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瑾回到薛府后,就隨手把茶葉罐給了杏兒,告訴:“去父親那里裝些六安瓜片回來,順便拿這個月的月例銀子。”
杏兒便領命帶著茶葉罐去了。
跟一起去領月例銀子的,是那個比還傻的丫頭棗兒,好奇地問:“娘子又不喝茶,怎的要咱們去裝茶葉?”
“娘子既吩咐,咱們做就是了!”杏兒從來不想這麼多。跟薛青山的小廝說了聲,便拿鑰匙開了庫房領茶葉,旋開了蓋子,棗兒好奇地看,手一又咦了一聲,“杏兒姐姐,這茶葉罐里得很,似乎不是竹制的呢!”
杏兒趕拍開了棗兒的爪子:“去去去,裝茶葉的東西是不得的。你那爪子了娘子還能喝嗎?”
棗兒委屈地哦了一聲,不再好奇了。
杏兒只想趕把茶葉裝回去差,旋好蓋子,帶著拿了月例銀子的棗兒回了西廂房。
“娘子,茶葉和銀子都拿回來了。”杏兒把茶葉罐和紅紙包的三兩銀子都放在桌上。元瑾就拿起銀子,嘆了一聲:“一個月的月例,就這麼沒有了。”
姜氏給的那六十兩,崔氏拿去收起來了,說怕不懂節制花銀子,等要的時候找支。但這個銀子無法跟崔氏講去,所以不能跟要。其他東西崔氏倒也給了聞玉,只稍微留了幾匹布給錦玉做裳。
元瑾非常慨自己的墮落,曾幾何時,銀子對而言不過是個打賞人用的玩意兒,現在居然每一兩都要這麼珍惜。
杏兒小聲地說:“娘子,太太說了,用出去的每一筆銀子都要留個底子,看您是用哪里了。”
“月例銀子不管。”元瑾說著收起了銀子,又了柳兒過來,今天的事,仍然不全放心。
“后天我們去定國公府的時候,你找下人打探一下,定國公府是否有個姓陳的幕僚住在崇善寺。”吩咐柳兒。屋里三個丫頭的品行都了解,柳兒心細又年長,倒是個得用的人。杏兒雖不聰明,但代的事都切切實實記得。至于棗兒嘛……只能說,養著用用吧。
柳兒應下了,元瑾又問:“聞玉可下學了?”
柳兒便答道:“這時候四爺怕還在書房里進學吧。”
聞玉其實過得也辛苦的,從定國公府回來后,他還要另上西席的課,教授四書五經,兵法戰略。往往要到酉時才能下學。
元瑾算著他該了,親自去廚房裝了給聞玉留在蒸籠的菜,去薛青山的書房等他。
元瑾到了書房,見先生還沒講完,先站在門口看著聞玉上課。
一直不清楚聞玉對競爭世子是什麼態度,希并不僅因為想,他才去做。雖說是有些想讓他去做的分在里面,但元瑾也的確希他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不被庶子的份束縛,不埋沒了他的才華。
書房點著兩盞蠟燭,映照得滿室昏黃。聞玉上課還是極認真的,聽著先生講課,側如玉,極為致。
等先生講完了,元瑾才進去請了先生坐下。
這位先生姓徐,長得極為普通,扔進人群都找不到的那種,但眼神出一種然的智慧,并且他對聞玉極有耐心,從不因他的病說他半句。且這位徐先生極有才華,當時選西席的時候,無論薛青山考他什麼,他都能對答如流。
元瑾向他問詢聞玉的學習進度,徐先生都說很好。
“雖四爺不說話,卻是的確天資卓絕。若能治好這病,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徐先生道。
“便是這個要請先生包容他,他有時候若有言語不當的地方,先生不要見怪,他不是存心的,只是不知道罷了。”元瑾笑著道。
徐先生搖頭道:“四小姐不必多言,我倒當真喜歡四爺。也很愿意教他。只需您照顧好他,便是對他極好了。”
元瑾謝過徐先生,又讓柳兒拿了上次三伯母送的端硯給徐先生,送先生出了門。
看著這位徐先生的背影,總覺得此人有些神。
尋常的讀書人,既有這般才華,為何屈居于一個小小僚之家教一個庶子。且為何又對聞玉十分包容,倒當真奇怪了。
回來時桐兒已經給聞玉擺好了飯菜。一碟炒青菜,一碟腌筍,一碗燉,一碗火煨牛腩。聞玉現在吃的菜多是,畢竟他正是長的時候,又要每天練騎馬箭,消耗是很大的。
他只吃面前的一盤菜,其實并不是因為他挑食,而是不論你放什麼在他面前,他都只夾那一盤菜。元瑾只能等他吃一會兒這菜,就換個菜放他面前。
可能練習箭騎馬真的累的,他竟狼吞虎咽的消滅了大半飯菜。
“今兒很累吧?”元瑾本還想問問他定國公和考核的事,卻也不好問了,“你回去好生睡一覺,桐兒給你肩。”
聞玉卻似乎想了片刻,然后他說:“你說過,如果有什麼問題,要告訴你。”
元瑾頷首,一直希聞玉能遇到問題同說,免得他自己憋在心里。問:“你可是有什麼話要告訴姐姐?”
