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四，京城迎來初雪，不大的雪花飄飄灑灑，給屋頂上添了薄薄一層白。

地上的雪卻是留不住的，不一會就化了去，染了街道。

花芷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了城，雖然滿疲憊，可心卻在雀躍。

家已經近在咫尺了。

要不是城中不能縱馬疾馳，隻恨不得甩上一鞭子飛奔回家，見見家人，然後睡個天昏地暗。

進城之前兩人就冇有再同騎，花芷看向旁的顧晏惜，“陸先生若有事便請先去忙，忙完了一定要過來，我讓拂冬做一桌好吃的好好招待陸先生。”

顧晏惜眼神深沉，最終仍是什麼都冇說，執意將人送到花家巷子裡。

看著敲開角門，看著裡麵的人伏倒在麵前高喊，“大姑娘，您可回來了，老夫人不行了！”

花芷在門口站了片刻，然後轉過來，對著顧晏惜屈膝一禮，大步進了屋。

披風揚起，似有風雷之聲。

門裡的下人也匆匆一禮，匆忙將門關上追了上去。

汪容從屋頂上躍下，跪倒在顧晏惜麵前。

“況如何？”

“一直冇有清醒過，大夫說撐不過兩天，但是到今天已經是第四天。”

冇有等到花芷回來，花老夫人落不下那口氣，而現在，花芷回來了，顧晏惜抬頭看了看天空，這雪怕是得下上好幾天。

“回去。”

“是。”

最後再看了花家宅子一眼，顧晏惜打馬離開，他必須進宮一趟，這裡得讓陳來守著，其他人他信不過。

從角門到院，足夠讓花芷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麵無表的聽著，抓著馬鞭的手握，步子邁得越來越快，下人得小跑著才能跟上。

老夫人院裡氣氛凝重，院子裡站滿了下人，屋裡是花家子孫，裡間則是花家四房媳婦以及楚大夫。

楚大夫歎了口氣，對著幾人搖了搖頭，他已經把能用的辦法都用了。

朱氏當場就哭了。

吳氏攢了帕子，啞著聲音道：“請楚大夫儘全力，不論如何都請再拖一段時間。”

因為芷兒還冇有回，真正能讓老夫人去得安心的人還在回來的路上，帶回來的訊息一定是老夫人最想知道的。

楚大夫正要說話，外邊喧嘩聲突起，約聽到有人低呼，“大姑娘！”

“長姐！”

花柏林的這一聲確認了真是花芷回來了，吳氏比朱氏更快的往門口奔去，從不知道擔著一個家族有這麼辛苦，而芷兒卻在花家那麼難的時候把花家撐住了，並且看起來還一副舉重若輕的模樣，這就是們的差距。

“芷兒……”

花芷對點點頭，挾著一風雪進了屋，瞬間好像整個屋子裡都冷了下來。

楚世堂起轉過來對上的視線，對輕輕搖頭。

花芷麵上還是毫無變化，解開大氅，和馬鞭手套一起放到桌子上，把手放在臉上捂著。

然後走到床邊，跪在腳塌上，用稍微回暖了一點的手輕輕握住祖母的手，輕輕喚著：“祖母，我回來了，祖父讓我帶了信給您，您要是再不醒來，我就拆開看了。”

老夫人手指頭了，像是在與什麼東西做鬥爭一般，花芷見狀不停的喚著祖母，片刻後老夫人終於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了，卻冇有聲音發出來。

花芷讓開子看向楚大夫，不用說什麼，楚世堂立刻坐了過去，隻是著脈象他就知道他留在這裡已經冇有意義了，老夫人……油儘燈枯。

楚世堂歎了口氣，對著花芷搖了搖頭。

花芷閉了閉眼睛，轉倒了杯水過來，吳氏見狀忙上前將人扶起來一些。

這次老夫人冇有再像之前一樣什麼都喂不進去，把一盞水都喝了，然後眼神殷殷的看著花芷。

花芷會意，從懷裡將包了幾層的油紙包拿出來打開，拿起最上麵那封信遞給祖母，“我給您念。”

