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誠伯什麼都不說，推開面前的人墻，從一位士兵手中搶過沖鋒槍，打開保險栓就對準尸旁邊的地面傾瀉彈藥！

“普普普”的沖鋒槍掃中，周圍的一眾人全都噤若寒蟬。

時間說長也短，十幾秒的時間，衛誠伯將沒有了子彈的沖鋒槍用力摔在地上，轉回大步離開：“收隊！”

顧沉舟一直沒有說話，他跟在衛誠伯后，離開德馨園上了車再回到天瑞園，再到衛誠伯回到家里，跟從隔壁過來的顧新軍震怒說道：“老顧，我直說了，這事查到這里已經很明顯了，你不用再摻和了！賀南山好手段啊，他敢殺人把證據掐斷，我也敢跟他死磕到底！”

顧沉舟在心底長長嘆了一口氣。他還是一言不發，只等著顧新軍做決定。

但事實上，在這個時候，也沒有第二個選擇了。

僅僅一個半小時。

一個半小時前，他還跟衛祥錦說，這件事不會影響顧家退走地方的計劃……

“衛誠伯，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顧新軍臉很沉，“你看著我家沉舟長大，我難道不是看著你家的祥錦長大？他賀南山要斷你家的，就是在斷我顧家的！現在一切事都水落石出了，雖然握不住證據，但也確定一切都是賀南山在背后搞的鬼，一而再再而三，賀南山未免也太沒有把我們兩家放在眼里了！他站在郁系那里，我們就站汪系，看看最后到底是誰把誰給拉下馬！”

衛誠伯呼出一口悶氣，坐回沙發上說：“老顧，我們來分析一下汪博源。”

接下去討論的就是汪系和郁系的勝負面了，顧沉舟沒有再待下去，他悄悄地離開了房子，卻沒有回去隔壁，而是開車去了天香山莊。

現在他需要單獨呆著靜一靜，好好思考思考。

山上的清晨，在太還沒有出來的時候，常常聚起薄紗一般的霧氣。

顧沉舟像前兩天一樣坐在山莊的后花園喝茶，但今天，他還接到了一位不請自來的客人。

“爺爺，您怎麼來了？”顧沉舟詫異地迎上前說。

從車上走下來的顧老爺子笑呵呵說：“這兩天沒有孫子陪我釣魚，太寂寞嘍。”

“我本來準備今天就回去了。”顧沉舟解釋，又說，“爺爺，你還沒有來這里看過吧？我陪你走走。”

顧老點點頭，跟顧沉舟一起進去。

顧沉舟帶著顧老爺子在樓上樓下逛了一圈，最后又走到山莊背后的花園里——他們都清楚，顧老爺子來這里并不是為了看看這個山莊蓋得怎麼樣。

“施珊這件事，你有什麼想法？”在石凳上坐下，顧老爺子開門見山問顧沉舟。

“賀南山玩得一手好手段。”自己爺爺來了，顧沉舟將茶壺里的茶葉和水全部倒掉，一一清洗后開始重新燒水泡茶，“施珊這枚棋子，五年前他就布下了，如果不是車禍的事恰巧被撞破，顧衛兩家的聯盟在那時候就岌岌可危了。但是事既被撞破，他也不著急，暗中匿不發，直到現在這個時候，才悍然出手，一擊雷霆。”

“德馨園倉庫幾十公斤的門從部鎖死，沒有窗戶沒有下水道，施珊又死在里頭，手里抓著刀子在心口……幾乎不用等驗尸的檢查，就可以肯定施珊是自殺。”顧沉舟面淡淡的，這些事這兩天里，他已經反復想過了，“同樣是死人，由賀海樓出手的王昶和由賀南山出手的施珊一比，簡直高下立見。賀海樓說白了，狠有謀劃有膽也有，但手段還稍顯稚，要看破要反擊，都不太難。而賀南山這里，爸爸在知道施珊的消息是就想到了這一點——可是這個時候，我們顧家已經不出了。只要我們去查，就沒法從這件事里出來。他并不忌憚或者干脆就要我們查出什麼來，卻在最后一刻釜底薪，將最關鍵的證據銷毀掉……”

