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明白心的不甘？

或許是老天爺終于聽見徐氏的呼喚了，就在徐氏幾乎被迫認命的時候，一輛奢華致的馬車緩緩停在了容記門口，隨行的一共六名護衛，個個都威武強壯，可見車之人份尊貴。

“祖母，我下去買點松花蛋，順便給子書帶一份鹵蝦，您要不也進去隨便吃點兒吧？不去嗎？那，您在馬車上等我，我很快就回。”

姬婉下了馬車。

林媽媽猛地抓住徐氏的手：“夫人！您瞧！是世子夫人！”

徐氏微微蹙眉，姬婉？怎麼會出現在這里？看樣子，不是從京城的方向來的，倒像是去了什麼別的地方，正要趕回京城。

那輛馬車似乎是丞相府的馬車。

姬婉早已嫁人，出行該乘坐國公府的馬車才對，怎麼會坐娘家的馬車呢？

就在徐氏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一個穿醬褙子的、上了年紀的媽媽從馬車下來了：“榮媽媽？”

林媽媽沒聽過這個名字：“您認識嗎？”

“來過府里一次，你出去采買了，沒見著，是姬老夫人的仆婦，有在，老夫人想必也在。”徐氏站了起來。

林媽媽微微一怔：“夫人，你要做什麼？”

徐氏冷哼一聲：“給我兒討回公道！”

姬老夫人趕了兩天路，子累乏，馬車都不想下，就那麼歪在塌上，閉目養神，突然，聽到了一陣喧嘩聲。

“什麼人？”

“是我，恩伯府的徐氏，我想見見老夫人，我有話對老夫人說。”

姬老夫人擰了擰花白的眉：“讓過來。”

侍衛回了攔住徐氏去路的手，徐氏踩著腳凳上了馬車，一進車廂，二話不說先深深地行了一禮。

姬老夫人疲倦地擺手：“這些虛禮就免了，冥修與溪兒的事婉婉都告訴我了，是冥修做得不對，不該擅作主張把親事給退了。但事已至此，我也沒有辦法，冥修下定決心要做的事，誰都改變不了，我在這兒代冥修給你賠個不是了。”

徐氏傷心地說道：“老夫人，我找您不是為了替溪兒打抱不平，溪兒自不長在我邊，子多被那群下人慣得驕縱了些，這次犯了錯，把無辜之人害大牢，沒資格再嫁丞相府，大人取消與的婚約也在理之中。我沒教導好兒，給大人、給老夫人添麻煩了，該賠不是的是我。”

姬老夫人嘆了口氣：“難得你這麼通達理，溪兒那孩子，是個極好的。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又還小，不懂事也屬正常，就為這個便退了的親，到底是冥修過分了。”

講客套話，徐氏是講不贏姬老夫人的，姬老夫人要沒點本事，怎麼鎮得住一個公主兒媳？

姬老夫人又道：“話說開了就好，咱們兩家日后還是多走，溪兒的婚事，我也會幫忙看著，不會委屈了溪兒的。”

真的不委屈我兒，就讓你孫子把我兒娶進門了，婚約本就是父母之命，妁之言，有沒有那紙婚書，你還不是一樣能夠決定丞相的親事？說白了，你是瞧不上我兒了！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姬婉給老夫人上了眼藥。

不過姬婉只離間老夫人與溪兒的關系，卻沒再給丞相四張羅親事，真夠奇怪的。

眼下不是奇怪這些的時候，趕把兒的公道討回來才是正！

徐氏出帕子，了發紅的眼圈道：“多謝老夫人抬，溪兒一貫敬重您，說您比親生祖母還好。做了錯事時，最擔心的其實不是會被丞相大人退親，而是老夫人您不原諒，有您這句話，終于不用再傷心難過了。”

“唉。”姬老夫人再次嘆了口氣。

徐氏哽咽道：“我來向您請安，除了與你解釋清楚誤會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想要讓您知道。”

姬老夫人看向：“你說。”

