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言是六天的人。
但他不屬於六大天宮的任何一宮,他是前任鬼師的弟子!
前任鬼師在江子言八歲時於湘州的偏僻鄉間發現了這枚尚未經過雕琢的璞玉,每年都會出兩到三個月,前往湘州對他進行全方位的教導。
不過,江子言的份一直是絕,除了大天主,其餘幾位天主並不知曉。
直到多年前,前任鬼師接了現任鬼師提出的天計劃,經過巧妙安排,讓始安公主的駙馬王晏外出遊玩時偶遇了江子言,順理章的把他帶到了金陵。
這是最簡單的起始,也是最重要的起始,隻有通過這樣的方式,江子言出現在金陵的貴族圈子裡纔不會引起方方麵麵的懷疑。
至於說為何選擇王晏作為領路人,是因為始安公主和太子之間那不為人知的私!
果然,始安公主見到江子言後,既嫉恨王晏對他的癡,又為了對付日益得寵的魚道真,勾連東宮中庶子衛田之,把他進獻給了太子。
到了這步,計劃進行的接近完。
從湘州金陵,從金陵東宮,
彆人一輩子都走不完的路,江子言隻用了一年!
太子對江子言十分迷,隻要他開口,太子冇有不允,但他隻是儘職儘責的扮演著男寵的份,從不乾涉朝局,也從不說不符合份的話,甚至連同為六天的魚道真也冇懷疑過他的來曆。
前任鬼師突然遇刺死,讓江子言痛不生,幸運的是,他死之前已經指認了接班人,現任鬼師也是天計劃的策劃者和執行者,他接手了江子言的所有行安排,兩人單線聯絡,繼續維持著江子言的份冇有暴。
計劃如常推進。
二子奪嫡,六天毒殺了江夏王安休若,元兇安休明授首,臨川王安休林得以主金陵,順理章的,徐舜華聽聞了江子言的名聲,把他接宮裡,然後得到了安休林無以複加的寵。
然而,誰也不知道的是,安休林不能生育,起先固然是微恙,氣虛弱,但也不是不能治,好好調理,將養三五年,斷不至於無一子半。
天計劃啟之後,安休林的日常飲食裡被六天暗中下了無法察覺的藥,從而徹底斷絕了生育的可能。
鬼師的謀局,向來天無!
江子言就這樣如魚得水的遊走在世間最頂尖的圈子裡,藏九幽之下,騰挪九天之上,為鬼師最重要的棋子。
按照計劃,他應該延續之前在東宮的策略,低調,謹慎,不張揚,直到等來天換日的那一刻。
可酆都山的驟然覆滅,離了所有人的預見,鬼師不能不救典,冇了典,六天就冇法存在,所以冒險啟了江子言,讓他在宮裡出手,把典和蘭六象從廷尉獄撈出來。
鬼師也知道,這樣做,江子言會麵臨很大的風險,所以他因勢利導,改變了計劃。
如果蟄伏不,那就變得奪目!
弱者的護符是忍,強者的護符是實力!
於是,通過裴植獻計,這纔有了昨夜宴會上的衝突,明麵看,是為了引起舊黨、門閥和徐黨的鬥,聯合舊黨和門閥之力,迫使徐佑無法起複,實際上,則是為了安排江子言領軍出征,謀取軍功鋪路。
若徐佑為大將軍,江子言怎麼可能得到領軍的機會,就算費儘千辛萬苦,得到了這個機會,他又怎麼可能在徐佑眼皮子底下取得震驚朝野的軍功?
唯有推出各方都能接的狄夏當大將軍,讓這位勇猛有餘,智略不足的皇帝心腹將領軍伐蜀,再遭前所未有的慘敗,而隻有江子言獨領的那路部曲取得一定的戰績,他的勝利就會被無限的放大,加上皇帝的偏,回京之後,就能在軍中占據一席之地。
等安休林駕崩,徐舜華的兒子繼位,宮裡有徐舜華垂簾聽政,宮外有他江子言手握重兵。
這天下,就是六天的天下!
當然,如此龐大又縝的天計劃,不會徐舜華懷的頭胎未必是兒子的,前任鬼師遍訪各地擅長婦科的神醫聖手,最後用看了廣州有盛名的神醫越秀姑調配的方,如果還是不,也不急,安休林春秋鼎盛,不出意外,再活十年二十年不問題,徐舜華總會生兒子的。
一旦兒子出生,立為太子,安休林就會在最恰當的時候死去,江子言會自對新帝耳提麵命,讓他接六天的教義和理念,從而徹底製天師道和佛門的死灰複燃,六天治興的盛世會在消亡了數百年之後再次耀四海。
幸運的是,依照徐舜華的脈象,太醫署的太醫們一直認為懷的是龍子!
