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瑾一直在黑夜中前行,若不趁著天亮前逃跑,很容易被朱槙的追兵抓住。
必須在天亮前,達到計劃達到的目的地。
快速地行走在山林之間,為了防止被人認出來,已經將頭發拆了半綰起來,做一個簡單的頭。頭上戴的兩只嵌碧璽石的蓮紋金簪,還有一對綠貓眼石的耳墜兒已經被收了起來,這些價值連城的東西不能輕易拿出來。幸而的噤步上綴了幾個鏤空的銀球,還可以拆下來當銀錢使。
不僅如此,還用了些灰將臉蛋抹黑,裳也抹了灰。否則在人群里,的樣貌就太過扎眼了。
輕輕地按了按懷中放置的金簪,心里才覺得穩妥了一些。
晨漸明,而前面也出現了岔路口,元瑾看著這岔路口停了下來。
這段路其實是悉的,以前的父親西北侯駐扎山西的時候,便曾將此作為據地。前后哪里有驛站,哪塊地形容易躲避,有沒有山狼,元瑾都知道。正是在車上的時候發現到了這塊悉的地方,元瑾才敢直接逃跑。
這岔路口,記得一個是通往鄉間集鎮的,一個是通往荒野的。
雖說有‘小于林,大于市’的說法,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倘若被人發現了蛛馬跡,恐怕才會很快把朱槙招來,畢竟這里是山西,朱槙的老巢。哪一不是在他的控制之下?
思前想后,元瑾反而覺得還是荒野安全,繼續朝著荒野的方向前進。
這路說是荒野倒也不盡然,路邊有不良田,剛收了小麥,如今種著一人高綠油油的玉蜀黍,玉米苞子剛吐出須,路邊又種著些棗樹,只是棗子也還是小小的淡青,這六月里青黃不接的,東西都還吃不得。
元瑾一直提心吊膽,生怕有人追上來,雖然已經經過周的計劃,選擇的是朱槙最不可能追上來的一條路,但是朱槙這般手段,誰又知道呢?
只是追兵雖然未曾看見,卻日高人漫思茶了起來。
元瑾了額頭的汗,了下頭頂的太,又看了看旁邊未的玉蜀黍地。
記得,之前跟著父親、三叔等來任地的時候,他們還時常帶來烤玉蜀黍吃,香的玉米,父親打的野兔子,大家都能地飽餐一頓。
算了,也沒得別的吃的,只能對不起主人了。
元瑾掰了三個玉米,在地上留了一個最小的銀球。
玉米還非常清,既香甜又解,吃了之后恢復了神,才能繼續趕路。
元瑾要到的目的地,是一個民間開的驛站。記得那驛站里有趕驢車的,可以將人送回京城。且那驛站老板經營多年,信譽良好,叟無欺。
隨著玉蜀黍地的漸漸稀,視野重新變得開闊起來。一條平坦結實的鄉路出現在元瑾眼前。而鄉路的對面便是一些小院,其間有一座五間房,有來往的行腳商人正在喝茶,店家賣油餅、面條和羊湯。馬車、驢車停在路邊。一副掛旗,上面繡著一個驛字。
跟元瑾記憶中的那個驛站一模一樣,以前,父親曾經帶來過。
多虧了超乎常人的記憶力,這些路也多年未曾走過,竟然還記得分毫不差。
元瑾仔細看了看,雖然同往來的農婦比,還是顯得不太一樣,卻也不扎眼了。才走過去,低聲向店家要了一碗面湯,一盤羊坐下來吃。
旁邊的行腳商人們只看了一眼,見著灰頭土臉的,就沒大多看,而是繼續說他們的話題。
“……我看咱們這天就要變哩!”其中一個長絡腮胡的漢子著話的口音說,“皇城里,剛上的皇帝老兒,曉得不?”
