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和盧氏匆匆別過,直到回家,神一直恍惚著。
止不住地想盧氏的話——莫不是老頭子真有這個意思?
含釧幾歲來著?
翻過年頭,就十五及笄了吧?四喜也屬狗,二人是同歲
崔氏木楞地坐在灶房的小杌凳上,看著火燒得衝天的旺盛。
有時候不太理解老頭子的想法,他們家雖不是家大業大,可也不是寒門祚戶吧?四喜雖無功名在,可好歹也是領公差吃公飯的吧?公公在宮裡那都是有麵的!伺候的可都是貴人主子!這關係可都是通著天的呀!自個兒家又是京裡的老戶頭,就沖鐵獅子衚衕這麼一份兒產業,也不能算家無恆產的門戶。
大家閨秀,是不肖想,可小家碧玉總能攀得上吧?
不說別的!宦人家的小姐不敢求娶,可外地富商家的姑娘,總能挑一挑撿一撿吧!?
嫁到白家十六年,伺候弱多病的丈夫,照顧年邁鰥寡的公公,還要母代父職,還有教導年不懂事的孩子,這麼多年,可曾懈怠過?可曾埋怨過?可曾當真是兢兢業業的呀!
這麼大的事兒,公公卻連風兒都不跟一句
崔氏手背抹了把眼角,給灶臺加了一把柴,灶上熬著白大郎的葯,是嗅一嗅都苦得嗆人。
真苦。
跟的日子一樣。
錢也沒一分,話兒也說不上。
院子裡傾斜而下,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崔氏側過眼見含釧步履輕盈地在院子裡晾曬洗乾淨的裳,小姑娘角含笑,麵目清甜,瓜子仁兒的小臉上一雙柳葉眉、兩隻細長略微上翹的眼睛,五正中的鼻子小巧拔,最奪目的是的,白,白得很,跟剛出磨的豆腐似的,又又又細。
崔氏蹙了蹙眉頭。
相貌長這樣出挑,還日日在寬街拋頭麵。
連胡太醫家的孫兒都認識了!
一看便是個不安分、不守規矩的姑娘!
更甭提這姑娘無長,且無父無母了!
就算如今擺攤兒能賺點銀子,若真了婚,還出門擺攤兒豈不是打了白家的臉!打了兒子的臉!
這樣的姑娘,也配肖想兒子嗎!?
崔氏陡然氣從心頭冒,是不敢怨怪公爹的,這一口氣便全記在了含釧上。
晌午吃飯,含釧乾淨手來灶屋幫忙,卻見灶臺上就剩了一把銀麵,崔氏背對著,跟前隻放了一個碗、一雙筷子。
含釧默了默,笑著開口,「嫂子,今兒個您不在家裡用飯?」
崔氏把銀麵撒在煮得沸騰的鍋裡,筷子上下挑了挑,防止糊鍋,側過頭「啊?」了一聲裝作沒聽見含釧的話。
含釧心裡嘆了口氣,笑著搖了搖頭,提高了聲量,「沒事兒!我來跟嫂子說一聲,晌午我就不在家裡吃飯了!去東郊菜場逛一逛,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食材明兒個做餡兒!」
這把崔氏聽到了,裡「噢」了表示知道了,眼見含釧要踏出門檻,又把含釧喚了回來,笑意盈盈,「釧兒呀,嫂子聽說你這些時日在寬街擺攤,生意還不錯?」
含釧抿笑了笑,「還吧。宮裡帶出來的手藝,閑著也是閑著,賺賺零花罷了。」
崔氏也笑起來,「既在京裡已立了足,那嫂嫂便來當這個惡人了。先前收的每月五錢銀子是借宿費,釧兒日日在家嚼用吃飯,這筆錢也不是個小數目。」崔氏眼神往東偏房看了一眼,麵上有些難為,「你也知道,你大哥纏綿病榻,看醫吃藥,件件樁樁都是錢呀」
含釧笑著聽,時不時地點點頭,絕不先接話。
崔氏一咬牙,一橫心,「既然妹子如今也賺著錢,食宿,嫂子便收個零頭,一月一兩銀子可好?以前春闈秋闈,就妹子如今住的那間房,賃給來京考試的學生,不包飯,一個月都得上三兩銀子呢!」
含釧的笑如同掛在臉上似的,清了清嚨,像有一刺紮著。
不深不淺的,一才會有點疼。
崔氏眼神左看看右看看,心裡頭也打著鼓。
背著公爹搞這些鬼頭,也怕呀!
最好,這小姑娘自個兒懂事,自己搬出去得了!
否則,到時候掰扯起來,麵子上可不好看!
風從灶間吹過,熱乎乎的。
含釧如同被喚醒似的,笑得很真誠,從袖兜裡拿了一小貫銅板放在灶上,「是釧兒不懂事,京城一寸地界兒一寸金,白養個姑娘也費事兒。」
「既是租客,就得守著租客的理兒。明兒個還請嫂子幫幫忙,幫釧兒把屋裡的棉絮呀、被褥呀、厚裳呀,都拿出來曬曬——快十月的天兒了,該穿厚裳了。」
崔氏愣了愣。
含釧莞爾一笑,「晚上,要回來吃飯。勞煩嫂嫂幫釧兒煮一碗酸湯玉米糊糊就好,您不懂吃食上的規矩。那釧兒教您,您呀,先切一塊兒豬五花,不放油,用五花的油脂香鍋底,再將香菇丁兒、豌豆子、醃丁兒、筍丁兒放進去炒香,再把玉米麪調的糊糊撒進去,顆粒小小的,跟指甲蓋兒差不多大小就,大了不味,小了不香。」
「您記明白了嗎?」含釧看著崔氏木愣愣的方臉,笑著歪頭說道,「您好好做,做得好吃一點兒。膳房出來的,對吃食要求都高的,若照您往前做飯菜的水準,連膳房的墩子都當不了的。」
崔氏那口氣,堵回到了口。
這這是在吩咐做事兒??還點上菜了?
以為自個兒是院裡的租客呢!
崔氏一愣。
一兩銀子一個月,還真是院裡的租客。
崔氏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含釧笑著點點頭,挎著一隻大大的竹籃出門去。
剛出鐵獅子衚衕,含釧臉上的笑便僵了下來,無奈地了額角,抱著竹籃子靠在牆上,輕輕紓出一口氣兒。
若是有自己的院子就好了小小的就行,前頭的院落做食肆,後麵的院落請兩個夥計,再養一隻大白貓,給白爺爺空一間屋子,若白爺爺想來住也行
五百兩銀子呀。
五萬張餅子呀。
得乾到何年何月呀
含釧咬了咬牙,提上菜籃子,深吸一口氣,雄赳赳氣昂昂地向東郊菜場進發。
錢從鍋裡來,好好做飯吧!
「砰……」少女的身體猛地墜落,絲狀的黏滑物體纏在腳腕上,一點一點收縮。她踹了一腳,張開嘴巴想說話,立刻嗆了一口水。嗯?阮清歌睜開眼睛,一連串氣泡從視線裡咕嚕嚕竄上去,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怎麼搞的,別人穿越躺床上,她一穿越掉水裡?還成了北靖侯府……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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