顧沉舟將開水注茶壺，拿起杯蓋，輕輕撇去壺口茶末。

“前邊有人拉，后邊有人推，旁還站著衛家。”顧沉舟嘆了一口氣，“我們只有站對，還必須要站得干脆利落。”

衛祥錦的車禍和顧沉舟的被襲擊事件又有不同。

顧沉舟被襲擊只是因為賀海樓想把水攪渾，本并沒有生命危險；但衛祥錦不同，衛祥錦的那場車禍，如果顧沉舟不及時趕到，他就真的死在那一次了。

這一點，別說衛誠伯忍不下來，哪怕顧沉舟，也絕對不可能跟遭過生命威脅的衛祥錦說：你忍忍等過換屆這一段，咱們積蓄力量再圖后續。

十幾年肝膽相照的兄弟，兩家的三代。

這個時候不表態，衛顧幾十年來的聯合必然分裂。不論從政治角度來說，還是私人來說，顧沉舟都沒有辦法接這樣的結果 。

而現在，郁汪之爭剛剛開始，沒有人知道結果，所以顧衛兩家還能站隊一搏，只要搏贏了，未來十年，想必能見到賀南山陷囹圇的結局……

“爺爺，”顧沉舟突然說，“還有一個辦法。”他眼里閃爍著冰冷的芒，“我們現在必須站在汪系那邊，這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事了。但是要退出這個漩渦，也并非沒有機會……”

“哦？”顧老爺子說，“你說說。”

“把賀家拖下水。”他聲音平靜，“拼著爸爸再進一步的可能不要，我們把賀家也一起拖下去，在外地下放個五年，我看賀南山怎麼再去沖常委沖總理。到時候顧衛兩家聯手，就算當政照顧，也未必吃不下賀南山。”

“你一點都不看好汪博源？”顧老爺子若有所思，卻沒有要對顧沉舟追究底的意思，接著就緩緩說，“這樣也好，未計先計敗，未計得先計失……”

一道黑影忽然從樹上翻下來跳到石桌上！

一直守在旁邊的警衛嚇了一大跳，連槍都要端起來了。

顧老爺子也愣了一下，接著再定睛一瞧，就看清楚黑影是一只猴子：“這個……”他可許久沒有看見明正大出現在人前的猴子了。

“吱吱，吱吱！”猴子了兩聲，將爪子里抓著的蘋果遞給顧沉舟。

顧沉舟手接過來：“從淮南那邊帶回來的，聰明的樣子。”

這一句話間，那只猴子已經重新跳回樹上，不知從哪里掏出另一個蘋果，又跳下來遞給顧老爺子。

顧老爺子這一下都有點吃驚了：“我也有啊？”

“吱，吱！”猴子了兩聲，左右看看，從石桌上跳下去，蹬蹬跑到水井邊，居然捧了一個盛著點水的刷牙小口杯過來，舉起來要遞給顧沉舟和顧老爺子。

“……難道是給我們洗水果用的？”顧老問道。

“我覺得應該是……”顧沉舟說，心里也覺得這猴子真是越來越聰明了，他接過猴子手里的口碑放到石桌上，又將自己和爺爺手里的蘋果一起拿到水井邊洗了洗，才遞回給顧老。

顧老拿起來咬了一口。

“甜的。”他沖猴子出一個笑容，夸贊了兩句，見猴子手舞足蹈也顯得很高興的樣子，不覺質就起來了，連續逗了猴子好一會，直到吃完了蘋果，才站起說，“好了，你自己有主意，爺爺就放心了。”

他抬起自己的胳膊，將手放到顧沉舟肩膀上，輕輕了說：“政治就是這樣，有起就有落，有風就有凄涼，我們贏得起，也要知道怎麼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