“這讓我從何說起呢。”徐氏為難。

姬老夫人就道：“你我也不是外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我怕您聽了不高興。”徐氏小聲道。

姬老夫人笑了笑：“再不高興的我也聽過了，你還有什麼是能嚇到老婆子我的？”

徐氏委屈道：“你別說，這事兒的確有些驚嚇，我也是今早才得知，正想著怎麼通知您才好，可巧就上您了。說來……有些話長，我實在不知該從哪兒講起，總之就是……就是原先大房的兒回來了。”

姬老夫人安靜地聽著，輕易不打斷別人的話，這也打小的良好教養。

徐氏接著道：“大房的兒……您有印象的吧？就是我大哥與大嫂的兒小薇，小薇當年做了錯事，被逐出家門，但是最近……回來了，還帶著兩個孩子。”

姬老夫人的臉上有了一緒波。

徐氏又道：“是胤王的骨。”

姬老夫人的臉漸漸變得有些難看。

大喬氏與孫兒有婚約，卻背著孫兒勾搭上了胤王，胤王與孫兒是表叔侄，置孫兒于何地？

“那孩子我見過，跟胤王長得一模一樣。”徐氏當然沒見過，都是許世杰說的，“我本以為是帶著孩子回京投奔胤王的，可是沒想到……竟是來投奔丞相的！”

“你說什麼？”姬老夫人的眉頭高高地皺了起來。

徐氏痛心疾首道：“老夫人您當真一點都不知嗎？丞相大人就是為了才拒絕溪兒的呀！溪兒在道觀長大，本就不認識這個姐姐，小薇卻是認識溪兒的，坐牢的事，本就是小薇設下的苦計！目的就是為了丞相大人與溪兒反目！還用松花蛋訛詐溪兒！五文錢一個的東西，愣是賣給溪兒五兩銀子！我知道為當年的事怨恨二房，覺得是二房搶了父親的爵位，但有沒有想過，溪兒是無辜的？要什麼，盡管拿回去好了，我與老爺都沒有二話！千不該、萬不該這麼陷害溪兒啊！”

姬老夫人對恩伯府的恩怨沒有興趣，更在意的是大喬氏是不是真的生下了胤王的孩子，又是不是真的帶著胤王的骨狐了寶貝孫兒。

回京的當日，姬老夫人便找上了四合院。

四合院是早先昭明公主與姬冥修父親私會的地方。

昭明公主是先帝的小妹妹，年紀比先帝的兒子還小，當今皇帝見了昭明公主，都得尊稱一聲小姑姑。

先帝在世時，一直不同意小妹妹與姬家長子的親事，原因有些一言難盡，總之，先帝阻撓著不讓嫁，昭明公主都把孩子生下了，先帝依舊不為所。

姬婉的年就是在四合院度過的。

先帝不喜歡姬婉父親，連帶著對姬婉也沒有好臉。

后面昭明公主生下姬冥修，姬冥修聰慧過人，漸漸得到了先帝的疼，這門親事才總算有了眉目。

姐弟二人搬回了丞相府，可四合院依舊是姐弟倆的家，姬冥修閑來無事便會上四合院住幾天，昭明公主過世后，姬冥修在四合院住的時日越發多了，比在丞相府的還多。

若是問在哪兒最能打探出姬冥修的消息，非四合院莫屬。

看到姬老夫人出現在四合院，下人們全都驚呆了。

綠珠張大，半天講不出話來，還是廚房的楊師傅年紀大，沉得住氣，將老夫人迎進了院子。

院子里嚇呆的丫鬟婆子們呼啦一下圍了上來。

“綠珠！老太太怎麼來了？”

“不會是來查崗的吧？”

“會不會發現主子在這里養了個人？”

大家七八舌，說得綠珠心里一陣咯噔，綠珠按住怦怦跳的心口：“你們該怎麼做事就怎麼做事，像往常那樣，老太太不管問什麼，都不要扯到夫人頭上，實在得了，只說是十七的朋友就是了。”

