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沒問崔總管為何不上容記，崔總管能找到家來，想必已經去過容記了，不在容記下單，自然有他的道理。

皇宮人口過萬，隨便吃上幾頓，都是一筆不可小覷的數字。

頓了頓，喬薇問：“崔總管想要多？”

崔總管沒立刻回答，而是道：“你賣多錢一個？”

“這個得看崔總管要多了，既然崔總管找到我家來，價格上我自不會比容記賣出去的貴，一萬枚以下八十文一個，一萬零一到五萬，七十文一個，五萬以上，九十文一個。”

前面聽著還算過得去，最后一句卻把崔總管嚇到了：“怎麼數量多了反而貴了？”

“數量太多，我必須超量擴大生產規模，這是有風險的，萬一日后沒有這麼多訂單了，我請的人、我租的地、我買的倉庫都會閑置，所以最好不要一次下那麼多。”

崔總管在務府混跡多年，與不商戶打過道，任誰聽說是宮里的生意，都盡量往大的訂單做，喬氏卻懂得量力而行，將主控權掌握在自己手里，實屬難得。

崔總管就道：“那就每月一萬零一個，你覺著如何？”

多一個，就每個便宜了十文，這買賣真劃算。

一個鴨蛋的本不到兩文，大批量采購還會便宜一些，賣七十文一個已經是天價中的天際了，又數量如此龐大，喬薇可不會嫌棄自己賺的。

“只不過……”崔總管不聲地說道：“價格上能不能再便宜一些？七十文買個松花蛋，太貴了。”

“崔總管，我外頭可賣兩百文一個呢。”

他當然知道，不然也不會直接找上家了：“咸鴨蛋才二十文一個。”

“咸鴨蛋全國各地都能買，可松花蛋獨我這一家，味道你也嘗過了，保證不讓人失，我這兒還有不松花蛋的做法，崔總管若是喜歡，我可以全部教給你。”

崔總管有些心。

喬薇趁熱打鐵：“您也看到了，我這家徒四壁的，我又沒個男人，養活一家老小不容易，別看它只是個蛋，蛋做法比咸蛋復雜，我要請人，要搭建廠房，各項花銷算起來，這個價不貴了，但崔總管這麼照顧我，我也不是不識好歹之人，這樣，每個松花蛋分您十文錢的紅利，您看怎麼樣？”

拿回扣在務府是常事，不然怎麼說務府里個個兒是缺呢？

一萬個松花蛋，一個十文錢的回扣，一個月下來就是一百兩銀子啊！這可不是小數目！

喬薇打出最后一張牌：“不瞞您說，松花蛋我供貨給容記都是一百文一個，容記賣出去是兩百文，但賣出去的利潤還得再分我七，我給您的價真是良心得不能再良心了，誰讓您在宮里幫過我呢？有這份在，我宰誰都不會宰您。”

崔總管被哄得服服帖帖的，嗔了一眼：“你說你這張啊，真是死都給說活的了！我不答應你都不好意思了！”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但喬薇還是有必要上容記與容老板知會一聲，畢竟這單買賣不走容記。

……

“你拋棄我你拋棄我你拋棄我！”聽完喬薇的話，容老板撒潑了。

喬薇耐心地哄道：“你別生氣嘛，我這不也是為了咱們酒樓的生意著想嗎？你想啊，我又沒賣到外面，只是賣進了皇宮，皇宮的人吃上癮了想再買多的，得上哪兒呢？不還是容記嗎？我只是按量給他單子，單賣我是不賣的。我賺，你也賺，相互帶，這不是win—win嗎？”

“微微？”容老板皺眉。

喬薇道：“雙贏。”

容老板仔細一尋思，確實是這個理，皇宮人多，主子奴才都有，務府又不是無限量供應，想多吃還是得外邊買，這事兒可以有。

想到什麼，容老板又問：“這麼多松花蛋，你做得過來嗎？”

做不過來也得做，這麼好的發財機會，誰知道以后還有沒有了？趁著崔總管在任，能撈一筆是一筆，等哪日他從位子上退下來了，這缺或許就也不翼而飛了。

一萬零一個，每天做三百多就夠了，容記那邊每日五十個的定額不變，平均算下來，一日不到四百，辛苦一點做得出來，再不濟可以請人，不算多大的工程。

打定主意后，喬薇回村，把自己接了大單的事與羅大娘說了。

羅大娘驚到了：“哎喲哎喲，一萬……這……這可不是小數目！”

這只是“試營業”的數目，相信宮里的貴人吃得歡，崔總管還會加單。

喬薇笑了笑，說道：“我不是馬上貨，不用太趕，可以慢慢做。”與崔總管商議的貨時間是兩個月，而皮蛋的期為一個月，只需趕在第一個月以做完，等到貨之日，所有皮蛋都會腌制功了，“以后生意做大，請的人多，做法難免泄，再想賣出這個價就不可能了。”