元瑾微抬起頭,朝他們那邊看了眼。
應該是長期往來于京城和山西的晉商,他們說話的語氣兩邊夾雜,才基本能聽懂。
“這咋能不曉得!”另一個瘦些的說,“聽說是啥剛冒出來的太子孤,才登基,現這皇城里都不一樣了,咱這生意怕都不好做了。靖王回來是要打仗的。”
“可不!”還是頭先那個說話,“咱西北靖王是啥份,我看皇位就該是他的。個頭小子得了去怎麼得行。我還聽說,靖王已經傳了四方,要把軍隊都團結起來,把那小子推翻了!”
在靖王統轄的地區,說這種話不僅不犯法,反而會被周圍人追捧。對于他們來說,替他們剿除邊患,保佑他們長治久安的朱槙才是真正的皇帝,那遠坐在京城里的什麼也不算。所以他說完之后,周圍的人群里發出應和聲。
元瑾低頭吃羊,心里卻激起來。太子孤……他們說的是,聞玉登基了!
聞玉竟然功了!
這本只是一個奢,沒想如今卻真的實現了,怎能不激。不枉費這幾年的辛苦。
那更要想盡辦法,趕回到京城才是。
元瑾正想到這里,卻聽到外面傳來兵馬鐵騎的聲音。
驛站的人也聽到了,紛紛好奇起來,出門去看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靖王的人追上來了?
元瑾心下一沉,不可能啊,除非他們一路跟著自己,不然怎麼可能找得這麼快!
來不及做更多的思索,看到這驛站有個后門,丟下吃了一半的羊,只將兩個白面餅油紙一合,放進了懷中。趕從后門退了出去,倒也沒有走遠,就躲在門后看他們究竟是什麼來意,若真是來抓的,那倉皇出逃不是更引人注意麼。
只見門口跑來幾匹青驄馬,那馬隨著主人吁地一聲停住了。從馬背上翻下來個人,元瑾一看就皺了眉。
來人面容俊不凡,著暗紅勁裝,黑牛皮革帶和長靴,外還披了件薄甲。微抿,永遠一副別人欠了他八百兩銀子的表,不是顧珩是誰。
他進店之后,兵就將店清場了,見是兵,也無人敢招惹。這驛站中的人瞬間就都去了。
顧珩挑了張桌子坐下,將佩劍放在桌上。他后的親兵立刻去吩咐店家,端了熱騰騰的羊湯和面條上來。
他卻一時沒有吃,而是凝視著羊湯許久,不知道在想什麼。
見顧珩一副坐下來吃飯的架勢,元瑾便放心了,那這自然不是來抓他的。朱槙退回山西,肯定是要割據山西和西北,自立政權與聞玉敵對。像顧珩等他的支持者,自然也會回到山西來。
但是他現在在驛站里吃飯,自然也不能過去了。
顧珩看了一會兒,對親兵說了句話。那親兵就立刻將店老板帶到了他面前。
店老板不知是哪里招惹了老爺不高興,怕得渾發抖。賠笑道:“老爺有什麼吩咐?”
顧珩卻道:“我記得你這里之前,賣一種羊餡兒的烙餅,現在還賣麼?”
老板聽到是問食,才松了口氣道:“那餅做起來費時,現在已經不賣了。”看到顧珩瞟過來的眼神,他又立刻說,“當然,如何老爺想吃,小的立刻給您做!”
“快去做吧。”顧珩淡淡道,那親兵立刻從懷中出一錠足十兩銀子放在桌上。雪白的銀子,還印著印,店老板立刻滿臉堆笑地接了銀錠,下去和面了。
這倒是奇怪了,此去太原不遠,怎的顧珩不先趕路同朱槙會和,反倒是在這里停留,要吃什麼羊餡兒的烙餅。
元瑾突然想起,當年剛救了顧珩的時候,似乎就是將他帶到了這附近的院子里。這驛站鋪子,似乎也曾領他來過,吃的正好就是羊烙餅。
顧珩難道是在這里停下,追憶往昔的?
不,不,怎麼會呢。再說會又如何,這關什麼事呢。
現在該怎麼辦?
