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豫了一下,在他轉往回走時,被人拖住。
南郡王喝醉了,跑過來拉著商容與的手臂,著一壺酒,醉醺醺說:“世子,我要跟你喝一杯,我要看看誰的酒量大?我……”
他拍拍脯:“千杯不醉,從未醉過,今日就要跟你大喝一場……”
咚得一聲,南郡王就醉了摔倒在地,橫在了商容與面前。
商容與看了看后院的方向,下定決心似的,抬腳便在南郡王的上踩了過去,前往后院。
他走到后院,就看到冉清谷手扶著墻,蹲在后院的角落里,吐得天昏地暗。
他轉走,剛邁出一步,就聽到那人難吐酸水的聲音。
他就像被什麼定住了,一步都無法邁出。
那聲音一聲聲敲打著他的心臟,心里酸疼酸疼的。
對面游廊走出來一群穿著靚麗步伐款款的丫鬟,每個丫鬟托著的托盤里擺放著四只白瓷茶盞,杯子壁紫紅與青藍花紋相間。
那些花紋不是后來紋上去的,而是在制作白瓷的過程中,添加紅瓷與青瓷,經過燒紙,就呈現出紫紅與青藍,工序手法極其繁雜,稍有不慎,瓷杯就會功虧一簣。
商容與順手從其中一個丫鬟的托盤里拿出一枚盛著清茶的茶盞。
丫鬟攔住商容與,恭敬行禮:“世子,這茶盞是先帝賞賜的圣,要拿到正廳的。里面裝著花泡的茶,是用來招待一等將相王爵,了一個,奴婢等人萬死莫辭。”
商容與:“就算拿到正廳,那也有我商容與的一杯,我提前拿了自己那份而已,你去回明便是。”
丫鬟想想也有道理,便點頭:“是。”
商容與拿著茶盞走到冉清谷面前,將花遞給他:“漱漱口。”
冉清谷看著遞茶杯骨節分明的手,愣了半晌,接了過來:“謝世子。”
商玉洲轉過廊橋,看到角落里兩人形,頓在原地。
他握著手里的那杯清水,砰——
杯子被他碎了。
他很討厭這種無力。
就像他當年無法救自己的娘親,在雪地里向那個自己不認識的父親與一眾兄弟磕頭一般……
最最后,他離他娘越來越遠……
直到凍死在雨花池里。
而現在,明明是他先來的,冉清谷這條命是他救的,他本來屬于他、陪伴他的。
可是總是被另一個人捷足先登。
他連關心他的資格都沒有。
商玉洲用力過度,瓷杯碎片扎進了手心里,鮮一滴一滴的匯聚,滴落。
他轉,大步朝著前廳走去。
冉清谷扶著墻吐得太難,微不可察抖著。
商容與出手要拍拍他的背,讓他好點。
手在快要上背時,停住了。
他嚅了,想問讓冉清谷去偏房休息。
但話一到邊就變了:“我路過。”
冉清谷漱口時停頓了下,良久才將里的漱口水吐掉:“奧。”
相對無言。
沉默良久,冉清谷開口:“世子,其實不管您想怎麼置我,我都不會怪您。”
商容與:“閉。”
冉清谷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他站起,朝著庭院中央的石桌走去,放那盞白瓷杯。
石桌在庭院的正中央,四周的小路都是石子路,縱橫錯,兩旁栽滿了桃梨花。
他踩在石子路時,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擺,腳稍稍了下。
商容與見狀,連忙上前兩步,握住冉清谷的手,將他拉向自己懷里。
被商容與突然一拽,冉清谷杯子沒拿穩,摔了。
商容與意識到抱住冉清谷后,便立刻放開他:“你要干什麼去?石子路不好走,你就不能換一條路走嗎?”
