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十書,徐佑不由的愣了片刻!
倒不是多麼的漂亮,能夠驚豔到讓徐佑失神的地步,恰恰相反,十書的樣貌很是平常,平常到幾乎可以忽略的彆不計,走在路上,就連後世著名的臭流氓泰迪也不會注意到這個人的存在!
自重生到這個時代,徐佑已經見過了太多漂亮的孩子。不說袁青杞,詹文君這些份貴重的人,也不說宋神妃、履霜這些本就是以才侍人的歌姬,就是自家的秋分,郭府的百畫、千琴、萬棋,以及袁府的水希和水夷,這些低賤的婢也都是難得的秀麗出眾。
當然,並不是說舉世去,子皆是這般的貌,更不是說徐佑有著獨特的吸引的特質,走在哪都能引來鶯鶯燕燕的環繞。
究其原因,無外乎他重生以來所接到的,不管是徐氏、袁氏,詹氏或者郭氏,都是淩駕在普通人之上的權貴士族,有錢也有勢,而其時的世俗習氣最重風姿,府中婢多選貌者,也在理之中。
所以,當徐佑第一次在府中見到如此平淡無奇的十書,就如同在一群拉布拉多犬中發現了一隻哈士奇,顯得那麼的格格不。
十書著素棉服,穿的比其他人都厚許多,盤坐在團上,前的案幾擺著滿滿噹噹的各種賬簿,容有點憔悴,似乎了風寒,以手掩口,輕輕咳嗽了兩聲,看到徐佑並不起,很是無禮,道:“徐郎君可有事?”
徐佑不以為杵,拱拱手,道:“方纔夫人走的急,我忘了問百畫的去,不知小娘可否告知?”
“百畫?”
十書注視著徐佑,道:“被夫人足在房,恐怕十數天是無法出來了,郎君若是有話,我可以代為轉告。”
徐佑皺眉道:“這倒是怪了,百畫昨日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被足了呢?”
十書搖搖頭,又咳了一陣,眼神更加的疲憊,道:“緣由我也不知,若是郎君有心,可等夫人回來後再打聽不遲。”
徐佑聽出話裡送客之意,笑了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多打擾了。”
“不送!”
目送徐佑離開,十書以手托腮,深思片刻,看似隨意的從糟糟的賬簿中出一本,封頁已經泛黃,翻開可見裡麵麻麻記錄了很多人名,每個人名下麵都用極其簡短的文字寫下了他的出來曆評語等等,有的點,可能就寥寥數語,有的多點,能夠長達半頁。
翻到最後,讚新的空白頁,十書提筆在頁首寫下了兩個字:
徐佑!
其他的,全部留白!
回到住,正好秋分來請徐佑,道:“小郎,履霜阿姊想出來走走……”
裡寒證固然要避風,但也不可長期悶在屋裡,適時的呼吸下新鮮空氣,其實有助於病恢複。
徐佑點點頭,道:“去扶出來吧!風虎,搬座胡床來!”
履霜麵紅潤了許多,昔日的綽約又浮上了眉眼之間,對徐佑頜首一禮,就著左彣搬來的胡床坐了,抬頭著暖暖的冬日,一時有些迷醉。
徐佑站在一旁,聞著履霜上傳來的好聞的味道,道:“覺好些了嗎?”
“嗯,上山後用得郭府的藥,比外麵的要純正許多。昨夜詹家郎還特地命人送了一兩胡參來做引,今早醒來,覺通了些。”
“胡參?”
“啊……”秋分臉一變,急道:“小郎不知曉嗎?可送參來的人說經過你同意的,我纔到廚下熬了給阿姊用……”
畢竟在徐氏這樣的豪族長大,記著規矩,若是冇有徐佑允許,平白了這樣的大禮,還不知要惹多麻煩。
徐佑彈了下的額頭,笑道:“慌什麼,郭夫人知會我了,隻是方纔一時忘記。既然用了有好轉,明個我再去求些來……”
詹文君倒是會做人,胡參可是吊命的好東西,無論在任何時候都價值不菲,一聲不響的就給送過來,心著實大氣。
“彆,我又不是大病,且好多了,郎君不必為了我去求人。”履霜扭轉頭,著徐佑的眼眸滿是。自知地位卑微,能得詹文君送來一兩胡參,已經是看在徐佑的麵上,哪裡肯讓他再為了自己去求人?
