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 無論這位老板好不好相，已經敲定的事，自然不會改變。

何況也不是什麼原則的問題。

比較奇怪的是, 時問了問高助理這位老板的相關信息, 畢竟一直有提前了解speaker的習慣。

過了很久，高助理才回復，只有一行字。

“不好意思時小姐, 我們老板奉行神主義, 份尚未公開。”

時：“……”

這也太神了。

時沒忍住在吃飯的時候跟晏禮提了這一回事，表達了一下自己的疑。

“嗯, 脾氣是有點怪。”晏禮對的意見表示認同之后，給夾了塊琥珀桃仁。

時注意力頓時被轉移，“我吃了很多了, 而且這個有點甜。”

“最后一塊，”晏禮看似很好說話, 朝勾了勾角，“補補。”

時愣了愣。

補什麼？

是覺得腦力消耗太多了嗎？

但時了他的神。

又覺得不太像。

申城國際會議中心。

會議尚未正式開始, 然而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卻已然忙碌起來。

時大學的時候在這里擔任過幾場會議的翻譯, 對會場部還算悉, 提早了一個小時左右到達。

場鋪了的紅毯, 守在門外的比往日要多, 即便拿了通行證, 也排出長長的隊伍。

把工作證亮給主辦方人員，時從側門走進去。

會場很大, 正中央是主席臺，背景打著此次會議的名稱，幾名工作人員在臺上來來往往測試設備。

旁有人搬著攝像機走過, 時讓到一邊。

低頭打開手機，聯系高助理。

按照常理，還有一小時會議就要開始，怎麼說那位神大老板應該一面。畢竟聽高助理的意思，找擔任譯員并不是老板的決定，而是高助理從誰那里“久仰大名”。

一個連助理聊天件昵稱都要管的老板，怎麼反而不在乎譯員的好壞呢？

“哎！時小姐，您已經到了嗎？”高助理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熱，“您在哪，我過來找您。”

時了下四周，報了個位置，補充一句，“麻煩您了。”

“哎別別別，”那頭高助理的聲音聽起來一下子就非常惶恐，“我小高就行，時小姐您太客氣了。”

時：“……”

不是你先客氣的嗎。

兩個人又在電話里說了兩句，您來您去的，十分有禮貌。

就差對著電話鞠躬了。

掛了電話，時莫名有種忐忑。

這位高助理也太有禮貌了一點，本來應該是過去找他才對，哪有讓老板親自過來的道理，而且他還一口一個“您”的……

沒等多時，一個大約二十七八的男人邁步過來。他量拔，穿著西裝，五端正。

他朝這邊看了眼，很快鎖定目標，朝出禮貌而溫和的笑，“時小姐吧？”

“啊，”他這樣恭恭敬敬的態度，時也不好意思起來，朝他禮貌點點頭，“您好。”

發現老板并沒有和高助理一起來。

看樣子老板也不是事事都管的寬。

“小高，我小高就行。”高助理又強調了遍。

他從文件袋里拿出一份打印材料遞過來，“這是我們老板今天的發言稿，時小姐您先看看，有什麼不便翻譯的地方盡管提。”

時：“……”

聽得一頭霧水了。

翻譯本就是譯員配合speaker的行業，但聽高助理的意思，如果覺得哪里不好翻譯，還可以讓他們修改原稿的嗎？

這權限也太高了。

何況在國，即便是國家級的許多重要會議也不會提供稿件，基本都是譯員臨場發揮。

今天的經濟峰會卻有。

時暫且按下這個疑問，看了遍稿件。

先前在新譯負責的就是金融領域，報告看得多了，也形了判斷力。這份稿件字數不長，卻字句扎實，毫無假大空的廢話，看得出執筆人的出水準。

但是，用的詞并不算生僻，應該不至于到需要提供原稿的程度。

時輕輕吸了口氣，“高助理。”

高助理秒答，“嗯？”

目立刻非常重視地看了過來，仿佛即將下達什麼重要指示。

“……”他這樣的態度，莫名讓也張起來。時把語氣又緩了緩，小心問道，“我是想問，你們老板是不是不太相信我的專業水平？”

高助理一臉驚異，立刻否定道，“完全沒有！時小姐為什麼這樣說？”

時斟酌道，“貴公司請翻譯的時候，一般況下，應該不會給原稿吧？”

高助理如實回答，“是的。”

答案好像已經顯而易見了。

時看著手里的稿件，遲疑道，“但是我卻收到了這個。”

“呃，”高助理難得卡住，最后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般道，“這個確實是我們老板的意思。”

“他說怕您倒時候分了心，無暇關注他的發言。”

“……”

分心？

時反應半秒，想不出老板為什麼覺得一定會分心。

最后只能總結為“老板認為容易開小差，提供稿子做份雙保險，而高助理出于委婉，才這樣說”。

“時小姐……”高助理小心翼翼開口。

彎了下，點點頭，“好的，明白了。”

跟高助理的擔心不同，時其實并沒覺得被冒犯。

或者說，已經習慣。

以前大學實習的時候，時就遇到過多類似的況。

長相本就顯小，氣質又純，剛念大學那幾年，重回高中都能被當本校生。加上又不是濃妝艷抹的打扮風格，乍一眼看上去，眉眼都是溫溫的學生氣，像標準的好學生乖乖，看著跟“干練靠譜的翻譯人才”不太沾邊。

