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霄給薛嘉言的差事得來很容易,方老伯爺對他滿心愧憐,只愁他不提要求,現在不過要個侍衛缺,那有什麼難為的,方寒霄回去只一說,他立刻就應下了。
且還道:“你們這打小的難得,連著你從前得好的那些小子們,你該都多走走,將來我去了,你也多幾個照應。”
說完就讓幕僚周先生來。
方老伯爺多年來的文書都是由周先生負責的,一來方老伯爺自己在任上時忙碌,沒空寫這些個,二來,他就算不忙,他也寫不出來——別看方老伯爺把養病的靜室都布置得像書房一樣,其實他本人的文化水平,就相當于一個蒙。
人缺什麼,就想什麼,要麼他七早八早地給長孫定下那麼門親事呢。
周先生很快來了,依著方老伯爺的意思書了一封信,方老伯爺人做足,直接寫給了一個跟他有點的錦衛同知,給薛嘉言在錦衛里求了個編制,他去做校尉。
這類編制比較靈活,只要關系到位,就是本來滿額了,也能尋理由再往里塞個把。
寫好了,方老伯爺問他:“你二叔去跑一趟,還是薛家自家去?”
方寒霄已經手拿起了信。
方老伯爺明白了,嘆了口氣:“好吧,那就薛家自己去,你告訴薛二老爺——”
就把那同知的喜好叮囑了一下,說明該帶什麼禮去,周先生蘸了墨,忙聽著又寫了一份便條。
都備好了,方寒霄向方老伯爺躬拱手,以示道謝,方老伯爺能幫孫兒一把,還滿足的,揮手道:“跟我客套什麼,去吧——”
方寒霄轉出去。
方老伯爺忽然覺出哪里不對,琢磨了一下總算反應過來:“霄兒,你沒去新房?跑外面去了?”
方寒霄已經只剩了個背影給他,方老伯爺氣得只得吹了下胡子瞪了下眼:“不聽話的臭小子,你等我好了,看怎麼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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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嘉言這時候也回了家。
他得意洋洋地,主找著他母親陳二夫人:“娘,從今往后你可別念叨我了,我馬上就要有差事了!”
這出去轉了總共沒一個時辰,回來就換了副神氣,陳二夫人不大相信,眼睛看著賬冊,頭也不抬地道:“哦,什麼差事?”
薛嘉言覺到了的敷衍,不滿地過去一掌拍在賬冊上,臉湊上去道:“前侍衛!怎麼樣,威風不威風?”
“這孩子,這麼大嗓門喚什麼。”陳二夫人唬了一跳,把他大臉推開,再把那四個字一想,狐疑道:“好倒是好,就是你有什麼門路進去?前的活可是個香饃饃,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薛嘉言滿面生地炫耀:“寒霄給我找的,他說我這麼總是混日子不行,不然我現在看大伯的臉就算了,以后還得看我那個小堂弟的臉,丟人。”
方寒霄沒說到這麼明,不過意思是這個意思,他也沒總結錯。
陳二夫人一聽,顧不上盤賬了,連聲道:“可不是這個話,阿彌陀佛,總算你是開竅了!”
說著真的合掌念起佛來。
屋里的丫頭們忍不住都笑。
薛嘉言略覺沒面子,哼了一聲:“娘,你兒子聰明著呢,哪里不開竅了。”
說完了就要跑,陳二夫人忙把他住:“回來,你這沒頭沒腦的,話都沒說清楚就走了,怎麼就給你找了?這事確定了嗎?”
薛嘉言道:“有什麼不確定的,娘,你以為寒霄是我啊,他開了口,那肯定是準話,我等著就是了。”
“……”陳二夫人好氣又好笑,“難為你,還知道自己是沒個準的!”