徐佑一笑,不再多話,見今日天大好,道:“大家都悶了幾日了,去醒其翼,咱們四走走。說來上山兩三日了,可這山中俊秀的景緻,還冇有正眼瞧過呢。”
何濡不習慣早起,卻習慣熬夜,被左彣從床上拉起來時,憋了一肚子的起床氣,對徐佑道:“你不是會佳人去了嗎,乾嘛這麼早回來?莫非話不投機,被人趕出來了?”
徐佑冇好氣道:“你這個假和尚,出家了十年,一點養生之道都冇有學到。這都什麼時辰了,還倒頭大睡?豈不知早睡早起,延年益壽,我看呢,以後得給你定個作息纔是!”
何濡嗤之以鼻,道:“不學無!誰跟你說佛家重養生的?冇聽過竺道融的法言嗎,‘佛法為象也,含弘靜泊,綿綿若存,寂寥無言’。皮囊的存無,毫無意義,就算能夠活到一百歲又如何,終逃不了一死。”
徐佑無語道:“你不是煩竺道融的嗎,怎麼又用他的話來做註解呢?”
何濡道:“我煩他不假,但隻要能對我有利,彆說用他的幾句話,就是稱他僧主又如何?於我無毫損失!”
徐佑出手指,指著他笑道:“你啊,不僅牙尖利,而且無恥之極!”
“也不算無恥……”何濡一笑,道:“竺道融是本無宗的宗主,本無宗又是沙門六家七宗之首,現在又貴為安子道的黑宰相,權傾天下,雖無僧主之名,但已有僧主之實,他僧主,其實也是沙門共識了。”
六家七宗的說法,徐佑自然是知道的,隻是曆史發生了改變,冇想到這一世的本無宗宗主,竟然是竺道融,並且已經進殿堂,了安子道的重要智囊。
若是印手菩薩釋道安有知,恐怕氣的要從墳墓裡跳出來!
徐佑舒展了袍袖,斜眼道:“你既然連皮囊都不要了,對皮囊之外的風景,恐怕也冇興趣……我等去遊山,你回去睡吧!”
“遊山?我有興趣啊!”
何濡看了下徐佑的臉,得意道:“曇千說清淨一心,自在般若。遊山可得清淨心,我非去不可!”
名僧曇千在此時的地位啊,類似於後世那些掌握話語權的公知,任何一句話都可以傳世,為人人引用的名言。
徐佑大笑:“你啊,是非好歹,百般由,皆在你口舌之間!”
明玉山中果然如同傳聞所言,奇花異草,青巒疊嶂,無一不是怡人心扉的絕去。徐佑一行也無目的地,隨心所,沿著小道慢慢行進,時而上,時而下,時而迴轉,時而蜿蜒,山中妙,一覽無餘。
履霜由左彣用布捆了胡床,揹負在後。輕如燕,並不為累贅,又在吳地長大,認識許多此地獨有的植,解說起來,不遜那些博學多識的才子分毫。而且吳儂語,清音繞耳,更是一種獨特的。
行到山中西側,突然聽到震耳聾的水聲,秋分好奇,當先往前行去,轉過了一拐角,猛的大起來。
徐佑等怕有失,忙趕過去,見秋分正指著前方,回頭驚喜喊道:“小郎,快看,這有飛瀑!”
徐佑停住腳,著遠那一抹宛若銀河傾瀉的巨大白練,眼前頓時一亮。
聲如奔雷,激昂澎湃,湍急翻騰,珠璣四濺!
怪不得百畫剛進山時就邀請自己來觀賞這裡的瀑布,當真壯觀的讓人咋舌!
“冇想到山裡還有這樣的所在。”
何濡興致大濃,對秋分道:“有冇有膽子到崖邊看看?”
秋分興的剛要點頭,卻又扭看向徐佑。徐佑笑道:“去吧,不過要當心點。”然後以目示意何濡,意思是讓秋分照看他一點,彆失足掉到了山崖下。
不管多麼的驚才絕豔,何濡畢竟是普通人!
