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點兒的影城，得去市中心的購廣場。如果是平時，讓蔣丞從這兒騎車帶著個人去購廣場，他是不願意的，那麼老遠。

但今天就不一樣了，後座上那個腦門兒頂他背上手揣在他兜裡拽得他脖子都有點兒勒的人，是他的男朋友顧飛，這人早上八點之前還隻是他的同桌，現在卻已經是他的男朋友了，多神奇。

他對“談”有過很多想像，在這個年紀裡所有人都會有的種種幻想，但跟於昕好的那段時間裡，他無論怎麼仔細會，都沒有一種能對上號的，每次都覺得自己的期待是不是太高了。

一直到現在，帶著後的這個上纏著真真假假繃帶的人，在一塊兒去看電影的路上，他才突然有了“談”的覺。

儘管這是他一直回避，一直抗拒，也一直害怕的關係，但從發現自己不對勁的那天開始就藏在心底的所有害怕和不安，這一刻都被興和愉快踩在了腳下。

一開始顧飛說去看電影，他不是特彆理解，為什麼要去那麼多人的地方晃，但蹬著車一路吹著風的時候他卻突然明白了。

就是那種混在人群裡的小的覺。

你看，這麼多人，我們就在這裡，我們一起來，一起走，在人群裡，在彆人的目下，卻有著的安全。

背後顧飛一直頂著他後背的腦門突然往旁邊了一下，接著跟著也往一邊晃了晃。

“我靠，”蔣丞趕扶穩車把，回過頭，“你是不是睡著了？”

“嗯，”顧飛重新用腦門兒頂住他後背，手也重新在他兜裡調整好，“你騎你的，我就假寐一會兒。”

“你知道什麼假寐麼文盲，”蔣丞說，“你這是真寐了。”

“我一開始是假寐，後來不小心就假寐真了。”顧飛說。

蔣丞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又歎了口氣：“要不彆看電影了，你回去睡會兒？”

“不用，”顧飛說，“過了時間了，正經睡睡不著，我就是想跟你一塊兒看電影。”

“你電影院裡睡著了怎麼辦。”蔣丞說。

“不會，”顧飛放在他兜裡的手突然在他上了，“找個刺激點兒的電影，順帶刺激些的觀影方式……”

“你他媽給我注意點兒！”蔣丞被他這一把過去差點兒撞到旁邊的電車上。

“嗯，我繼續寐了。”顧飛沒再。

因為購廣場這片，基本不會有鋼廠那邊的人，所以一到地方，蔣丞自行車還沒鎖好，顧飛已經走到旁邊的育用品店裡去了。

“你好歹也走慢點兒，”蔣丞跟過去，“這麼健步如飛的萬一上人，你裝都來不及。”

“鋼廠離這兒太遠了，我一年到頭都來不了幾次，”顧飛在貨架中間慢慢走著，“他們一般不逛街，要逛也就過橋那邊逛逛，就九日他們家那邊的商業街。”

“是麼，”蔣丞想了想，“難怪一個個都穿那樣，購廣場這邊都買不出他們那種風格。”

“什麼風格？”顧飛笑了笑。

“一個個瘦得跟牙簽一樣還裹件，上還九分，一晃眼不仔細看你都看不出來他有，”蔣丞想到昨天晚上那幫人，頓時火就又被勾上來了，“我跟你說你讓我在旁邊那樓上打木條我能打得中，打人還真不一定能打得著……”

顧飛拿著個棒球手套笑了半天：“也不都是瘦的，也有壯的。”

“是啊肚子上的那一塊腹壯的。”蔣丞說。

“哎，”顧飛笑著歎了口氣，“那不還有我這樣的麼。”

“你不在那些人裡，”蔣丞看了他一眼，“雖然你昨天穿得也夠的，今兒怎麼不穿您那件機車皮了啊？”

“摔破了啊，”顧飛想了想，“其實吧，我以前還真有……”

“你要現在還穿，我保證咱倆現在連同桌都不是。”蔣丞說。

“嚇死我了。”顧飛戴上棒球手套，拿了個球往手套裡扔了兩下。

“你買這個玩？你們鋼廠打個籃球都用武，”蔣丞說，“玩這個不得直接扔手|雷啊？”