冉清谷抬下指向石桌:“我放杯子。”
一提到杯子,商容與才發現杯子已經四分五裂了。
這是他爺爺賞賜給劉國丈的。
天底下獨此一份。
劉國丈與他爺爺都喝茶聽曲,可謂是知己,因此才送了這麼一份貴重的茶,這茶的瓷紋耗費了無數工匠與原料。
對于茶人來說,茶比茶更重要。
劉國丈此時能將這麼貴重的茶拿出來,一是為了彰顯劉家的威,二是他真的很寶貝這副茶,拿出來炫耀。
能被茶藝大師拿出來炫耀的茶,可以說是堪比他的命,就好比對于一個頂級劍客來說,劍就是他的生命。
商容與臉青白疊,錯愕盯著地上的碎茶盞。
冉清谷不解問:“世子,您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
商容與沒說話。
冉清谷:“……”
冉清谷:“是不是我們做錯了什麼?”
商容與:“不,我們沒錯,是這杯子錯了,它就不應該碎了。”
他的視線落在隔壁的月亮門上。
冉清谷順著商容與的視線看過去。
隔壁院落庭院拴著一只貂。
那貂渾白,只有脖子有一撮黑,發油發亮,眼神銳利直勾勾看著他們。
不,準確來說,應該是看著冉清谷。
冉清谷當即臉煞白。
那是二皇子的貂,是皇帝賞賜給他的。
也是他唯一有的,太子沒有的東西。
他甚是喜這只貂,基本走哪兒帶哪兒。
當年卿家被滅時,這貂還撓過冉清谷,他手臂上還有一道淡淡的撓痕。
此時此刻,那只畜生狠狠的盯著他。
想必是認出他來了。
商容與撿起地上的石磚,走向那只貂。
冉清谷錯愕:“世……”
商容與:“去風,不然劉國丈今天非得把我們兩人扣在劉府,給他的茶盞守孝三年不可。”
冉清谷遲疑了一瞬,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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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廳已經用完了餐,庭院里的餐桌吃食酒水均陸續撤下,在院落的高臺上,搭了一個戲班子,這是劉賢妃從江南請的名角。
這時,戲臺上名角退下帷幕,一位說書先生站上戲臺。
那說書先生大餅麻子臉,搖著扇子,緩緩走了兩步,每走一步,念一句詩,頗有風流才子的韻味。
“顛龍倒誤年華,是男是怎辨假,東家有西家替,一朝嫁帝王家!”
他站定,用扇子指著眾人:“東家有西家替,一朝嫁帝王家。”
臺下的達貴人們互相看了看:“這人是誰?說書先生嗎?他說的是什麼?”
另外一個人附和:“不知道,還詩句還有意思的。”
“繼續啊……”
那大餅臉男子微笑著說:“傳說啊,在某個不知名的朝代,皇上給當朝親王的最疼的兒子賜了一樁婚事,卻不想妹妹不愿意嫁,哥哥卻嫁了……”
人群覺得不可思議:“哥哥嫁了?男子嫁給男子?怎麼可能?”
“是啊,你莫不是話本看多吧?”
大溯豢養男寵小倌的比比皆是,但從來都不登大雅之堂,都是玩。
更何況,哪有男子嫁人的?
大餅臉男子微笑著:“諸位且聽我一一道來。”
劉側妃不著頭腦:“姐姐,這怎麼回事兒?也是你請回來的?”
劉賢妃一臉疑:“這人不是我請回來的。”
朗華公主挽著母妃的手,氣急指著戲臺,吩咐小廝侍衛:“都愣著干什麼?看這人撒酒瘋,還不拉下去,辦砸了外公的壽誕,你們有幾顆腦袋夠砍。”
侍衛們剛要上臺將那人拉下來,卻不想被李飛鸞攔住。
李飛鸞笑意說:“公主,聽聽怎麼了?我覺得有意思的。”
朗華公主雖與李飛鸞一向好,但也不敢拿劉國丈的壽誕開玩笑,便問:“萬一這人……”
李飛鸞打斷:“怕什麼?府邸侍衛這麼多,他能翻出多大的浪?我覺得有意思的,聽聽吧,萬一搞砸了壽誕,我負責。”
朗華公主:“你負得了這個責嗎?”