也就是說,天計劃克竟全功,不需要十年二十年那麼久,最多三五年之,安休林會得病暴斃,然後太子登基,六天逐漸掌控朝政。
而在這之前,需要江子言掌控兵權。
徐佑因討伐元兇而崛起,因西征姚涼而壯大,世的兵權隻有戰場上去爭,否則的話,給你當大將軍,你的屁也坐不穩。
江子言領旨離開西殿後,安休林批改了幾份奏章,心裡越發糟糟的,扔了硃筆,道:“李豚奴!”
李豚奴小跑著進殿,道:“陛下,奴纔在。”
“徐佑現在何?”
李豚奴心思活泛,猜到安休林的意圖,道:“我聽說縣侯整日待在長乾裡的宅子,輕易不出門”
“好,你安排一下,不要驚太多人,我要去長乾裡!”
“現在?”
“怎麼?你辦不了?”
李豚奴笑道:“陛下吩咐的事,奴才就是拚了命也得辦。隻是這麼晚了,出城要開宮,必須左衛將軍簽押用印才行,方纔我瞧見左衛將軍好似辦差去了,再尋他用印,一來一回這時間”
安休林皺了皺眉,李豚奴也就不言語了,點眼藥的最高境界,是要點的潤無聲。
“拿去!”
安休林提筆寫了道手諭,李豚奴雙手高過額頭,恭敬的接過來,彎腰退出西殿。他做事向來乾脆利落,迅速的安排停當,又進殿伺候安休林換了常服,登上徐佑進貢的四牛車,車旁是五十名換了絳戎服的刀士,駕車的老者是一位府豢養的三品小宗師。
這隻是明麵上的宿衛力量,牛車駛出宮門,沿著朱雀大道南下,道路兩側重要的位置都已被提前到位的宿衛隊占據,屋頂塔樓等高,河道水道等低,以及人跡罕至的死角都有專人把守。
防範之嚴,真是連飛鳥都進不來!
一路疾馳,到了徐宅,徐佑知道安休林微服出宮,不適合大張旗鼓,冇有擺香案迎駕,支開詹君等人,親自引著安休林到後院的雅舍相見。
李豚奴揮揮手,刀士接管了後院的防衛,三五隊,叉巡邏,把這裡守的鐵桶一般。
舍燃著火爐,溫暖如春,安休林解開厚厚的大氅,了手,哈了口白氣,道:“天可真冷,你府裡養的人多,過冬的柴薪夠用嗎?不夠的話,我讓柴薪署給你撥三千斤先用著”
徐佑如今富甲天下,府裡怎麼會缺柴用,這是皇帝表達關之意,道:“現在還存了些,等不夠用,再找陛下打秋風。”
安休林笑道:“打秋風要趁早,宮裡也養著一大幫人,要是我的不夠用,還得打你的秋風。”
“那陛下可要手下留,多給我留點過冬”
兩人同時大笑,又圍著火爐說了會家常閒話,安休林呆呆的看著火苗,突然道:“微之,廷議的結果想必你知道了,狄勇為大將軍,我是不讚的,讓他當護軍,守京城,我信得過,可要讓他率軍征伐,戰必勝,攻必取,卻未必是那塊料子。”
“從冇有百戰百勝的將軍,給他機會,也許會給陛下一個驚喜。”
“全勝的將軍冇有,常勝的將軍卻是有的,我還是屬意你出任大將軍,可這朝廷,是安氏和諸姓門閥的朝廷,庾、柳決定的事,若連兩位尚書仆都同意,我也無法反對。”
安休林的聲音帶著疲憊,道:“我知道,很多人以為你會當曹,可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不是曹,更不是王莽,我不負你,你不會負我。”
徐佑雙目泛淚,剛要俯謝恩,安休林拉住他的胳膊,道:“不要這些繁縟節,今夜我來,就是和你說說知心話。我不是皇帝,你也不是臣子,我們不僅是親人,也是朋友。微之,我隻問你,大將軍的歸屬,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徐佑懇聲道:“我絕對擁護廷議的結果,對狄夏也無任何見,當初既然辭了大將軍,就不會再棧權位。姊夫,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從錢塘起兵開始,到這次西征回京,整整兩三年,我都在不停的打仗,見過太多死人,實在有些厭倦了,等三司從倉垣調查返回,還了我的清白,我想厚請陛下主婚,正式迎娶張氏的郎,然後返回義興,修葺宗廟,重振家族”
安休林高興起來,不知道是因為徐佑親,還是因為徐佑對大將軍歸屬的不在意,興的道:“好啊,到時候定要大大辦,用我的車輦去張籍府上接親,你父母不在,我和你阿姊就是夫家的人,不僅為你主婚,還要喝你和張郎奉的茶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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