“給二淼玩的，”顧飛說，“那天看電視看著了，想要一個。”

“買個兒的啊，這個太大了吧？”蔣丞說。

“就得人的，這東西也不容易壞，萬一長大點兒手套小了，你要換，發火，你不換，手放不進去了也發火。”

“……好吧。”蔣丞歎了口氣，要當顧淼的哥哥，每天腦子裡不知道要考慮多問題。

買好手套和球之後，顧飛把東西強行塞進了蔣丞的書包裡。

“……我以後出來不背包了。”蔣丞說。

“給我背。”顧飛說。

“得了吧你一個傷殘人士，”蔣丞說，“我又不是的。”

“其實應該走的時候再買的。”顧飛說。

“啊，”蔣丞看著他，“是哈？為什麼現在就買了？”

“是啊為什麼？”顧飛也看著他。

“我不想笑，”蔣丞轉就走，“真的，咱倆約定一下行嗎，以後不傻笑了，太蠢了這一天天的。”

“嗯。”顧飛一臉嚴肅地跟上他。

總算把想笑的**憋死在了鼻子裡，蔣丞覺得還有就的。

“影城在幾樓？”站電梯上往上走的時候，蔣丞問了一句。

“不知道，”顧飛往四周看了看，指了指後頭的一個牌子，“五樓。”

“你沒來過啊？”蔣丞又問。

“沒有，”顧飛想了想，小聲在他耳邊說，“我最近一次看電影，應該是在工讀學校的時候，學校組織我們去看一個什麼采訪監獄裡的犯人的記錄片。”

“那不電影吧，”蔣丞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兒，“那這之前呢？”

“小學，我媽帶我去看過一個什麼畫片，記不清了。”顧飛說。

蔣丞一陣心疼：“你平時都不跟人來看電影的嗎？”

“跟誰來？”顧飛笑了笑。

蔣丞頓了頓，沒說出話來。

是啊，跟誰？就顧飛平時那格，跟同學不可能，跟朋友……就不是好鳥那幾個，看上去就不是願意去看電影的人，家人……顧飛他媽媽帶他去看過一次電影都已經讓人吃驚的了。

他突然覺得顧飛想跟他來看電影可能不是想找個人群裡也能兩個人親熱地一塊兒的地方，也有他幾乎沒有看過電影的原因。

到了影城，看了一下滾屏幕，最近這個檔期也沒有什麼好片子，他倆在沙發上坐下了，蔣丞掏出手機：“我先看看打折票。”

“我來吧，”顧飛說，“我……”

“你還得現下個APP吧，”蔣丞說，“彆跟我爭這個。”

“那你，”顧飛往沙發裡一靠，笑著說，“彆忘了買零食。”

蔣丞拿著手機翻了半天，也沒挑出想看的片子，隻好轉頭看著顧飛：“你覺得國產鬼片兒能算是刺激點兒的片子嗎？”

“……沒彆的了嗎？”顧飛問。

“彆的都是文藝片了。”蔣丞說。

“那就國產鬼吧。”顧飛點點頭。

蔣丞買了個帶大號米花和飲料的套餐，選座的時候他又猶豫了，這場目前基本是空的，他一開始挑了中間的位置，想想又覺得似乎太正中了，萬一乾點兒什麼……於是又取消了換了最後一排，選完之後又覺得有些太不要臉，好像他真想乾點兒什麼似的，他瞟了一眼旁邊的顧飛，顧飛正低頭玩著弱智消除。

好吧，折中一下好了，蔣丞把最後一排的位置取消，挑了倒數第二排點了確定。

都弄好之後他站了起來，正要過去機子上取票，一個影城的工作人員推著個椅走了過來：“先生，這是我們影城給您提供的椅。”

“啊？”蔣丞愣了。

“放映廳走過去遠的，”工作人員說，“這個方便些。”

“哦，”蔣丞看著這個椅，“謝……謝謝啊。”

“一會兒出來的時候您把椅放到服務臺就可以了。”工作人員留下了椅走開了。

蔣丞轉頭看著顧飛，顧飛用手擋著臉已經靠在沙發裡笑了半天了。

“先生您需要嗎？”蔣丞看著他。

“需要啊，”顧飛點點頭，“一會兒你推我進去吧。”

