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績下來之后,聯盟方公布了一分一段表。
冬季初試一萬多人參考,所有人可以據自己的分數段位了解大致競爭況。所有人不約而同都注意到了,今年冬考直接出了一個黑馬——滿分750通過,他的分數區間前后十三分都是空的,第二名也只考了737分!
林水程是聯盟公考系統近十年來,唯一一個考滿分的人。
績一下來,林水程就接了好多個電話,都是各個部門來要人,邀請面試的,林水程一一婉拒。
志愿填報中,一般可以填寫三個不同部門的意向崗位,林水程三個都是填的警務,崗位1:犯罪數據調查,崗位2:檔案,崗位3:信息安全部
林水程的志愿填好了,傅落銀幫他核對部門代碼,一邊對一邊說:“這些部門和你的專業倒也對得上,不過要說真正對口的部門其實是犯罪預測部門啊,你選的這三個都不是很熱門,升遷機會小,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林水程安靜地說:“我想去這些部門,這些部門可以接到的資料是最多的,方便我做研究。而且我不會呆太長時間的。”
傅落銀怔了怔:“還是研究……蝴蝶效應?”
林水程點了點頭:“嗯。”
傅落銀看他在電腦上運行算法,數據建模后的圖像在屏幕上飛出了一只蝴蝶的形狀,放大后看發現那是一條又一條的事件線條,每一個線條都名為因果,上面衍生出無數可能的支點。
傅落銀不懂他的算法,但是他知道林水程在研究什麼東西,所以這不妨礙他坐在林水程邊看。
林水程選用的模型就是他上次念給他的火炬慘案事件,他用數據模擬了整個事件的過程。現在的建模工都已經很完整了,林水程還利用公開的衛星掃描圖進行了場景還原,左下角的坐標隨著標移迅速變化著,麻麻的一大片。
看林水程思考時很有意思,傅落銀看他盯著電腦暫停的數據圖和面前的白紙就知道了,他恐怕是遇到了什麼問題。
他想事時有個習慣的作,就是把抿起來,手指總是會有意無意地轉筆。
那是校園里很多男生都會的小把戲,修長白皙的手指骨節分明,筆在指尖轉起來時總著一種漫不經心,有一種不自知的吸引力。
傅落銀低聲問:“怎麼了?”
林水程給他指了指電腦屏幕上的模型:“你看這個,這個是標準蝴蝶效應模型。”
傅落銀說:“嗯。”
林水程換了一個頁面,把他做出來的模型給他看——以火炬慘案為例,林水程最終做出來的模型和標準蝴蝶效應模型相差了十萬八千里。“這個是我的。”
傅落銀問:“問題出在哪兒呢?”
林水程說:“數據,我沒有更多的數據。可以量化的數據,像當天的氣溫,風速,車流況……這些弄起來雖然麻煩一點,但是至是可以得到的。但是還有更多的東西,比如人們的思考結果,人的行,國家政策……要還原一個真實發生的場景,就要回到過去,詳細到一只螞蟻的出都要紀錄——因為再小的環節都有可能為蝴蝶效應的一環,這些是不能忽視,卻沒辦法投到計算機建模上的事。相比真實況,我盡最大努力也只能還原出40%左右的況。還有許多事是并行的,它們可能互為因果,也可能只是作為噪點干擾存在,這也是演算時遇到的一個困難。真實的況中,是大蝴蝶風暴里有無數只小蝴蝶。”
傅落銀若有所思:“也就是說,這和你們做危檢時的氣象活還是不太一樣,氣象學有個明確的起始狀態,但是蝴蝶效應沒有——你沒辦法找到起始狀態,也沒辦法把所有的信息錄進去,除非你能完全模擬出宇宙誕生之初的奇點數據。但那未免也繞了太大的圈子。”
林水程點了點頭:“所以我要去警務,要大量的真實案例和數據反饋,就算只能在原來的基礎上多還原1%,那麼也是一個進展。量子計算機時代所限無法完蝴蝶效應的預測,但我想找一找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地震系統也是混沌系統之一,但是后面人們通過大量的數據分析找到了它的某種規律,就像古登堡克里特法則,地震級別和其發生頻率呈現冪律分布關系,而近年來的地殼能量測量升級,也讓預測了可能;就像現在的天氣預報也越來越準了一樣。在大自然和宇宙規律面前,人類總還是會有辦法來趨利避害,不管這種辦法多麼笨拙。”
傅落銀問:“確定量子計算機沒用嗎?”
林水程點了點頭:“我確定——這是你讓我確定的。”
世間沒有真正的神,現有技下他找不到的解,RANDOM也不可能找到。
傅落銀寵若驚。
他想了想:“要查閱聯盟國家資料庫里的信息數據,至B級權限吧,你如果向警務提出研究申請,他們通過了之后會給你這個權限的。”
林水程又點了點頭:“我問過蘇瑜了,是這麼打算的。”
“那我能幫你什麼呢?”傅落銀問他。
林水程被他問得愣了愣,隨后他想了想:“我想在家里做一個全息投影沙盤,電腦上的模擬效果很難直觀地看出來,做沙盤會方便一些。”
林水程瞅了瞅傅落銀:“做出來的話,大概有半個客廳那麼大。可能……會沒有太多空間放東西。”
傅落銀失笑:“那有什麼,你做你的就是了,不過別讓首長和小灰跳爬就行。”
他自給小灰貓取了個名字,“小灰”。
不過對于這個稱呼,小灰貓從來沒有回應過他。傅落銀懷疑過林水程養的這只二貓是個小智障貓,但是這只貓卻又在別的地方表現得非常聰明,他只能解釋為這貓比較有格。
林水程的面試在元旦,三個崗位三場面試,面完下來,天已經黑盡了。
傅落銀白天回家吃了頓午飯,算是年初陪父母過了一個節。
下午他開車去警務接林水程,帶他吃飯,順便問了問林水程的面試況。
林水程只說不知道。
傅落銀比他還急,提早就跟董朔夜打了招呼,要他幫忙關注一下錄用況。董朔夜哭笑不得:“負二,負二哥,你都發話了,我們這邊的人還敢攔嫂子嗎?初試750分的人要是警務沒要,以后傳出去我們還怎麼招人?”
