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前后矛盾？”汪博源說。

汪思涵想了一想，笑道：“不覺得，這是一個時間的問題。顧部長剛剛說的那個‘小分歧’和后來的那句‘一擊奏效’都明確地點了出來，他們的大方向是相同，都是要對付賀總理，但在實施手段上，這兩位有很大的不融洽。”

汪博源微微點頭。

汪思涵繞過汪博源胳膊的那只手抬起來，自己有點的下，又說：“從顧部長等不到明天，大半夜地跑過來的急迫程度來看，明天衛司令會過來要爸爸表態？畢竟衛司令站過來，就是因為跟賀家的那點事。如果爸爸不答應衛司令，那麼衛司令很可能就不站在我們這邊了？但是如果爸爸答應衛司令，那麼顧部長又明確表示了自己和衛司令之間對此事認識的差別——”

汪博源笑而不語。

汪思涵卻皺起眉，覺得自己仿佛有點抓不住重點：“爸爸，接下去……你要麼選擇顧部長，要麼選擇衛司令？”

汪博源呵呵笑了聲，若有所指：“是啊，我要麼選擇顧新軍，要麼選擇衛誠伯。”

“那你會選擇哪一個？”

汪博源拍拍自己兒的肩膀：“思涵，軍政系是不同的，衛家在軍方勢力不小，在政治這塊就不夠看了。眼下這個關鍵時期，我除了選擇坐組織部長位置，本在政治中也很有影響力的顧新軍外，還能是哪一個？”

“那麼衛司令呢？”汪思涵又問，“會離開我們這一系，重新站到中立的位置去？”

自己兒并不打算走政治道路，雖然從小耳濡目染，但有些關鍵的問題還是不到竅門。

汪博源也尊重兒的想法，并不經常跟對方說政治和自己工作上的事，只在對方表現出興趣問起來——比如現在——的時候，才泛泛地點了一點：“衛家現在，在行政這塊的境不太好，牽扯到了一些比較麻煩的事，許多人想乘著這個時機，沖上去在衛家上要下一塊來。這個況持續久了，衛誠伯就算是一只大象也堅持不住。現在他是想要孤注一擲了，但衛家本來就是靠顧家才把手到行政里的，顧新軍又明確表示不支持衛誠伯的想法，衛誠伯就算要孤注一擲也沒有辦法，再加上他的孩子此刻還被關著等著撈出來……只能壯士斷腕，回軍隊了。”

汪思涵聽到這里，心有戚戚焉，臉上也跟著帶出了一點緒。

汪博源對此只能無奈地搖搖頭了，就像有些天生就是玩政治的料，也有另外一些人天生就不適合在政治里頭打滾。

“哎，”汪思涵憂愁地說，“政治什麼的也太兇殘了，其實空降鍍金很正常，這次的事，之前明顯是個陷阱，之后就是大家打落水狗，衛司令倒霉了……”