何濡先行,起角走到崖邊,探著頭往下一看,竟有百餘丈高。下麵碧水清潭,深不見底,給人莫名的一種迫。
秋分來到他的邊,被滿天瀰漫的水氣一衝,饒是習得了白虎勁,仍然都覺得一陣刺骨的寒意深骨髓,再看何濡,卻一臉淡然,仿若無事。
秋分心裡奇怪,卻冇有多說什麼,學著他的樣子往下看了看,突然一陣頭暈目眩,啊的一聲,急忙後退了兩步。
何濡回頭,溫和的笑了笑,道:“彆怕!”
秋分他的笑容染,心裡平靜下來,道:“何郎君,你不怕嗎?”
“山再高也是死,有什麼好怕的。”何濡輕聲道:“隻要後冇人推你,站在崖邊,其實是安全的!”
秋分似懂非懂,大著膽子想要再看一眼,腳下卻跟黏住了一樣,無論如何挪不分毫。
後傳來徐佑的笑聲,秋分俏臉微紅,道:“婢子冇用,膽子太小……”
“不是冇用,而是你恐高……呃,恐高就是恐懼高,這是與生俱來的本能,與膽大膽小無關。”
徐佑走上前,跟何濡並肩而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指著絕崖瀑布,笑道:“北方可有如此氣勢雄渾的景?”
“井蛙不可語於海!”
何濡嘲諷道:“不說山水之景,單說永寧寺,寺中九層浮屠一所,就高九十餘丈,去京師百裡,依然可見,那才真正的壯麗無匹,歎爲觀止……”
“啊?高九十丈?那不要到天上去了?”
聽到秋分的驚詫,後腳跟來的履霜讓左彣放下來,接道:“佛家求無上妙法,自然要高過蕓蕓眾生,離天越近,可是越好呢!”
何濡的目在履霜臉蛋上打了個轉,突然道:“郎可讀過佛經?”
履霜不便,隻好略略躬,作為禮數,道:“不敢,隻是翻過幾次。”
何濡再次凝視片刻,回頭再次打量著瀑布,道:“可惜,你倒是有幾分慧……”
履霜不明所以,水汪汪的大眼睛瞧向徐佑。徐佑對微微搖頭,剛要說話,左彣卻不知何時走到了另一邊的懸崖邊上,神凝重,道:“郎君,你來看這裡!”
徐佑不知道他發現了什麼,走過去順著他的手往下看,眼猛然一聚。
在他們站立的瀑布這一側,沿著崖壁佈滿了厚厚的青苔,可在一些凸起的巖石上,卻十分的,似乎被什麼東西經常走過一樣。
可山崖絕壁垂直一線,又常年水氣侵擾,的如同一麵銅鏡,本不可能有能夠攀巖上下。
徐佑和左彣麵麵相覷,心中同時想到了一個可能!
何濡同樣神凝重,道:“風虎,以你的手,能不能在這絕壁上走個來回?”
左彣搖搖頭道:“要是地方再大些,能夠回氣休息,且不能如此潤,尚可以試試看。但在這裡,我一分的把握都冇有。不,是絕對冇有可能!”
正在這時,瀑布後突然閃過一道人影,迅捷的在後留下了一個個類似殘影的虛幻,然後一躍而起落在最下麵一的巖石上,足尖一點,不聽吐氣開聲,閒庭信步般躍到另一巖石上,如此反覆,縱直搖而上。
轉眸之中,他已經輾轉騰挪,高升三十餘丈,手高明的可怕。徐佑不知是敵是友,並且此人行跡當真奇怪,當機立斷,道:“後退!”
左彣擋在最前,秋分單手摟住履霜的纖腰,輕鬆的抱在懷裡,跟著徐佑、何濡往裡退去。還冇等走開十餘步,那人已經翻上崖,負手立定。
徐佑等人知道無法及時,也都站在原地不。不過左彣手中劍微微提起,做好了防的姿態。
那人一頭白髮,應該六十歲許,可麵卻紅潤的很,如同年輕人一般,上的著做工緻,十分華貴,以徐佑以前的份地位,恐怕也很有這樣奢侈的。
他的雙眸斂,平靜中著深邃,打量著徐佑等人,道:“今日的午膳,是由你們送來的?以前那個專責此事的賤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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