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而且當今圣上沒興趣替他已逝的姐姐心這個,日日忙著打擊鞠呢。”黃梓瑕說道。
“哦……”周子秦點著頭,一臉若有所思,“那我這個都總捕頭,應該還有效吧?”
“這個自然,你可是先皇欽點的朝廷命,”李舒白說著,想想又低聲說,“你回去后,讓你爹與范應錫早點撇清關系。”
“哎?”周子秦趕睜大眼睛。
“之前梓瑕在蜀地時,范氏父子已經民怨沸騰,但黃使君數年努力不但無法扳倒,反其害,讓他們借刀殺人的計謀得逞,連梓瑕也背上不白之冤亡命天涯。如今我替梓瑕一家這口氣。”
黃梓瑕在旁朝他點頭,微微而笑。
周子秦興不已:“真的真的?詔令什麼時候下?”
“不幾日了,讓你爹安排好吧。”
“那接任的人是誰?”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監軍是景祥。”黃梓瑕朝他眨眨眼。
“景祥公公!太好了,人好辦事啊!以后我爹說我荒誕妄為的時候,有人幫我拿!”周子秦說著,又問,“對了,你們真的初六親啊?那我該準備什麼禮好呢……”
黃梓瑕臉上出痛苦的表,說;“什麼都好,但是千萬不要是那個銅的人偶。”
“明白了,”周子秦認真地點頭,“我那邊還有個木的人偶,這個更高級了,連腦子都可以逃出來,給你們將來的小孩兒玩最好不過……”
話音未落,滌惡已經一蹶子踢向小二,周子秦大一聲,被驚的小二帶著狂奔向前。眼看怎麼都控制不住小二,周子秦急得大:“夔王殿下,我看見了!你是故意的!哇……讓開讓開啊啊啊啊啊——”
話音未落,前方飛狗跳之中,忽然冒出一條狗,跳起來就直沖向周子秦,將他的袍咬住。這狗牙口好,韌更好,即使被馬帶著狂奔出近半里地,居然也不曾松口。
李舒白與黃梓瑕追上他時,他正在街上又蹦又跳,企圖從那只狗的口中扯出自己的擺:“混蛋,放開啦!松口……”
黃梓瑕勒馬,瞪了李舒白一眼,趕問:“子秦,你沒事……”
話音未落,眨了眨眼,又有點詫異地問:“富貴?”
“富貴?”還沒等周子秦回過神來,那只狗已經放開了他,歡快地朝著黃梓瑕沖來,一邊拼命搖尾,一邊沖著汪汪。
黃梓瑕跳下馬,了狗頭,笑問:“富貴,是不是生氣子秦不認識你了,所以咬他啊?”
“才不是,是我命它咬的!”話音未落,旁邊鉆出一個子,橫眉豎目道。
黃梓瑕轉頭一看,是一個長得漂亮的年,那臉頰的白皙無比,又因為生氣而泛著兩朵紅暈,看起來就如一朵艷的木芙蓉。
這令人艷羨的皮,讓黃梓瑕一下子便想到總是煙氣朦朧的蜀地,也因此而呆了一呆,詫異問:“二姑娘?”
周子秦提著被富貴咬爛的服下擺,跑過來一看二姑娘,頓時震驚了:“你你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二姑娘轉頭狠狠瞪著他:“哈捕頭,你說呢?你知道家里定下我后,馬上就收拾東西逃婚到這了,分明是留我在都府當眾人的笑柄!”
被的眼睛一瞪,周子秦不覺臉紅了。他趕抬手遮住自己的臉,結結問:“那……那你千里迢迢找到這里,又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我來報仇,我帶了富貴來咬你!”二姑娘當街怒吼。
也不知道二姑娘給富貴吃了多,如今它早已投靠了二姑娘麾下,簡直就是一條指哪打哪的瘋狗。眼看周子秦被富貴追得煙塵滾滾滿街跑,黃梓瑕只能莫能助地拂去上的灰塵,對著二姑娘笑道:“下次有空,姑娘可以和子秦一起到夔王府來玩。““好。”二姑娘向他們行了個禮后,又盯著周子秦,揮揮手。
李舒白和黃梓瑕見死不救地撥轉馬頭,向著夔王府而去。
春明,滿城花開。他們信馬由韁,踏著滿地落花而回。
“下月我們親之后,該是牡丹花開的時節了。”
“看完牡丹就走吧。”
李舒白朝一笑,輕聲問:“那麼,婚后我們先去哪兒呢?”
