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丞指了指自己嗓子。
“能說話之後。”趙柯說。
蔣丞點了點頭。
不想說。
什麼也不想說。
蔣丞現在不想跟任何人說起這件事。
他本不能去想,不願意去想。
顧飛為什麼會這樣。
顧飛說出這樣的話時,是什麼樣的心。
為什麼。
為什麼?
那個說過我是你的後背的人,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冷靜而冷漠,甚至沒有給他留下一回旋的餘地。
為什麼?
我沒有家了,顧飛。
但有你就可以,你是家人。
這種失去一切,沒有實了的,蔣丞現在無法承。
教室裡人已經多了,魯實衝他倆招了招手,他倆過去坐下了。
“蔣丞你沒事兒?”張齊齊坐在前麵一排回過頭看著他,“你臉很差啊。”
蔣丞搖搖頭,拿出書放到麵前翻開了開始看。
經濟法概論,除了這五個字,蔣丞再也沒看懂第六個字。
他閉上了眼睛。
一直到老師開始講課,他才重新睜開了眼睛,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老師上。
平時無論有什麼事兒,他都能做得到。
但今天有些失敗,聽著老師的聲音最多一分鐘,他就開始有些恍惚。
他不得不再次閉上眼睛,調整呼吸,然後再次睜開。
這樣的狀態沒有持續多久,他就開始覺到了疲憊,那種像是能一直下沉穿過椅子,穿過地板,陷到最深去的疲憊。
他本來想著撐完這節課,不行就回宿舍睡一會兒算了。
但胃又開始疼。
怎麼就這麼弱了呢,他用手按著胃。
蔣丞選手現在非常脆弱啊,一點兒打擊都承不起啊,這樣的狀態我看如果短時間裡要是調整不過來,就很麻煩了啊。
蔣丞沒能撐到下課,強烈地想要嘔吐的覺再次襲來,現在肚子裡可是有東西可吐的。
他捂著胃站了起來,都等不及旁邊的趙柯給他讓出位置來,直接抬就了過去,但腳剛落到過道上,胃裡的翻騰就讓他有些發。
“要吐?”趙柯扶了他一把,小聲問。
蔣丞沒顧得上回應,彎著腰就往教室門口小跑過去。
跑了兩步之後就發現自己大概要完。
昨天那種吐得幾乎要虛的乏力突然出現,他頓時連邁步都變得困難。
我。
當他左腳被右腳絆到往前撲出去的時候,簡直覺得自己的人生彩萬分。
大家快看!這樣的場麵非常難得!蔣丞選手在坐滿學生的教室裡,奔跑著擰了一個漂亮的旋轉麻花步!
“你原來不是有個舊手機嗎?”老媽在客廳的屜裡翻著,“擱哪兒了?先拿出來用著吧?”
“不用。”顧飛說。
“那你現在用什麼啊?”老媽看著他。
“我不需要手機了。”顧飛說。
“你……”老媽看著他想說什麼,但過了半天什麼也沒說出來。
今天有課,顧飛看了看牆上的鐘,再不出門就要遲到了。
那就遲到吧。
或者曠課吧。
他坐在沙發上沒有,看著正趴在茶幾上畫畫的顧淼。
顧淼這幾天很安靜,不太跟人有接,無論是肢還是眼神。
板也沒怎麼玩,就一直在畫畫,綠的兔子,一排排的,旁邊畫滿了的紙已經攢了厚厚一摞。
他起回了自己屋裡。
桌上放著一個鏡頭,丁竹心買來的,比他原來那個好。
不過碎了鏡片舊鏡頭他沒扔,雖然不知道留著能乾什麼,很多東西都不知道留著能乾什麼,但又都還是留著了。
比如櫃裡的那一櫃子彩的熒磚。
他關上門窗,拉好窗簾,屋裡的線暗下去之後,他打開櫃靠牆的那扇櫃門,拿了椅子坐在了麵前,點了煙叼著。
看著把服都清空了的這格櫃裡,整齊地碼放著的幾大撂磚。
了三煙之後,房間被顧淼敲響了。
顧飛站起來,關好櫃門,拉開窗簾,打開了窗戶,北風掃進來的時候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顧淼站在門外,手裡拿著一張紙,他打開門之後,顧淼把紙遞給了他。
他接過來看了看,是顧淼剛畫完的一張綠兔子。
“真好看。”顧飛說。
顧淼轉回到茶幾邊趴下,繼續畫。
“我出去一趟,”顧飛把畫疊好放到枕頭邊,拿起了桌上的相機,“中午我要是沒有回來,你自己去店裡吃飯。”
顧淼沒有反應,專注地畫著。
顧飛看了一眼,打開門走了出去。
下雪了。
下得大的,看樣子下的時間也不短了,隻是他一直都沒注意,難怪顧淼沒有出門玩板。
他拉了拉圍巾,把羽絨服的帽子扣上了,拉拉鏈的時候他的手輕輕抖了一下。
“買兩件吧,的,怎麼?”蔣丞站在他旁邊說。
猶豫了幾秒鐘之後,顧飛轉回了家裡,找了另一件羽絨服把這件換了,然後重新出了門。
沒有騎車也沒有開托,小饅頭也沒開,就這麼拎著相機包順著路往前慢慢走著。
這個地方幾十年都沒有過什麼變化,街道都沒有擴寬過。
每一寸,每一步,每一眼,都有無數的痕跡。
來來往往的人,留下的痕跡。
而你能記得的那些痕跡,卻往往隻有一個人的。
他站在某個拐角看著你的背影。
他站在某個窗口拉彈弓瞄著你。
……
顧飛吸了吸鼻子,把圍巾拉開一條,冷風一下順著下脖子灌進裡,他加快了步子。
冬天沒有人欄。
站在天臺邊緣,腳下是厚厚的積厚,耳邊是尖嘯著的北風。
抬眼往前看出去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被白雪遮掉了。
顧飛舉起相機,從取景裡看著這個突然變得陌生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
逃跑的作者隻留下一道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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