姬老夫人走進東廂，一只腳剛國門檻，綠珠扶住了：“老太太，東廂還沒打掃呢，您先在爺的書房坐會兒。”

姬老夫人笑道：“打不打掃都是他的屋子，我又不嫌棄。”

綠珠看了楊師傅一眼，楊師傅莫能助，綠珠垂眸，笑了笑，扶著老夫人道：“這不是怕您怪罪奴婢們辦事不得力嗎？您快請。”回頭向門外，“鴛鴦，給老太太泡壺茶來！”

“是！”鴛鴦去泡茶。

姬老夫人在帽椅上坐下，四下打量著屋子，說道：“綠珠啊，那墻上的是什麼東西？”

綠珠著頭皮道：“是……畫。”

小舒的涂，七八糟的，活似鬼畫符，主子卻讓人裱起來掛墻上了。

姬老夫人笑容不變：“是畫嗎？我怎麼瞅著像孩子隨手涂的。”

綠珠道：“是十七涂的。”

姬老夫人犀利的目落在梳妝臺上：“那些胭脂水又是怎麼一回事？也是十七的？”

那些都是為夫人準備的，夫人幾乎沒過，但主子似乎很喜歡屋子里放著夫人的東西，便沒有撤掉。

綠珠額頭上的冷汗冒了冒：“回……回老夫人的話，是奴婢的。”

姬老夫人笑得越發燦爛了：“你的東西怎麼跑到冥修屋里來了？冥修寵幸你了？若真是這樣，那我得給你個名分才好。”

綠珠嚇得花容失！

姬老夫人給榮媽媽使了個眼，榮媽媽上前，掀起床上的褥子，一層、兩層、三層。

冥修與十七都睡床，底下的墊褥不會超過一層。

傻子也看出東廂的不是姬冥修了，或者，不止姬冥修，綠珠的一張臉變得慘白，從沒想過老夫人會有找上四合院的一天，簡直殺了他們一個猝不及防。

姬老夫人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還要繼續裝嗎，綠珠？”

綠珠忍住心口翻滾的巨浪，語氣輕地說道：“老夫人，是十七的朋……”

“還給我狡辯！”姬老夫人一掌拍上桌面，“我老了，你們一個個兒的就不拿我當回事兒，是不是？”

綠珠跪下，誠惶誠恐道：“奴婢不敢。”

一跪，院子里的下人也紛紛跪下了。

姬老夫人冷哼道：“你有什麼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你膽大包天，你目無尊卑，你簡直是想造反！”

“老夫人！”綠珠大駭。

姬老夫人冷眼看著一群坑壑一氣的奴才，氣不打一來：“冥修在外頭養了個不貞潔的人，你們這些做奴才的不幫著勸解，反倒替他瞞，你們可知這件事傳出去，對他的影響有多大？真當文武百都看姬家很順眼嗎？來人！”

隨的幾名孔武有力的仆婦走上前：“老太太。”

“每個人拖下去杖則二十大板！看他們以后還敢不敢幫著禍害爺！”

“是！”

四合院很快便響起了打板子的聲音。

姬老夫人面無表地上了馬車，榮媽媽替著心口道：“您消消氣。”

姬老夫人氣悶道：“你讓我怎麼消？我帶他去給他祖父上香，他半夜不辭而別，我當是朝廷出了什麼非他不可的大事，卻原來是為了救那個人出獄！這些日子，我在別莊住著，他不來接我，我也只當他是在忙，沒功夫，可你瞧他都在干些什麼？他把那個背叛過他的人接到四合院住下了！他可真是學他老子學得好哇！家里不同意，背著也要來！我當年降不住他老子，我現在還降不住他！”

他老子好歹養的是親生骨，他算什麼？給胤王的孩子當便宜爹？

當年的昭明公主是皇帝的親妹妹，不能把對方怎麼樣，大喬氏不過是被逐出家門的棄，居然也敢來禍害孫兒，真是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