傅落銀這才勉強放下了心來。
等待聘書的時候,傅落銀和林水程訂購了大型沙盤全息投影材料,塞滿了林水程的小出租屋。
這個沙盤比林水程當初說的還要大很多,全部放下之后,客廳連個轉的地方都沒有,傅落銀笑著說:“以后買房子得做幾個實驗室,像我們星大外頭那個房子的工作間都小了。”
他就是這麼自然地跟他討論著以后的事,如同他們是每一對平凡的一樣。
林水程垂下眼笑笑,沒說話。
傅落銀拿著熱水過來叮囑他吃藥,今天林水程的任務是黃的小藥片。
“小綠吃完了,按照醫生說的可以先試試停藥,這個階段過去了,不需再補充這個,呃——維生素B。”傅落銀說,“剩下的就是小黃了,這個是葉黃素,你只用吃這個。但是如果接下來覺不舒服,我們還是繼續吃小綠,好不好?”
林水程說:“好。”
傅落銀不說,他也不說,這是他們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在傅落銀注視下吃了藥,隨后看著傅落銀繞過沙盤材料去打卡。
“您好,吃藥功。”溫馨的音樂響了起來。
傅落銀回過頭,正巧撞上林水程的視線,笑了笑:“其實我一開始聽你還是要繼續蝴蝶效應,還是擔心的。”
林水程不知道他為什麼提起這個,但只是安靜地捧著水杯,看著他。
傅落銀說:“你這麼鉆牛角尖,鉆這個蝴蝶問題,弄得自己要吃小綠和小黃,這下又是要進警務了,我很擔心。在你這里,它就是個單純的學問題,對不對?”
他認認真真地凝視著林水程,等著他的答案。
林水程過了一會兒,“嗯”了一聲。
傅落銀還是看著他。
林水程移開視線。
首長蹭過來,看他手里的水杯還在冒熱氣,于是爪子搭在了他的膝蓋上,往上面看了看。發現不是好吃的之后,它又跳走了。
“我……”林水程覺得自己提起這個話題時,依然有些吃力。
在藥作用下制了那麼多天的幻覺和絕頹靡仿佛又有要噴發的趨勢,但是他著水杯,盡力了下去,但是他的手指依然出現了眼可見的抖。
傅落銀走過來,手把他攬住了,拍打著他的脊背。
林水程調整了一下呼吸,低聲說:“過去是心結,現在是學,都有。我想正視它,所以我想解決它,我爸的事,我弟弟的事,還有……”
他沒有再說下去。
傅落銀著他的頭發,溫聲說:“這樣很好。”
“傅落銀。”林水程低聲說,“我大學時有過一個男朋友,很好。”
他到傅落銀放在他頭頂的手突然僵住了。
“……我看過你的資料,沒提這事。”傅落銀連聲音都僵了,陡然聽見林水程談起這件事,他甚至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反應。
像是突然有什麼東西直接撞進了他的大腦,開了,濺落的都是酸酸黏黏的。
——林水程不是第一次談?
這個認知差點直接掀翻傅落銀,他無法形容此時此刻到的震。
他一直以為,林水程什麼都跟他是第一次,自己是林水程第一個男人——這倒不是說傅落銀有什麼節,他只是介意自己以為獨一無二的寶貝,以前居然已經被人發現過、珍惜地捧起過了。
這種認知讓他嫉妒得發狂。
他唯一意識到的、他應該做出的反應就是收斂自己的神,保持著鼓勵的姿態看著林水程,強撐著說:“沒事,你說。我沒事。”
“我和他的時候,別人不知道。后來他出意外去世了。”林水程這句話講得也很吃力。“等……等之后,我的狀態好一點之后,我們再來認真說一說這件事,可以嗎?我的男朋友,還有你的,我覺得我們……”
“我知道,我知道。”傅落銀發覺林水程抖得越來越厲害,這下他也沒工夫去計較林水程的前男友了,他抱著林水程,輕輕安著他。
“那件事之后,我不能再聽‘意外’這兩個字,我也是為了他轉的專業,為了他,也為了我爸爸和等等。”林水程說,“等以后我們再……”
“等以后,等以后,別說了。”傅落銀輕輕地吻上他畔,用了點力氣,甚至有幾分兇狠的意思,“難就別說了。”
“嗯。”林水程說。“下次再說。”
他慢慢平靜了下來,回應著傅落銀的懷抱,用牙齒輕輕嚙咬著傅落銀頸間的。這時候的他顯得特別乖。
這個懷抱很,氣氛慢慢地升溫。
傅落銀啞著聲音說:“我想你。”
林水程沒有覺得他這個要求太過突然,只是依然溫順地靠在他懷里,“好。”
傅落銀輕輕掐著他的下,努力著自己的緒,“我會很用力,你會很疼,你會被我弄哭。”
林水程瞅了瞅他,更乖了,還是回答:“好。”
傅落銀直接把他打橫抱起來,往房間里走去。
他是如此急不可耐地向林水程宣誓自己的主權,時至今日他意識到,林水程輕飄飄的一句話,依然能直接激起他心底所有的不安全。
重重戾的想法都在此時此刻浮現。
得把這個人綁回去,鎖起來,他控制不住遇見林水程之前的事,但他可以控制——讓這個人,下半輩子只屬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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