黃梓瑕說道:“煙花三月下揚州,我想,四月應該也不錯。”
“說到揚州的話,我想起一件事,”李舒白想起一事,說道,“王皇后被幽于宮中之后,我曾去見過。長齡長慶等人還在邊,說癲狂混之中只念著雪,哀泣不已,日夜難安。”
黃梓瑕倒是驚訝,怔了怔說:“真沒想到,殺人無數,惡行累累,最后中了阿伽什涅,心中最牽掛的事竟是這個。”
“最后,王皇后心狠手辣,所做的一切罪惡都只當理所當然,輕描淡寫。唯有兒之死,是心里最大不安,”李舒白輕嘆道,“當時,我將武后那柄匕首還給王皇后,畢竟,這是們云韶苑的舊。但拒絕了,請我若有機會的話,讓人將此帶回揚州云韶苑。雖然那里的姐妹已經風流云散,但畢竟那是們年輕時曾幻想能遮風避雨的地方。”
“嗯,那我們就去揚州吧,順便將匕首還給云韶苑。我也一直想去看看,那里面有很多驚艷的人,”黃梓瑕微笑道,“也想去天下看一看,這個世上各式各樣的風景和各式各樣的人。”
李舒白轉頭看著前方長安各坊,這悉的坊市和街景,他閉著眼睛都能走出來的地方,此時讓他忽然覺得厭煩:“我還以為只有我不想留在京中。”
“誰會喜歡呢?若我們留在這里,便只有勾心斗角,汲汲營營,”黃梓瑕輕嘆道,“當今陛下看起來也不似明君,我看這天下,依舊不會太平的。”
李舒白點頭道:“嗯,雖然先皇去世之后,如今朝中換了一批人,多是傾向我們的,但小皇帝一年年長大,對我的猜忌只會越來越多,到時候朝廷對我的擁戴只能令他更加不滿。我也不想再傾盡全力,謹小慎微,最后只落得那般下場。”
“所以,一起走吧。姓埋名,去看一看春雨江南,再看一看海角天涯。天下之大,奇人怪事看不完,一世都有樂趣,”黃梓瑕回頭朝他微笑,“或許我們幾十年后,再回長安看一看,適合養老的話,留下來也可以。”
李舒白微微點頭,兩人并髻而行。前方是開得正好的一株郁李花樹,從矮墻之探出大半棵樹,緋的花瓣如輕綃碎片,落了一地。他們走到這邊,不約而同駐馬,立在花樹之下。
“走的時候,要帶上你的小紅魚嗎?”
“不,我已經將它送還給王宗實了,”李舒白仰頭看著那樹花,任由清風徐來,花瓣落了自己滿,“他比我更知道如何照顧阿伽什涅,山清水秀總比繁華喧囂更適宜魚兒。”
“真沒想到,王宗實這樣的人,影響了三朝天子,還能全而退。”黃梓瑕嘆道。
李舒白回頭看,輕聲說:“他走之后,給你留下了一份禮。”
“那座王宅?很也很好,但是……我不要。”黃梓瑕搖搖頭,輕聲說,“就像那條養著小魚的游廊,異常的致麗,可也異常森寒冷。”
“他說,你要不要無所謂,但他已經讓阿澤留下了,讓他等著你——當然,那年也和宅中人一樣,已經變了聾啞人。”
黃梓瑕只覺得上的汗都豎了起來,就連此時的春日花開都顯得黯淡。聲說:“看來,阿澤確實是先皇排到王宗實邊的人。”
“嗯,所以王宗實這樣的人,才是真正能功的,不是嗎?”李舒白說著,又笑了一笑,說,“我甚至還有點懷疑,在決定要置我于此地時,王宗實這麼縝的人,怎麼會允許王蘊去找你,推遲第二天南下的計劃?他明明該有更不聲的辦法。”
“誰知道呢,”黃梓瑕說到這里,又若有所思道,“至,他沒有在你種下阿伽什涅,便是我最大的恩人。只是他畢竟曾參與篡奪皇位,罪無可恕。”
“說到這個,他走的時候,到我府中拜別,也曾說起此事。其實他雖是王家分支,但緣已薄,年時也并不覺得本家對自己有如何重要。他之所以愿意一力幫助王家扶助先皇,只是因為他恨我的父皇而已。”李舒白抬手輕輕接住一片墜落的花瓣,語氣淡淡的。
黃梓瑕問:“便是你讓人給我做櫻桃畢羅的那天?”
