現在剛剛休息!”有忠心的弟兄著嗓子喊,卻不曉得自己的嗓門已經足以震得樹上瑟瑟雪落。
李旭笑著看了看萁兒,恰巧萁兒也將頭擡起來,又看向他。二人相對點了點頭,算是完了一件約定。然後緩緩地鬆開彼此的手,慢慢走到桌案邊。
“郎君還休息麼?”萁兒歉然笑了笑,詢問。
“一起吃早飯吧。正餐和宵夜我都在軍營裡吃。你晚上早些休息,沒必要等我!”如同尋常夫妻一樣,李旭笑著叮囑。
如果此刻不是世,二人就是一對尋常夫妻。打呼嚕、磨牙、吵架、生孩子,日子過得平庸,卻可以安安靜靜。但現在,能夠靜靜地坐在一起吃頓飯,也爲了一種奢侈。
“郎君可想過把突厥即將侵的警訊通知我爹?”片刻後,一邊替李旭添飯,萁兒一邊問道。
李旭楞了一下,儘量讓自己的措辭委婉。“唐公南下清君側的隊伍裡,據說就有數千突厥人!”
他不想暴出對河東李氏的不滿。雖然對方是勾結突厥侵的罪魁之一,但那畢竟是妻子的孃家,脈聯繫無論如何也切不斷。
“父親向突厥稱臣,卻不一定肯讓突厥人進他的後院。他若想取楊家而代之,便無論如何也不能擔上讓李家擔上引胡人寇中原的惡名!”萁兒笑了笑,低聲拂去在旭子眼前的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