汪博源只微微帶笑地聽著。

汪思涵呢，說到一半的時候看見自己爸爸的笑臉，突然覺得對方笑容分外有深意。

2013年4月3日。

又一天過去了。

衛祥錦呆在這間狹小的似乎永遠打著強燈的房間里，等待著今天新一的審訊。

十分鐘。

二十分鐘。

一個小時。

他閉著眼睛在想那些審訊的人是越來越不準時了，也許再過兩天他會被人忘在這里？

門突然開了。

衛祥錦沒有轉過頭，還是那個走進來的人站在他旁他衛，他才一下子驚醒起來，側頭看過去，看了好一會，才認出對方是衛誠伯旁的張副。

“衛，你可以出去了，還站得起來嗎？”張副看著衛祥錦的眼睛里漸漸有了神采，連忙一邊扶起對方，一邊擰開帶進來的礦泉水瓶蓋子，遞到衛祥錦邊。

衛祥錦干裂出麻麻傷痕的一到清水，就反地收了一下！他猛地抬手搶過對方手中的礦泉水，對著就咕嚕咕嚕地喝起來，喝到一半被水嗆住了，咳出了眼淚還死命地往嚨里倒水！

“衛，衛，慢點，慢點！”一旁的張副連聲說道，心驚膽戰地害怕衛祥錦真把自己嗆到不能呼吸那個地步。

但除了中途一次嗆到之外，衛祥錦并沒有再出什麼事。一整瓶頃刻就喝了，他將空塑料瓶抓在手里，抖著手用力了好一會，才將塑料瓶慢慢扁。

“衛？”張副還在小心地窺著衛祥錦的神。

“行了……”衛祥錦用干啞的嗓音說，他的份擺在那里，那些審訊的人畢竟不敢太過分，只是用了一些很常規的手法，再后來，還是因為外頭的局勢發生了變化，勢力傾軋之下有人暗中授意，審訊人員才稍稍放開手腳，讓衛祥錦結實地吃了一回苦頭，“我沒事，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司令就在外頭等著你。”張副說，還想手去扶衛祥錦，但衛祥錦將他推開了，自己站起來搖晃幾步，就走得穩了。

一路無話，等要出大樓的時候，張副提醒衛祥錦：“這次除了司令之外，還有人來了。”他沒有說名字，是因為覺得衛祥錦肯定聽得懂這句話又未必想聽見那個名字。

衛祥錦確實聽得懂。他的走路走得更快，邁步邁得更大，直到他走出走過轉角走出大樓看見站在外頭的兩個人！

一個是他爸爸，一個是顧沉舟。

衛祥錦在原地站了一會，他沒有立刻往衛誠伯那邊走去，而是腳步一走，走到了站在他斜對面的顧沉舟前。

顧沉舟也在看著衛祥錦。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站在他面前的人變得臉頰凹陷，胡子拉雜，眼里布滿——并且全都散發酸臭的味道。

他從沒有見過衛祥錦這個模樣。

在他的記憶里，衛祥錦從小到大，天生地神采飛揚。

衛祥錦深吸了一口氣。是他先開口。他慢慢說：“……小舟。”

顧沉舟看著衛祥錦。

“你給我一個理由？”衛祥錦也看著對方，他看見對方平靜表下藏著的愧疚，看見對方垂了垂眼睛不愿意看他……他太清楚這樣的表出現在對方臉上意味著什麼了，他不愿意看到對方這個樣子，他用近乎命令的語氣說，“你給我一個理由！”

“祥錦，對不起。”顧沉舟只能這樣說。

衛祥錦又深吸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應該好好說話，但下一刻，他抬起用力照著顧沉舟肚子踹去，怒不可遏地說：“他媽的！顧沉舟你連個理由都他媽不給我？”

這一下力道又大又沉，顧沉舟直直被踹飛幾步倒在地上。他接著就站起來，站在幾步之外看著衛祥錦。

衛祥錦蠕，又失又難過，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

這時候，旁邊的衛誠伯沉著臉開口：“夠了，祥錦，你回來，我們走。”

衛祥錦最后看了顧沉舟一眼，什麼都沒說，轉跟衛誠伯揍了。

顧沉舟一直等著衛祥錦和衛誠伯上了車，車子又開出視線之外，才慢慢手，拍拍子上的灰塵，走到自己的車前坐進去，然后發車子跟著離開。

距離這個地方并不太遠但也不太近的岔道旁，坐在車里的賀海樓收起自己手上的遠鏡。他看到了很滿意的一幕，覺得自己跟著顧沉舟特意趕過來真是再英明不過的決定了。

他就是在想，在顧沉舟轉上車的那一剎那，顧沉舟自己，到底有沒有發現，他平靜的藏著愧疚的那張臉上，還有一些不多的、但確實存在又深固的冷漠？

顧沉舟，你到底知不知道，骨子里，你和我是一樣的冷漠又虛偽？

賀海樓將手撐在方向盤上，撐著撐著突然就輕笑起來。

這可真是上天賜給他的，最的獨一無二的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