他點點頭,微有嘆息:“嗯,是他送了一筐驪山剛到的櫻桃來。”
“其實王公公,對我很照顧,”黃梓瑕默然垂首,說,“只是我不知他為何要恨先皇。據我所知,先皇十分信任他,甚至讓他二十多歲便接掌了神策軍,可算是十分難得。”
“我曾跟你說過,我與他素無往來。但是他畢竟是朝中舉足輕重的宦,我又怎會沒有調查過他的底細?”李舒白輕輕揮手,讓掌中的花瓣被風吹走,低聲說,“他年時,有個青梅竹馬的姑娘,是驪山下最出名的一戶種櫻桃的人家。”
黃梓瑕驚訝地睜大眼睛,沒有說話。
“他獲罪后了宮刑,那個姑娘給他親手做了一對櫻桃畢羅,送他上路。”
“那姑娘現在呢?”黃梓瑕見他不再往下說,便問。
李舒白默然看著,說:“誰知道呢?自然已經是很多個孩子的母親,或許已經做了祖母。而王宗實,此生和再也沒有緣分——這一切,都只是因為他的家被牽連進了一個陳年舊案,而我的父皇隨意鉤筆,置了他一家所有人。”
所以他宮多年,恭謹侍奉宣宗皇帝,同時,也將一切都埋在心里,緘默不語。所以他年年讓驪山送來櫻桃,固執地不肯忘卻自己當年曾經可以擁有,卻永遠逝去的一切。
黃梓瑕黯然搖了搖頭,說:“不提他了,總之,一切風雨都已過去。希王公公真能如他自己所愿,來生做一條無知無覺的魚。”
李舒白點頭。微風漸起,落花繁,兩人在馬上相視無聲。
滌惡和那拂沙踱步而立,互相頸。馬上的他們隨著下馬的接近,也越越近。直到下馬頭一偏,兩匹馬要而過之時,李舒白忽然抬手抱住的腰,將一下子抱了過來。
黃梓瑕側坐在滌惡上回頭看他,無奈有害:“嚇我一跳。”
“之前,都是這樣肩而過,這回,我可不會再放開了。”他抱住的腰,俯頭將自己的下擱在的肩上。
他送給的那支簪子,輕在他的耳畔。他不由得微微而笑,抬手按在卷草紋上,輕微的“咔”一聲,被他出了中間的玉簪。
他將玉簪舉起,對著日問:“你注意過上面的字嗎?”
黃梓瑕詫異地問:“字?”
他將簪子著日,放在的面前給看。
日折,極細極小的一行字出現在簪子,如一縷發,有著難以察覺的痕跡---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黃梓瑕詫異的接過簪子,仔細的查看那上面的字,問:“這簪子自你送給我之后,一直沒有離開過我的邊,你是什麼時候在這上面刻的字?”
李舒白沒有回答,只含笑看著,后花樹絢爛,無風自落的花瓣一片片落了他一頭一。
黃梓瑕頓時明白過來---那就只能是,在他將這個簪子送給自己的時候。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還對冷言冷語,不假的時候。
原來他,這麼早之前,便已經將這一句話送給。
人生無限,天地廣袤。九州四海,還有無數的花等著他們走馬看過;人生百年,還有長久的歲月等著他們攜手共度。
就如此時他們相擁花樹之下,在舉世繁華的地方,尋找到最安謐好的這一刻。
長安,一世長安。
——完——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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