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府管家陶城和薛媽媽跪在地上, 哆哆嗦嗦。
陶城正在說道:“……夫人與曾太太有來往, 小的的確知,但是, 們湊在一謀算什麼, 小的真的不知道。畢竟,小的這所謂的管家,其實就是在老太爺、老夫人和夫人之間夾板氣的位置,并不是哪一個人的心腹。
“您離京之前, 夫人派一名管事去廣西,只說給娘家送些東西過去, 但是,那管事本就是陪房,那次之后, 再沒回京城。小的現在想想, 琢磨著, 他回去著手的事,應該就是請高手為曾太太所用。”
董飛卿問道:“所說屬實?”
陶城頻頻點頭,“小的可以對天發毒誓。”
“沒有瞞?”
陶城大著膽子了董飛卿一眼, 愈發地誠惶誠恐, “沒有,真沒有。”
董飛卿喚友安:“替我詢問一些可大可小的事。他若不說實話, 便好生伺候著。”
“是!”友安笑著到了陶城跟前, “您隨我來。”
陶城強撐著站起來, 剛一舉步便跌倒在地——肚子直轉筋, 實在是邁不步。
友安笑出來,扶著陶城走出去,轉到宅子下方的一個室。
這邊的薛媽媽一副隨時要哭出來的樣子,“公子要問奴婢何事?奴婢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先前董志和對妻兒講述唐徛慘狀的時候,就在門外服侍,聽得一清二楚。此刻,滿腦子都是董志和說過的話、給過的警告。
“董夫人與曾太太,”董飛卿道,“知道什麼,便說什麼。別啰嗦就。”
“奴婢明白了。公子容奴婢想想。”薛媽媽死命地掐了手臂一把,讓自己暫時斂起恐懼,專心應對面前這一關。
董飛卿輕搖著手里的折扇,耐心等待。
過了片刻,薛媽媽娓娓道:“幾年前,曾太太有意接近您的時候,夫人察覺到了,命奴婢去詢問。
“曾太太說,想嫁董家。
“夫人特地見過一次,說的話不太中聽,大意便是您不可能瞧的上。但是說,是要嫁您,但不是因為兒長。
“夫人曾幾次詢問的意圖,始終不肯說。就算到了今時今日,夫人與奴婢也沒探明原因。
“夫人曾經猜測,是不是您在沙場、場的仇家,是當時的陳小姐特別看重的人,可又實在拿不準,覺著不大可能。
“您與曾太太定親的事,是夫人說服老爺的。夫人那時不外乎是想,曾太太若是對您居心叵測,于只有好——三爺說起來也是嫡出,可以后要當家做主的,只能是您這嫡長子。
“那樣的話,覺得,除了您,整個董家的人都會陷水深火熱。
“老爺考慮的,則是別的方面。
“退親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前后,曾太太請夫人幫忙高手,夫人同意了。
“曾太太嫁給曾大人之后,又見過夫人兩次。第一次,讓夫人給準備些毒/藥,說夫人要是不幫忙的話,那麼,就要把一些事告知老爺。
“第二次,夫人把籌備好的大大小小的藥瓶給曾太太。沒多久,曾大人便病倒在床,轉過年來,撒手人寰。
“這件事,奴婢只敢猜測,不能確定。”
董飛卿揚了揚眉。
這事倒是有點兒意思:陳嫣明明收買個大夫就行,卻舍近求遠,找董夫人幫忙。
袁琛、秦樺被安排到了后罩房。
劉全帶著地錦來到蔣徽面前。
事關董家、陳家,董飛卿當然不會只詢問其中一家的下人。
上次和陳嫣一起到驚嚇之后,地錦病了幾日,陳嫣允許回自己的家將養。這兩日剛見好,便又稀里糊涂地被帶到了這兒,地錦已經快崩潰了。
蔣徽指了指一旁的小杌子,神溫和,“坐下說話。”
“奴婢不敢。”地錦徑自跪倒在地,哀求道,“您……賞奴婢個痛快吧。可是……奴婢又真的不知道做錯了什麼。”
“你是否行差踏錯,我顧不上追究。”蔣徽笑意微斂,改為吩咐的語氣,“我問,你答。一問三不知,也沒事,回去服侍曾太太便好。今晚會過來。”
服侍太太沒事,服侍太太夜間不安生太要命。地錦拼命搖頭,言語卻很是委婉,“奴婢的病還沒好,服侍太太的話,怕是頻頻出錯,反倒要讓太太心緒更為不悅。”停一停,抬頭認真地著蔣徽,“您問,但愿您想知道的,奴婢知。”
蔣徽滿意地笑了笑,“你家太太做過的那些事,你不可能心里沒數。到底為何如此,你就不好奇麼?在閨中的時候,可曾出過蹊蹺之事?”