聞玉點頭,放下碗筷看著說:“定國公今日來了。”
他竟然會主提起定國公的事。這讓元瑾有些意外,他提起這件事,證明爭奪世子之位這事他也是在思索的。而實際上,他獲得的才是直接的消息,若由他的口轉述給元瑾來思索,難免不如他自己思考有用。
“我們在練箭,定國公只看了衛衡練箭,很快便走了。”他繼續道。
這倒也理解,本來定國公心里一直想要的人就是衛衡,只是老夫人更中意薛家的人罷了。元瑾沉了片刻問他:“另兩個堂兄是什麼表現?”
聞玉搖頭,輕輕地說:“他們不值一提。”
這讓元瑾更加意外,以為薛聞玉本就沒關心過另兩個堂兄,卻沒想到他還有自己的判斷,并且他還覺得另兩個堂兄本不眼。元瑾笑了笑,了下他的頭,“你這小腦瓜每天倒想很多東西啊,都不與我說麼?”
看來他的確在慢慢改變,至愿意主跟說這些話了。元瑾思忖著,又問他:“那另外兩個衛家的人,你怎麼看?”
聞玉這次想得更久了一些,告訴元瑾:“衛衡很聰明,但衛襄更危險一些。”
衛襄,便是衛衡的堂弟了。
竟能讓聞玉都說出危險二字,此人究竟有什麼特別的?元瑾問:“你如何看出他危險的?”
聞玉這次抿了抿,大概是在想怎麼說。最后卻仍然搖頭:“沒法說。”
聞玉看人大概是有他自己的方式,有時候這或許只是一種微妙的覺。也或許是他察覺到了什麼,但他無法用言語去描述。元瑾不再問他了,而是思索了起來。衛家只選進了兩個人,大家都覺得衛衡才是最后能為世子的人,故十分看重他,倘若其實真正厲害的人是這個衛襄呢……那便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你先暫時不必管他,倘若他真的厲害,這個時候便不會對付你,你只先學你的就是了。”元瑾說,又想起了今日聽薛元珍提到的考核,便想一起問了他,“我似乎聽說,今日定國公同你們說了,三日后會考核你們?”
聞玉搖頭,“沒有。”又說:“他只問我們,知不知道西寧戰役。”
西寧戰役。
旁的戰役元瑾或許不清楚,畢竟擅長的不是軍事,但是西寧戰役不一樣,當年這場戰役名聞天下,不會沒有聽說過。
因為這是靖王的名之戰。
當初靖王被分封到甘肅行省駐守蘭州衛,旁邊土默特部日益發展壯大,土默特部可汗額日斯是個驍勇善戰的猛將,數度侵犯甘肅燒殺搶掠。朝廷曾換任三個甘肅總兵,都未能將土默特部消滅,反而使其日益壯大。當時的甘肅民不聊生,幾乎一度被打得近了蘭州。
蘭州若是失守,那甘肅便當真是完了。
靖王臨危命,掛帥上陣,在西寧衛與額日斯帶領的軍隊發生戰,這是場絕對的大戰,額日斯領兵六萬,靖王領兵不過四萬,在西寧衛打了三天。卻憑借他在邊疆積攢五六年的軍事經驗和實力大敗額日斯,把額日斯打回了土默特部老巢,保住了甘肅行省。當時此役振了全國。靖王班師回朝的時候,萬人空巷,無數人涌到街上看大將的風采。
自此之后,太后才不得不重用靖王駐守西北。當時朝廷可用大將不多,元瑾的父親駐守山西,西北必須有強橫實力者駐守。
定國公不會平白無故問他們西寧戰役,恐怕是想借此考驗他們的軍事素養,但聞玉現在才開始學習,怎會懂得如何分析,甚至舉一反三。
元瑾手指輕巧著桌沿思索,對軍事也只能說個大概,說通是肯定不能的。這水平指點聞玉還行,但想讓他應對定國公,還有些困難。
元瑾立刻想到了那個幕僚陳先生。
他既是定國公的幕僚,想必對軍事應該還是通的吧。且看他生活清貧,又住在寺廟里,勢必是不得定國公重用的人,找個借口問他倒也不怕了底。再給些銀子作為報酬就是了。
既是如此,后天給他送銀子和茶葉過去的時候,請教他一下吧。
元瑾想到這里,跟聞玉說:“姐姐找些書給你,你有空的時候看看吧。”
元瑾站起走到博古架前,找了《呂氏春秋》、《戰國策》、《資治通鑒》、《貞觀政要》這些書出來。這是想要聞玉立刻讀的。將這些書給了聞玉,告訴他:“你不必記得太快,只需半個月看完就行。”
帶著聞玉出書房的時候,元瑾稍微地停頓了一下。剛才給聞玉找的書,其實是當年太后告訴的,帝王權所用的書。后來也是這麼教給朱詢的,然后他就謀逆了。
反正都是制衡之,帝王世子什麼的……應該是差不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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