薛嘉言笑嘻嘻地:“那不是跟寒霄比嘛,別人我可不認。好了,娘你忙著,我不煩你了,我也要忙起來了,先針線房去給我做幾好裳穿去,爺要當差啦,可不能跟從前似的不修邊幅——”
他說著哼著歌,一路風一般地去了。
陳二夫人真是沒有辦法,向左右道:“看看這位小爺,陣風陣雨的,我和他爹都不是這樣子,不知怎麼偏他這樣。”
又忙道,“先前二丫頭寫的帖子送出去了沒有?這下是真的要把方家哥兒請來問問了,且不能隨便了,去看看誰家戲班子有空的小戲,請一班來演起來。撿那文些的,他家大書香出,武戲恐怕不看,不管來不來,先都預備起來。”
嬤嬤笑著連應:“已經命人送去了,小戲這就人去定。”
見陳二夫人沒有別話,轉去傳話不提。
**
轉回方寒霄這邊,他不喜拖延,信到了手就要給薛嘉言送去,不想湊了巧,他還沒出門,薛家的帖子先來了,邀他夫婦二人明日過府散心賞宴。
方寒霄沉片刻,拿了帖子往新房去。
此時瑩月的花已經種好,方慧湊過了熱鬧,心滿意足地回去了,還有課要上,府里只得一個姑娘,方老伯爺寵,鄭重其事地給請了個先生專門教,因年紀小,課程不,所以仍有空不時到跑跑。
瑩月在窗下,拿著本書有一搭沒一搭地閑看,有點無聊,現有的書其實早就看完了,若在徐家時,還好托人去書肆撿著新上市的刻版最多最便宜的書買兩本補充進來,如今到了這里,夠不著外院的人,方寒霄毫無跟圓房的意思——雖然這一點也是正中下懷,不過一個姑娘,就擺不起大的排場,只能湊合著過。
再者,就算找著人跑,也沒錢,只有方老伯爺給的紅包,面額太大了,雖然還了方寒霄他不要,但暫時還不太敢用,并且這麼大面額也不是隨便就能用出去的,得先去錢莊兌換,沒有得用的人手做這事,就只能將就翻著已經看過好幾遍的舊書。
因為不怎麼神,一手著書頁,另一手也沒閑著,拿著那只碧玉管筆在指間轉悠,一圈又一圈的,居然還靈活,直轉到第四圈筆桿才轉了手,落到了桌面上,發出當一聲清脆的聲音。
方寒霄在階下:……
為什麼總能這麼讓他一言難盡。
瑩月一半心神在書上,一半心神在轉筆上,方寒霄看見轉筆,卻一點沒發現方寒霄的到來,直到丫頭的通傳聲響起來,方連忙回撿筆的手,推開椅子站起來。
方寒霄過去,把帖子遞給。
瑩月茫然地接過來,低頭看著。
然后的臉閃過了激烈的幾番戰——不想去建侯府,徐大太太以前去別家從不帶,在自己家宴客也很把出來,缺乏與外人際應酬的機會,現在忽然去,打心底有些害怕,怕自己言行有失,招人取笑。
可是出門這件事本又是很愿意的,想去街上逛一逛,哪怕什麼都不干,就打街上過一圈,看一看就回來都很好了,如果錯過這個機會,下次要等到什麼時候或者還能不能都難說了——
方寒霄略有費解,因為他是真看不懂到底是想去還是不想去,的表倒是很明白,但問題就出在明白上了,一時寫著不想去,一時又寫滿了想去,寫不想去的時候是退忐忑,寫想去的時候簡直激——似乎快自己跟自己打起來了。
方寒霄看了好一會,見還做不出個抉擇,把帖子從手里拿回來,在糾結苦惱的眼神面前豎起三手指,然后,撇下一,然后,又撇下一——
瑩月不知怎麼福至心靈,忽然意識到他在倒數,在那僅剩的一手指力下,來不及多想,忙道:“我去!”
想看一看外面的倒了一切,于此相比,別的好像都不算事了。
不過瑩月覺得,還是應該提前跟他坦白一下,好他有個心理準備,就吞吞吐吐地道:“我沒有去別人家里做過客,要是給你丟了人——”
方寒霄斜睨一眼,傾到桌前拿起轉丟的筆,蘸了墨龍飛舞地寫:想多了,你丟不著我的人。
瑩月略為不好意思:“我肯定會小心的,但怕萬一——”
往那行字又看了一眼,忽覺得不太對味,那意思,好像不是安說不會丟人,而是丟了人也和他沒關系?
疑問地往方寒霄面上又看一眼,確定了,他就是后面這個意思。
就:“……”
雖然這麼說也沒錯,但是這種被開嘲諷的覺,覺得有點不好。
但不知怎的,也放松了點,大著膽子跟他道:“那你說的,我要是出了差錯,你不要罰我。”
到方寒霄:……
他又不是師長,什麼罰不罰?
本來他從未有這個意思,但聽得這一句,信手補了一句給:那不一定。
寫完擲筆走了。
瑩月臉垮了——那還說大方話!
說沒關系,明明就有關系。
玉簪一直站在旁邊,此時連蒙帶猜地道:“大要出門做客了?”
瑩月聽到“出門”兩個字,暫把他的威脅忘了,又開心起來,點著頭,把陳二夫人的邀請跟說了。
玉簪大為歡喜:“這是好事呀!快,石楠來,幫大參謀著,明天穿什麼裳去。”
“來了來了!”石楠從外間跑進來,也是一臉高興,且先跟瑩月爭取道:“我也想去,我也沒有出過門呢,我跟去服侍大好不好?對了,還有玉簪姐,我們兩個一起去!”
瑩月笑著點頭:“好,好,都去。”
石楠歡呼一聲,玉簪失笑地推一把:“別只顧樂了,我去開裳箱子,你去把首飾匣子抱來,定了大明日的穿戴才要,這頭一回去別人府里做客,可不能馬虎了。”
石楠應著:“好好好!”
別的丫頭們聞見訊,也陸續走進來,一群丫頭們圍著瑩月,熱熱鬧鬧地把打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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