末一句,算是提醒。地錦拼力轉腦筋,回想一番,道:“奴婢以前是陳府的二等丫鬟,陪嫁到曾家之后,才每日在太太近前服侍,熬了大丫鬟。因此,有些事便只是聽管事媽媽說起過。
“我家太太在閨中的時候,十三歲之前,都不喜際。也時常隨長輩參加宴請,人前落落大方,但從不會答應別家閨秀的邀約。
“太太五歲開蒙,七歲起,跟著一位先生學詩書禮儀。先生姓穆。
“奴婢見過穆先生,是生得很標致的子。
“太太八、九歲的時候,給穆先生拜年的時候,得知先生還有個比小三四歲的兒阿錦。
“太太與先生特別投緣,在家中沒有姐妹,又見先生境遇有些拮據,便央著長輩把母兩個接到了陳府住下。
“那幾年間,太太把阿錦當做自己的親妹妹似的。
“但是,到了十三歲那年,穆先生和阿錦忽然離開了陳府,不知所蹤。
“太太心急如焚,老爺夫人也曾派人去找,但是,連續兩日都沒找到。
“隨后,不知道怎麼回事,太太好像得知了什麼消息,跑去和長輩商量事,卻與長輩起了爭執。
“那天之后,在閨房里悶了一個多月。穆先生和阿錦的事,便這樣不了了之。慢慢的,下人們也就淡忘了。
“再往后,的變得十分孤僻,卻開始頻頻參加宴請。這樣的形多了,不知怎的,竟與董夫人搭上了話,隨后,便是定親、退親的事。”
蔣徽陷沉思。
如果穆氏、阿錦的消失是導致陳嫣大變的開端,那麼,母兩個是否與董家有牽扯?
有牽扯的話,也不會是男之事引發,這方面,董志和一向很有分寸,不會惹風流賬,邊的子不管好壞,都是董老夫人安排的。
消失的母兩個,又去了哪里?甚至于,還在人世麼?
地錦等蔣徽向自己的時候才道:“奴婢所知的算是蹊蹺的事,就是這些。不信,您可以找陳家的老人兒核實。再多的,奴婢真的不知道。”
蔣徽頷首一笑,“姑且信你。還有一事,你平心而論,曾鏡品行如何?”
先前著意了解過,曾鏡在場上,耿直勤勉,不為此,也不能到職雖低卻舉足輕重的六科行走。
地錦思索片刻,道:“在奴婢看來,是忠厚、待人寬和的人。”語畢,不知何故,神黯淡幾分。
蔣徽又問:“那麼,他是病故,還是橫死?”
地錦沒說話,只是默默地、緩緩地垂下了頭。
蔣徽吩咐郭媽媽,“派人送回家。”繼而把劉全喚到面前,“知會友仁、友松,把陳嫣室里那些東西取回來。當下不能把機關復原的話,便將書柜拆掉。”陳嫣還沒找到修復機關的能工巧匠。
劉全稱是后道:“小的想多問一句,您這是——”
“我要的,是袁琛夫婦寫給陳嫣的信件。”蔣徽笑盈盈的,“手里有憑據,才能讓袁琛到府,狀告陳嫣謀殺親夫。”
劉全會意,笑開來。
陳嫣弄出的賬很多、很,不妨一筆一筆清算。
欠債的人,并不一定追債;把和董飛卿的生死當兒戲的人,絕對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寬恕,拿吃虧當福,是神佛才能有的修為,只是紅塵之中一俗人。
被告發罪行的人,當然很煎熬,做首告的人,滋味也好不到哪兒去。公堂上那個架勢、氣氛,一般人經過第一次,這輩子都不會想有第二次。
這案子查起來,勢必要開館驗尸,反復訊問人證、尋找證。不難想見,所需時日短不了——這段時間,足夠和董飛卿理清楚陳嫣與董府的糾葛。
而且用不了多久,董家便會跟著起來,陷風雨飄搖——陳嫣絕對會趁機拉董夫人下水。
相較而言,這才是最重要的。
那一家人,心安理得或冷漠不仁地膈應董飛卿的日子,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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