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馳野在茶石天坑殺掉了阿赤,邊沙蝎子已經群龍無首,海日古沒有了競爭對手,如果他此刻回到大漠,他就是剩余蝎子的唯一首領。他連何如的生意都敢做,他也能因為局勢的變化掉頭跟阿木爾再度合作。
沈澤川殺掉海日古,只是殺掉一只暴的蝎子,阿木爾不缺這樣的蝎子,所以沈澤川不僅不殺海日古,還要給海日古夢寐以求的土地。他要讓海日古立在這里,牢牢占據著中博戰場,把控住蝎子的流向,為讓阿木爾棘手的存在。
但是同時,沈澤川也要狠狠地敲打海日古。
海日古想要青鼠部那塊地,就得先去解決有熊部,只要他做了,十二部不會再輕易接納他,阿木爾不會再信任他,他還將承擔有熊部的仇恨,因為他是執行懲罰的持刀者。
府君要盡其用。
沈澤川坐乏了,在眾人要退下前說:“元琢回去了不急休息,一會兒既然要過去看診。”
* * *
既然還是孩子心,跟在骨津后邊跳過水洼,看自己溜溜的腦袋倒映在水里,不捧腹大笑。
喬天涯在門口迎他們,也雙手合十,對既然笑道:“小師父請進。”
既然回了一禮。這會兒樹間的鳥雀正在,天氣和煦,他著僧,立在倒映著藍天白云的大小的水洼中,竟人恍惚里分不清天上人間。
“施主,”既然學著師父的模樣,對喬天涯緩緩頷首,“施主有佛緣。”
喬天涯覺得有趣,道:“我年時,也有和尚這麼講,然而我到今天也沒遁空門。”
既然看著喬天涯,他安靜時有種出塵的氣韻,但那不是所謂的不食煙火,而是天的超然,小和尚干凈如此,他用一雙眼睛旁觀人世間。
“綠水無憂,因風而皺;青山不老,為雪白頭①。施主的因已經有了,緣還會遠嗎?”清風吹起既然的僧,擺垂到了水中,他輕輕拍了拍手掌,在純真里正無比,像是篤定了喬天涯的去路。
喬天涯在清風里聽到檐下的鐵馬搖晃,他轉頭看見姚溫玉坐在那里。姚溫玉的袂頃刻間隨風而,竟與漫步在水洼白云中的既然有相似之。
既然走到階前,沒有對姚溫玉行禮。他在“當啷”的鐵馬聲里,端詳著姚溫玉,最后搖搖頭,說:“我治不了你的,即便我師父在世,也治不了你的。”
姚溫玉的手指蓋住上的虎奴,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亦如電,應作如是觀②。”
這世間因緣聚合變幻無常,姚溫玉已經不再執著于這雙,他早在回答出那句“我仍是站著”時就給予了自己超。他站坐沒有差別,他既是他,他亦是他。
既然嘆息,道:“別人要我講佛語,你卻與我講佛語。向死而生,你看到了盡頭,何必停留在這里?與我去山里吧。”
姚溫玉說:“我心中還有萬相。”
既然看著姚溫玉,抬指點向喬天涯,說:“你心中還有他相。”
風吹著姚溫玉的袖,腕間紅線輕輕,他說:“所以我仍舊是個凡人。”
因緣妙不可言,究竟是什麼時候?或許是牽線的那夜,或許是那聲“我恨死你”,或許是更早,早到春意萌芽的三月天。喬天涯,喬松月,他是留痕的燕。
姚溫玉明白世間一切皆虛妄,他今日的所作所為,就像是彈指一瞬,極快就會消失在無盡長河中。姚溫玉,姚元琢,他是化泥的葉。
“我沒有什麼可以給你。”既然微歪頭。
姚溫玉看向沈澤川的院子,微微一笑:“你已經全了我。”
* * *
邊郡的黃沙拂軍旗,戚竹音摘掉頭盔,口中都摻雜著沙礫。戚尾遞來巾帕,不能像男將那般甲就,只能頂著炎熱,克制地凈面頰。
“端州的軍報來了好幾封,”戚尾說,“戰地的也來了。”
“戰地就是陸廣白,無非是關于邊沙騎兵退兵一事。”戚竹音放下誅鳩,挪到墻后邊乘涼,“端州就是蕭馳野,說說吧。”
戚尾這才拆開私信,給戚竹音讀了一遍。
戚竹音原本疊帕子的手一頓,看向戚尾,重復道:“把青鼠部的領地給蝎子?”
戚尾謹慎地再看一遍,確定無誤后,才點了點。
戚竹音那點滿不在乎的神逐漸收斂,肩上的甲算輕的了,但是戴久了仍然沉得肩痛。說:“拿筆,現在給蕭馳野回復,我不同意。”
青鼠部是啟東守備軍打下來的,這個地方戚竹音用不到,可以讓給離北或是中博,但不想讓給蝎子。海日古占據青鼠部的領地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的門口從此有了看門蝎子,還是隨時都有可能反咬的蝎子。
蕭馳野收到戚竹音的回信是意料之中,他枕著手臂,對側的沈澤川說:“啟東的地勢造就了優勢,向東擴建就是削弱邊郡的重要,天妃闕和鎖天關兩大‘門板’也要就此失去作用,這件事很難讓大帥點頭。”
沈澤川都要睡著了,道:“離北肯跟回部建立從屬關系,鐵騎因此得到了糙茶的利益,邊郡向外增加領土對于啟東而言利大于弊,這在以后也能減輕大帥的軍費負擔。”
行商從互市往港口賣的糙茶有大半都來自回部,這筆錢沈澤川都回饋給了離北鐵騎,要知道,鐵騎的消耗裝備的速度可謂是天下第一。
沈澤川想到這里,瞌睡就減輕了。他不能隨意地翻,只能跟蕭馳野一樣仰著,繼續說:“仗能打一輩子,那下輩子呢?”
“下輩子,”蕭馳野把信罩在面上,嘆氣,“下輩子還是生在離北好了。”
兩個人躺著,廊下的丁桃和歷熊帶著既然砸核桃,男孩子們嬉笑不停。烈日下的蟲鳴聒噪,一聲一聲。
“阿木爾用一輩子都沒有統一十二部,”半晌后,蕭馳野說,“老爹以為他能為大君。”
“你不懂阿木爾沒有為大漠大君的原因,”沈澤川偏頭,“我可以告訴你。”
蕭馳野拿掉信,側過,熱得發懶,只發出:“嗯?”
“因為離北有蕭策安。”沈澤川抬起眸,著他,“你想渡河東進,去找阿木爾。”
蕭馳野忽然蓋住沈澤川的眼睛,天這麼熱,他湊近了,低聲回道:“妻甚懂我啊。”
沈澤川角微揚,有點小得意。
蕭馳野喜歡這麼看沈澤川,垂著眸,忍不住吻他。
作者有話要說: ①:原句出自沈義甫
②:選自《金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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