聞玉登基的事既然已經傳遍了,顧珩遇到恐怕也只有一個舉措,那就是抓了。
元瑾看了看周圍,這是驛站的后院,養了些驢和馬,后面還有幾間客房,不知道有沒有住人。這四周的圍墻太高,且無個墊腳的件,恐怕是爬不上去的。
元瑾只能希顧珩吃了東西趕走,不要在此逗留的好。
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又將目轉回去看那幾匹馬。這幾匹馬似乎都非凡品,馬匹高大,遒勁,鬢金棕。仿佛是塞外名馬大宛駒的模樣。元瑾曾跟著父親在任上,是認得馬的。
一個普通的驛站,養了幾匹大宛駒,是不可能的。
若只是歇腳的客人,又自然不會將馬養在驛站的院。
還沒等思考個所以然來,外面突然有人說:“大人你看,此甚是奇怪。”
立刻往外看去,只見一個親兵手里端著這驛站主人的銀錢盒子,走到顧珩面前,然后從其中拿出一粒銀球,遞給顧珩。
元瑾心中一跳,那是方才當做銀錢,付給店主的銀香球!
顧珩也接了過來,在手上打量了一番。
這銀香球做得異常致,鏤雕海棠花紋,里頭又有一銀質半球,用來盛放香料。這樣致的做工,似乎不是這地方能尋到的。他問店家:“此你是從何得來的?”
店家猶豫了一下,才說:“方才有個姑娘來次吃飯,當做銀錢付了我。我見是銀的便收下了。”
“那姑娘什麼模樣?”聽說是個獨的姑娘出現在這里,顧珩便起疑了,立刻問店家。
店家也說不上來,只道:“灰頭土臉的,看不清樣貌,年紀應該不大。方才還坐那兒吃飯呢,現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店家往后看了看。
聽到這里,元瑾看顧珩的臉,就知道他已經起了疑。
他也許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但他有極強的眼力。如此致之,只能是造或者京城中最頂級的家族才能有的,無論是誰,出現在這里都很可疑!
顧珩果然抬起頭,一句話沒說,就直接道:“給我搜!”
而這瞬間,元瑾已經飛快地離開后門,一掃院中。沒得選擇,只能藏進這些客房中了。
怪出門不看黃歷,竟到了顧珩!
若真的讓他給抓回去,那朱槙也許會活吃了!
在大量的士兵涌進后院之前,元瑾已經迅速跑進其中一間客房藏起來,又將門嚴實合上。
過門往外看,果然看到那些士兵已經進后院了。顧珩隨即也走了進來。
店主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跟著追進了后院,賠笑道:“爺,爺,方才那人趁走了也不一定的!我這后院您看,也沒個人那!”
顧珩本沒理會,站在原地一臉的冷漠。
元瑾盯著顧珩的下一步作,卻沒料,突然耳邊傳來一句沙啞而低的聲音:“你這是在做什麼?”
這房間里竟然有人!
元瑾心下一驚,立刻就想轉過來,但這人卻按住了的肩,不讓轉。
“別,你了線會有變化,顧珩會察覺得到。”這人又在耳邊說。
這人竟然還認識顧珩!
元瑾立刻想起院子里那幾匹大宛駒。難道此人……也是邊疆戰將?只是這聲音實在是太過沙啞,聽不出是誰。不知道他究竟是哪派系的人。也低了聲音道:“……敢問閣下是?”
“不必問我是誰。”這人卻繼續說,“我倒是想知道你是誰,為什麼要躲著顧珩。我看你年紀也不大。難不,你被家里人強行嫁給他,你不愿意,所以逃婚了?”
元瑾聽了心道這人真是無聊,怕是平日里三言二拍看多了。
不過他見自己躲著顧珩,非但沒有出聲舉報,反而還幫助藏,可見是同顧珩有過節的人。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他追我是因為我家哥哥在他府上做事,摔了他個碗,我家的所有家產給他抵債還不夠。他還要將我捉去賣給人家做奴婢才算完。”元瑾隨口就瞎掰了個理由,反正把顧珩的人品說得越惡劣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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