不過當時，對方并沒有像這樣妥帖地提供稿子，而是直言要求學院教授換人。

教授態度也很強，幾句話下來意思是“這是我最好的學生，不要拉倒”。

時至今依然記得對方接通電話幾秒之后，看的眼神就完全變了個樣，態度也變得將信將疑，直至后來的客客氣氣。

有這樣的經歷。

時一直覺得最好的自尊心不是“無能狂怒”，而是做好該做的事就可以了，至于他人怎樣想，都不是太重要。

同傳箱設置在會場最后方。

時所在的2號，恰巧對著發言席。

上了個洗手間，之后就開始靜下心來細細看了遍原稿。

隔壁同傳箱里也有人，應該是主辦方聘請的翻譯，或是像一樣，作為發言人的私人翻譯被帶進來。

沒記錯的話，這種場合能帶私人翻譯的，都意味著在業說話有一定的分量。

高助理的老板，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時稍微有些好奇。

一遍稿子看完，不知不覺中，會場里的人就多了起來。

巨大的水晶吊燈懸在會場中央，深紅絨窗簾遮住外面天。璀璨燈下，鮮花的花瓣愈發，隨可見著正式的政府人員、外賓高管、專家教授和助理。

時走出同傳箱氣。

旁邊站了幾個穿著正裝、但儼然稚氣未的男，脖子上掛著和一樣的工作牌，多了“見習”兩字。

大概是哪個大學過來的旁聽生。

站在門口，在三人群里聊著天，陸陸續續聽見幾個人的談話飄過來。

“聽說今天世行那位總裁要面欸，外面看見了沒有，多到。”

“憑一己之力拿走所有焦點啊。”

“有沒有說他會接采訪？我想試一試欸。”

也有不明狀況的，“你們在說誰啊？怎麼覺大家都認識？世行總裁？誰？”

“佳佳你不是我們專業的，不清楚也很正常啦。世行就是一個在國外注冊的資本，主做風投，特牛|。我們申城有名的盛華地產、新鳴旅游這些公司，就是它投資之后才起來的。眼賊準。”

“哇……”

時專注發著消息，卻也聽見了幾個關鍵詞。

世行。

怎麼覺得有些耳。

沒等細想，技人員已經走過來，意味著會議即將要開始。

時暫時放下這茬，走回同傳箱。

會議很快開始。

時扎起長發，輕呼了口氣。

高助理先前講過會議的流程，大概十多分鐘后，就是那位老板的發言時間。

說實話，時還期待這位神主義老板的廬山真面目的。

總不至于戴著面上臺吧。

七八糟地走了幾秒鐘的神，又很快把思緒拉了回來。

雖然有過這麼多的翻譯經驗，又提前看過稿子，對于今天的翻譯，時已經十拿九穩。

不過還是聽得聚會神，有時候前人發言中的某些詞匯，能給提供更為準的翻譯思路。

所有的中文從這里過一遍，都被自切了目標語言。

以至于有那麼一瞬間，聽到“晏禮”這個名字的時候，時還愣了半秒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視野里出現悉的形。

時猛地吸了一口氣，不可置信地看著前方。

眾人視線聚焦的中心，男人西裝筆，風度翩翩。這種場合，他平日里的隨意氣質被收斂得很好，眉眼間，甚至有些不近人的冷淡。

領帶是深藍的，在燈下有些失真，不過時卻清楚地知道，不如此，還知道那上邊帶著斜織的暗紋。

因為早上晏禮出門之前吻了一下，低下頭，視線過了這條領帶。

整整好幾秒，時都愣在原地，什麼作也沒有。

目平移，跟著晏禮走上發言臺，腦袋里卻空空的，思緒一片茫然。

卻并不是安靜的茫然。

而是非常嘈雜的，充斥著各種畫面和聲音，短短幾秒鐘，場景跟走馬燈一樣迅速切過。

一會兒是晏禮那天對袒份，卻被誤以為神失常，一會兒是剛才那幾個經濟系的學生的談話，甚至更早的時候，晏祎給遞了一張黑卡，直言晏禮的經濟存在危機。

雖然撲朔迷離，矛盾重重，但這樣的場合，騙不了人。

晏禮確實是世行的總裁。

認識到這一點之后，時微微睜大眼睛。

往前所有的認知都被顛覆了似的，連晏禮這個人本也變得陌生起來。

耳畔忽然響起輕微的電流聲，時一個激靈，醒過神來。

這一秒，忽然后知后覺地明白了高助理的話，以及莫名其妙的恭敬態度。

可縱然想法再多，這會兒也不是細究的好時機。

時慢慢吐出一口氣，緩了緩起伏的心跳，靜下心來凝神細聽。

被晏禮料中，剛開始的那幾秒，確實沒能全副集中神。保險起見，還是低頭看了會兒稿件。

不過時也調整得很快，幾句話過后，就從稿子上抬起視線，看向發言人所在的方向。

大概是出于公事的原因，這樣著，時忽然覺得沒有剛才那麼驚訝了。

這樣的晏禮，雖然因為份上的改變，給人一種陌生的覺。

但眼中見到的，和耳中聽到的，卻足以讓勾勒出悉的心上人的模樣。

晏禮的發言比鉛字油墨的一份稿件出彩太多，時翻譯的速度也很完，結束之后，會場寂靜半秒，掌聲如雷。

時摘下耳機，輕輕舒出一口氣。

想起剛才翻譯的過程中。

很偶爾的，晏禮的目掃過這邊。

不知是不是錯覺，時總覺得，他的眼中好像帶著笑意。

整場會議持續了將近三個小時。

散場之后，各方人員很快陸陸續續離開。

時看見晏禮和幾個人一道離開主席臺，想來應該是還有些公事要講。暫時無可去，又急需一個安靜的環境來理一理思路，人聲散盡的會場，倒是剛好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