“靠，”蔣丞有些無語，“製片方要知道我們推著椅也要看他們的國產沒有鬼的鬼片兒，估計得眼淚都要下來了吧。”

“趕的，”顧飛看了一下滾屏幕，笑著說，“還二十分鐘了。”

取好票，蔣丞過去把椅推到了顧飛邊：“來吧顧先生。”

顧飛撐著沙發扶手有些吃力地站了起來，單蹦了兩下轉了個，再撐著椅扶手坐下：“好了。”

“這演技，”蔣丞說，“一會兒咱們看的電影裡估計都沒人演得過你了。”

“過獎，”顧飛把腳放到腳跳踏上，“舒服。”

蔣丞推著椅過去拿零食，大桶的米花，飲料，還有影城送的水，紙巾，全都放到了顧飛上。

推著顧飛往放映廳裡走的時候，能覺到四周的人有些吃驚的目。

哦喲這人一定是無聊到一定程度了要在沒有任何大片可看的時間裡坐著椅來看電影。

“幾號廳？”顧飛坐在椅上用紙巾了手，了米花邊吃邊問。

蔣丞沒說話。

“嗯？”顧飛回過頭。

他瞪著顧飛：“是不是很啊？”

顧飛馬上轉頭挑了顆糖多的米花遞到了他邊：“給。”

蔣丞往四周掃了幾眼，旁邊沒有人，他迅速把米花一口咬進了裡。

“咬我手了。”顧飛說。

“廢話。”蔣丞說。

顧飛吃了兩口之後又挑了糖多的兩顆反手遞了過來，蔣丞低頭又一口咬進裡。

有點兒傻。

但是……雖然覺得自己跟個被喂食的弱智倉鼠似的，卻又覺得很愉快。

放映廳門口的檢票員正非常無聊地東瞧西，看到他倆過來的時候頓時一臉吃驚，馬上迎了上來：“裡麵有臺階，我扶你。”

“不用不用，”顧飛趕擺手，“我自己跳就行。”

大概是因為這場沒什麼人看，檢票員太閒了，最後是強行幫他們把米花捧了進去，又回頭去把椅推到了最後一級臺階下邊兒，這才一步一回頭地出去了。

“這待遇。”蔣丞歎了口氣。

“怎麼沒挑最後一排的？”顧飛坐下了。

“……你想乾嘛啊？”蔣丞看著他。

“沒想好，”顧飛笑笑，指了指靠裡的那個座位，“你坐那邊。”

“你直接過去坐了就行，”蔣丞說，“這還有什麼所謂的。”

顧飛沒說話，把纏著繃帶的右手舉到他麵前晃了晃。

蔣丞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也瞬間覺得一陣心跳加速，臉上猛地就有點兒燒了起來，跟湊暖氣片兒旁邊了似的。

從顧飛邊著過去的時候就蹭了那麼一下，他居然立馬就覺到了萬惡的源頭有要造反的架式。

“哎。”他小聲歎了口氣，坐下了，扯了扯子。

“年輕人啊。”顧飛也坐了下來，拿過飲料喝了一口。

蔣丞扭臉瞅著他。

“我現在還是很平靜的，”顧飛也看著他，又往自己子那兒看了一眼，“你看。”

“我看你大爺！”蔣丞簡直想一掌拍過去。

顧飛喝著飲料目視前方笑著沒說話。

“說真的，”蔣丞說，“我一開始真的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

“我也沒想到，”顧飛把兩人位置中間的扶手抬了起來，往他這邊挪了挪，跟他挨著，“我作為鋼廠這片讓人聞風喪膽的……”

“差不多得了，”蔣丞打斷他，想想又笑了，“真的，你妹比你酷多了。”

“彆打我妹的主意，”顧飛手抓住了他的手，“專心打我的主意就可以了。”

“哦。”蔣丞也握住了他的手。

顧飛的手很暖，雖然現在天氣已經暖了，放映廳裡也暖得有些熱，他還是覺得顧飛手上的這個溫度讓他覺得很舒服。

蔣丞看了看後麵，最後一排一個人也沒有，不過雖說最後一排沒人，放映廳裡的人卻並不像他想的那麼，特彆是關燈之前幾分鐘，一對對地突然進來了能有二十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