李飛鸞斬釘截鐵:“我負得了。”
沖著大餅臉男子挑眉:“你繼續。”
大餅臉男子繼續搖著扇子:“這位男子代替他妹妹出了嫁,嫁了帝王家,卻不想那帝王家的人一直未曾識破他,時間就這樣慢慢流逝著……”
“等等,當朝親王的兒子,賜婚……怎麼這麼耳啊?”
“有點像皇上與王世子、世子妃啊……”
“那世子妃豈不是男子……不可能啊,那麼賢良淑德,看著怎麼也不像男子啊。”
大餅臉男子滿臉憤恨,用扇子一點,指向眾人:“我說的就是……王世子妃白毓,他原名冉清谷,是白毓的表哥,他本來就是一介男兒之。”
一瞬間,各位達貴人臉上的表千奇百怪。
有驚詫的,有看戲的,有錯愕的,有難以置信的,有憤怒的,有嘲諷的……
畫面像定格了一般。
王妃的臉難看至極,氣得吩咐侍衛:“去,將他的舌頭割下來。”
若不是王陪著皇上去箭了,必定要讓王將這人大卸八塊。
此時,后院響起一陣尖銳的慘聲。
像嬰兒啼哭,像人啜泣,又像是某種。
眾人還未在“世子妃是男人”的震驚里回過神來,就被這幾聲尖銳的慘聲嚇得找回神志,紛紛看向后院的方向。
只見商容與扶著冉清谷掀開簾子,走到前廳。
冉清谷衫上破了一塊,頭發幾縷散下來,臉蒼白,渾微微發抖,像是被什麼嚇到似的。
商容與溫摟著他,眼神里義似水。
兩人一進正廳,就察覺到所有人都盯著他們兩人。
眼神游移不定落在冉清谷上與冉清谷的上。
王妃看到這般模樣,嚇得連忙上前問:“這是怎麼了?怎麼這個樣子?”
冉清谷聲:“母親,毓兒沒事,就是被一只貂嚇到了。”
眾人這才想起后院那幾聲尖。
莫不是世子妃被一只寵貂嚇到了?
許多達貴人會養小寵。
但一般貂、貓、狗這種,沒什麼攻擊力,有攻擊力的也會被拴起來。
能被一只小貓兒大小的貂嚇著,果然很是膽小。
那個臺上之人還當著眾人的面說世子妃是男人。
哪個男人這麼膽小?哪個男人能這麼風萬種弱無依?
世子妃若是男人,那天下不就沒人了?
冉清谷看向臺上之人,臉霎時更白了。
這人不是北城的謎底王張大才子嗎?
那年元宵,他被白毓桃子拉著上街去玩,廂房,白毓接了許多花燈下的謎底,他只能幫猜,到了最后,白毓直接了那屆的謎底之王,將這個蟬聯五年的謎底王張大才子給拉下了馬。
后來恰逢元宵詩會,白毓作為北城唯一的公爵之,邀參加,可惜白毓舞刀弄棒可以,詩作對簡直是在為難。
跑來求冉清谷。
冉清谷只得在的雅座上幫寫詩,最后靠著冉清谷寫的那些詩句吊打一片。
而那附庸風雅的張大才子更是被白毓奚落辱了一通,淪為笑柄。
事后,冉清谷責怪白毓不懂得收斂,沒必要招惹麻煩。
白毓這才告訴他,這個張大才子是個吃飯的,還不中用。
他十二歲就了秀才,劉員外不嫌棄他家里寒酸,覺得他前途無量,愿意將最寵的兒許配給他。
誰知道他將劉員外的兒娶回家后,不僅不用功考科舉,也不關心家里的柴米油鹽,用妻子的嫁妝三天兩頭請狐朋狗友吃飯,還附庸風雅的去外面找貌的|。
他的娘更是刻薄尖酸,不僅讓劉員外的兒為洗做飯,輒打罵,甚至在|懷孕后,讓劉員外的兒去娘家借錢幫|贖。
最后劉員外實在心疼兒,就提出和離。
張大才子要求劉員外給一千兩白銀就和離,否則想都別想。
劉員外實在是沒見過這種潑皮無賴,就找了知縣來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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