羅大娘覺得與這丫頭一起生活，幾乎每天都在被“驚嚇”，定定神，問道：“現在你需要請幾個人？”

喬薇想了想：“生手的話，三四個就夠了。”

羅大娘擺手：“那你甭請了，咱們自己就能做。”

喬薇看問題比較長遠：“現在是能做，可等以后生意做大了，憑咱們幾個就做不來了，還是得早些培養生手，免得到時候手忙腳的，出不了貨，我明天去京城看看，買幾個機靈的下人回來。”

羅大娘一怔：“買？”

羅大娘是老老實實的莊稼人，可從未買過奴才，倒是村子里有人挨不住貧困，把孩子賣掉換錢的，劉嬸子前段日子上京，就是把兒“賣”給一個大戶人家的夫人做丫鬟，聽說是那夫人懷了孕，不方便伺候老爺，又恐后院的姨娘們爭寵，這才從外頭買了個好掌控的小丫頭代替自己籠住老爺。可憐那劉家姑娘，水靈靈的丫頭片子，就這麼給個可以做爹的男人暖了床，聽說運氣好的話能被開臉做個姨娘，運氣背就只有自己咽苦水的命了。

看向喬薇，“咱們家可不能……干那種事啊？”

喬薇知道羅大娘心，不過時代的大環境如此，就算不買下人，別人也會買，這種事在府是合法的，買回來的人比請來的短工靠譜，以后還會有不賺錢的營生，有自己的心腹會比較妥當。

翌日，便啟程去了京城，聽說要京，兩個孩子纏著要跟來，一邊一個抱住大。

好笑地說道：“娘親可不是去玩的。”

“我們也不是呀！”舒兒地說。

不是才怪了？誰不知你那點小心思呢？

“娘親娘親娘親！”舒一個勁兒地往喬薇懷里鉆。

喬薇最招架不住這家伙的賣萌攻勢，又去向老秀才請了假。

被松菇潤腸得無以復加的老秀才正巧需要休息，二話不說地答應了。

照例是先坐栓子爹的馬車去鎮上，再從鎮上雇車行的馬車京。

依舊是關師傅。

兩個小包子也認得他了，舒抱著小白，甜甜地喚了聲“關爺爺”，關師傅高興地抓了一把糖炒花生給。

舒眨著眸子道：“謝謝關爺爺啦，但是娘親說我牙壞掉了，所以不可以吃糖哦。”

其實是不喜歡吃花生啦！

關師傅被逗樂，又問景云，景云也不花生，小白倒是喜歡，小爪子捧著花生，吭哧吭哧地吃了起來。

馬車晃悠晃悠地駛離了小鎮，走在寬敞的道上，看兩排的房舍與白樺樹急速倒退，舒興地眼睛發亮：“娘親娘親，我們去京城會見到冥叔叔嗎？我都好久沒見他了！”

喬薇小腦袋：“你冥叔叔下江南了，過段時間才會回。”

“哦。”舒有點小失，“那是要過多久呀？”

“你冥叔叔沒說。”喬薇道。

“三天？”舒豎起手指。

“不知道呢。”

舒把食指與大拇指也豎了起來：“那就、那就五天。”

喬薇看著急切的小樣子，忍俊不地笑了：“你很喜歡冥叔叔嗎？”

“對呀！”舒不假思索地說。

“為什麼呢？”喬薇好奇地問。

“因為、因為……就是很喜歡啦！”舒笑得燦爛，喜歡冥叔叔給穿服，也喜歡冥叔叔給頭發，冥叔叔的手好舒服，也喜歡冥叔叔抱，就像是……被爹爹抱著一樣。

沒有爹爹，如果有，希是像冥叔叔那樣的。

……

買賣人口的地方在大梁朝有個十分風趣的名字，紅人館，京城每個片區都有一個紅人館，但最大、最好的是在城西。

城西算是京城的“貧民區”，或許正是這個緣故，此紅人館的人數反而最龐大、質量最出眾，價格相對其余片區的紅人館而言也不算貴。

關師傅道：“很多貴人都來這兒買丫鬟買小廝，開價都高，你對半還就可以了。”

紅人館在一條小胡同里，那兒已被前來挑選下人的貴人馬車滿，關師傅的馬車開不進去，喬薇只得棄車步行。

喬薇牽著兩個孩子的手往里走。

據關師傅代，紅人館的下人并非全都是良人出，有罪奴、有賤民、也有拐賣來不知轉了幾道手的丫鬟孩子，選人時千萬得把對方底細清了，不然帶回個災禍可就為時晚矣。

災禍不災禍的，喬薇沒看到，倒是上個災星。

喬薇掉頭就走！

胤王目一沉：“給本王站住！”