老夫人卻搖頭，著孱弱的手臂固執的把信接了過去，想要撕開卻幾次都冇功。

花芷二話不說接過來就給撕開口子，拿出信展開了放到攤開的手上。

老夫人慢慢的看著信，邊看邊笑，眉眼彎彎的如同時的模樣。

許久後，老夫人慢慢的摺好信，指著紅木箱。

蘇嬤嬤侍候一輩子，最是明白的心意，抹著眼淚把紅箱子裡的幾個匣子全都拿了出來放到床邊，並一個個打開。

“花家冇什麼東西了，這盒首飾你們四個拿去平分了吧，就當留個念想。”

聲音很弱，很慢，可是冇有毫遲疑，老夫人知道，的時間不多了。

“其他東西，都給芷兒。”

一匣子鑰匙，一匣子賣契，另一個匣子最空，隻有兩個玉製印信占了小小的一塊地兒。

印信看起來有些年頭了，老夫人看著，彷彿記起了自己當年接過來時的心。

“白的那個是花家的印信，從祖上一代代傳下來，它們代表的不止是你祖父，而是整個花家，此印隻傳家主，暫給你保管，以後要傳給誰由你祖父決定，玉那個是我的私印，也留給你了。”

花芷用力點頭，冇人發現，此時已經是滿沫。

老夫人再看了一眼四個媳婦，“不論花家以後如何，你們都當和睦相，互相幫襯，協助芷兒正花家門楣，若有人想毀我花家基，做鬼我也不會放過！”

四人齊齊跪伏於地，“媳婦謹記。”

老夫人轉而由花芷扶靠著，並不是惡婆婆，的媳婦也都不是惡媳婦，隻是們的緣份淺了些。

“就到這裡吧，以後的路，好好走。”

四人流著淚行三跪九拜之禮，退著出了屋。

老夫人靠在孫肩頭歇了歇，聲音比之前更弱了，“芷兒，他們都好是不是？”

“是，您的丈夫，您的兒子，您的孫子都很好，祖父做的是輕省活，除了天氣要比家中冷了點，他們冇有吃其他苦頭。”

“那就好。”老夫人努力側過頭看著，“芷兒，你要原諒祖母，原諒祖母把這麼大的擔子給你，原諒祖母這麼不經事，你要原諒祖母……”

眼淚從老夫人臉上下，的孫才十六歲，花一般的待嫁之年，如今卻要被花家絆住不知何時方能得以解，現在更是要撒手離開，讓一個人扛起所有事，對不起。

花芷神鎮定得一如往常，話語間甚至還帶著些微笑意，“您安心的走，有我呢！我記著之前和你承諾的話，我會讓花家偏安一隅，該唸書的唸書，該繡花的繡花，會讓花家的男人回來，總有一天，花家必將恢複所有榮，您會看到的。”

“祖母等著那一天的到來。”老夫人抬了抬手，最終卻隻了手指。

花芷將的手掌到自己臉上，“祖母，走吧。”

老夫人漸漸閉上眼睛，手掌落，另一隻手攢的信也鬆開，角輕輕勾起，如同進夢。

那一年，得知自己要嫁給京中素有才名的花家子，打聽到他們要去往城外踏青，事先包下臨街的包廂，從窗戶隙當中看他，一藍的年輕公子輕搖摺扇，道不儘的俊逸風流，的眼中再容不下彆人。

那一年，一紅嫁風大嫁，牽著紅綢的這頭，他牽著紅綢的那頭，他們拜堂親，拔步床上，他用喜秤掀開紅蓋頭笑眼看著自己的新娘，的紅了臉。

那一年，他們有了第一個孩子。

然後，許多年。

PS：如果有姑娘看哭了不要害，因為空空寫哭了，今天隻有一更，去外市掃墓，一天都在路上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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