“你讓我站我就站？你誰呀？”喬薇不屑地嗤了一聲，帶著孩子們往另一條路上走。

胤王給劉太監使了個眼，劉太監麻溜地追上去，攔住了喬薇的去路，笑道：“夫人，王爺有請，您就過去吧。”

小包子一臉無辜地看看他，又看看娘親，聽不懂那句“王爺”是什麼意思？那個人不是李公子嗎？王爺是他的小名？

喬薇不去。

胤王自己走了過來，他是看在他一雙孩子的份兒上，不便與手，才勉強遷就一下。

看著兩個呆萌可的小萌寶，胤王冷的面浮現起一和：“景云，舒。”

景云的眸子里掠過一警惕。

舒客氣地喚了聲“李叔叔”。

胤王抬手了發頂：“我不是你們叔叔，我是你們父王。”

“胤王！”喬薇厲聲打斷他的話，“當著我孩子的面，你別胡言語！你之前答應過我什麼？”

“本王之前答應過你，暫時保守，但現在，本王改變主意了。”胤王雙手負于后，了不遠的紅人館，“實話告訴你，本王今日來，就是給兩個孩子挑選下人的，本王今日就要將景云和舒接回府。”

“你敢？”喬薇握了兩個孩子的手，小白已經蓄勢待發，如一頭蟄伏的猛，雙目兇大。

胤王不屑地嗤了一聲：“紫玉好心好意上門去接你們母子回府，你卻不領，將趕了出來，你既然這麼不將本王的王妃放在眼里，那麼本王也不用對你太過客氣了。

孩子我接走，你，本王不要。”

喬薇目冰冷如一泓雪山之巔的冰泊：“誰稀罕你要？想我孩子，門兒都沒有！”

胤王呵了一聲：“這可由不得你了。”

言罷，他打了個手勢，幾名青衛刷刷刷從天而降，將喬薇與兩個孩子團團圍住。

殺氣，瞬間自雙方的眼神里了出來，炎熱的夏季，好似突然刮過一陣冷風，刮得所有人的后背都涼颼颼的。

喬薇雙目如炬道：“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憑什麼一次又一次地來搶？你是王爺，你不缺人，想要多孩子要不到？你讓多羅小姐給你生啊！讓你府里的妾室給你生啊！為什麼要來搶我的？”

胤王不可一世道：“本王自然會多生，但景云與舒本王也不會讓他們流落民間。”

“娘親！”舒抱了喬薇的腰肢。

胤王聲道：“乖，父王帶你回府。”

“我不要！”舒將腦袋埋進了喬薇懷里。

胤王又看向景云：“景云，帶上你妹妹，隨父王回府。”

景云沒，只是警惕地看著他。

好歹是自己骨，胤王沒有生氣，而是微微傾下子，溫和地看向景云：“聽父王的話，跟父王回府。我是王爺，你是王府的小公子，你妹妹是王府千金，你們比那些卑賤的村民尊貴百倍，回了王府，有大房子可以住，有下人供你們使喚，還能吃上最好吃的菜、穿上最好看的服，你們想買什麼，父王都能買給你們，想去哪里玩，父王也都能答應你們。”

景云不為所。

喬薇將兒子護在自己后：“我承認他們是你孩子了嗎？一口一個父王，臉真大啊！”

胤王正道：“喬薇，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他們都是本王的孩子。”

喬薇譏諷一笑：“你不是早就知道他們是你孩子了嗎？可你怎麼跟我說的？‘別以為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本王就不知道你那些齷齪心思，你的招數對本王沒用！本王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不論你耍多心機，就算是生下了本王的骨，本王也絕不會多看你一眼！’你和我說這話的時候，有想過要認回他們嗎？你沒有！你掉頭就走，活像是怕我纏上你！你本不是為了所謂的骨親戚才來認回他們，你不過是把他們當作討好皇帝的工！”

胤王被說中了心思，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沒錯，他的確是因為這個才決定將兩個孩子接回府的，小世子那種呆瓜都能將父皇哄得不知東南西北，景云這麼聰明，定能把父皇整顆心都俘獲，屆時，不怕胤王府不水漲船高。

但濃于水，他對一雙孩子，也是有幾分真心的。

尤其景云這麼孝順他，他不喜歡才怪了。

喬薇肅著臉道：“我不會讓你把他們帶回去當猴兒耍，你死心吧。”

胤王冷眸一掃：“你以為你能阻止得了本王？喬薇，你不是本王的對手，何況本王還有那麼多護衛，刀劍無眼，打斗的過程中萬一傷到孩子，你這個做娘的，恐怕要心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