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濡,字其翼,前征北大將軍何方明之子,師從曇讖大師,自在魏國長大,後越境歸楚,輾轉追隨徐佑,為最信賴的謀主,十餘年來禍福與共,從默默無聞到權傾天下,奠定了徐佑麾下無人可比的地位。
可是,他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江北,私自來見自己?
鸞鳥瞬間閃過了無數個念頭,出人畜無害的笑意,道:“何祭酒,久聞大名,可惜一直緣鏘一麵……”
何濡直接打斷,淡淡的道:“客套話不用說了,我冇打算和你朋友,隻是談筆易,大家各取所需!”
鸞鳥也不著惱,何濡這樣的人,和他兜圈子玩機心隻是自取其辱,還不如開誠佈公,越簡單越好,道:“祭酒請說!”
“我會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重返魏國,希你可以用外侯的力量幫我逃過府的追殺,並說服皇帝接納我的迴歸。”
鸞鳥再次到震驚,道:“祭酒要回大魏?”
“怎麼,不歡迎嗎?”
“當然歡迎!”上說著歡迎,可鸞鳥的神很是凝重,道:“隻是,理由呢?我可以明確告訴祭酒,就算歸魏,你能得到的權勢,或許還比不過你跟在徐佑邊……”
平城的局勢比金陵更加複雜,何濡又是漢人,但鑒於他的名和歸順後的政治意義,元瑜可能會給予高厚祿,但絕不會讓他執掌實權。
“若是貪權勢,我自然不會去魏國。”
“那,祭酒所求為何?”
魚漂浮,水紋泛波。
何濡手裡的魚竿維持不,眸子裡閃過讓人不寒而栗的殺氣,道:“複仇!”
鸞鳥凝視著他的臉,皺眉道:“當年殺害何征北的安子道已經死了多年,安休林登基後,徐佑甚至不惜用所有力量替何征北平反,最後請皇帝下詔洗刷了何征北的冤屈,並用國帑在何氏故裡立祠祭祀,百姓四時香火。在我看來,祭酒大仇已報……”
“大仇已報?”
何濡利落收桿,一尾青魚掙紮出水,漠然道:“安子道屠戮了何氏全族,如今朝堂之上,南麵稱尊者是安子道的兒子,據有江東,富有四海者,是安子道的脈,這算什麼大仇已報?”
著落在草地上翻騰的魚,鸞鳥的心跳突然加快,道:“祭酒的意思……是想改朝換代?”
何濡練的取下魚鉤,把青魚重新放湖裡,輕聲道:“不錯,誰來當皇帝,我不在乎,但是坐在太極殿龍椅之上的那個人,絕對不能姓安!”
鸞鳥久久無言,過了一會,道:“安氏定鼎百年,施行善政,頗得民心,門閥士族又大力支援,白賊和長生賊就是前車之鑒,祭酒又有什麼法子,能夠推翻安氏的統治?”
“安休淵承祧不過半年,儘顯昏君之相,柳氏和庾氏又生嫌隙,兩大頂級門閥不再同心同德,若要覆滅安氏王朝,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至於如何行事,我自有計較,你不必多問。”
鸞鳥故意試探著問道:“安氏覆滅之後呢?彆人都不能服眾,為爭帝位,楚國必定大,到時生靈塗炭,祭酒何以心安?”
何濡的角溢位一不屑,道:“莫非在侯曹的案卷裡,我是憂國憂民的人嗎?當年何氏全族被戮之時,可曾有百姓為之鳴冤?世各安天命,我隻為父報仇,那些蠢如豬狗的人們與我何乾?”
鸞鳥卻不依不饒,繼續追問道:“就算不顧及百姓,徐佑對祭酒推心置腹,多年來言聽計從,祭酒忍心叛之?”
何濡的臉突然變得暗起來,低頭著水麵,道:“豎子不足為謀!徐佑固然千般好,但他太重義,安休林就是認準這一點,故用假假義束縛了他的手腳,讓他不得不為安氏的天下殫竭慮……我若不叛之,隻能隨他畢生為安氏儘忠,豈不了笑話?況且我陪他從微末走到今日,就算安氏覆滅,金陵盪,也傷不到他的元氣,仁至義儘,對得住這場際會了!”
或許隻有徐佑能讓何濡的緒發生變化,他話鋒一轉,不再讓鸞鳥掌握主,道:“楚國大,不正是魏國的良機?至不濟也可趁勢奪回豫,攻占青徐,把戰線從淮河推進到長江。此消彼長,二十年,元氏一統南北再不是奢。”
鸞鳥沉著,也是殺伐果斷的子,秀眉飛揚,頃刻間有了決斷,道:“好,不管祭酒的複仇大計能不能,隻要你決意歸順大魏,我定會妥當安排,助你離開江東。主上求才若,大魏會給你你一展抱負的機會,隻要用心,日後未必不能封王拜相,名留青史!”
不管怎樣,此事對大魏有利無弊,何濡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全看他自己的手段,真把江東攪的天翻地覆,彆說安排通道助他離開,就是把外侯全部葬送金陵也在所不惜!
何濡點點頭,笑道:“你也不用給我畫餅,府在江東的勢力太過強大,一旦我的計劃功,會為眾矢之的,想要離開金陵比登天還難。你得先證實給我看,外侯確有能力把人從金陵安全送到平城……”
“這如何證明……”
鸞鳥何等聰明,猛然明白過來,道:“王良策是你的人?”
“王良策被庾氏製多年,安休林登基後,若非我幫他暗中運作,又怎麼可能去江州當太守?可惜時運不濟,被魏不屈連累丟了,萌生去魏國的念頭。而鸞鳥行蹤不定,我正好用王良策你南下,然後才能找到合適的機會和你麵談。”
鸞鳥還能說什麼,何濡小試牛刀,就把算得死死的,真可謂盛名之下無虛士,這等厲害的謀主若能歸順,實乃大魏之福。
“我讓於忠全權負責王良策投誠一事,以後有任何需要,祭酒都可以和他聯絡……”
“為表誠意,我再送你一份大禮。於忠很早就投靠了徐佑,他是府進侯曹的耳目,你最好儘早清理門戶,免得王良策還冇過江就被府抓獲。”
鸞鳥驚的後心發涼,道:“於忠?”
何濡收了釣,轉離開,道:“我冇證據,你可以不信,但最好把於忠調回平城,不要讓他接機報。還有,任何況下,都不要主聯絡我,我有事會聯絡你。”
目送何濡消失在遠的林裡,素闕機出現在鸞鳥後,道:“會不會是離間計?”
鸞鳥搖了搖頭,貝齒輕咬,臉數變,最後下了決心,道:“你現在去見於忠,讓他立刻到,就說侯曹有針對江東的大計劃,皇鳥要親臨佈置,務必儘快,不許延誤。”
“真要殺他?”
“他是於氏的人,我冇權擅殺,但可以先控製起來。江東這兩年被他經營的鐵桶似的,等把人騙到再手不遲。”
“好,我立刻去!”
何濡回到府裡,進門的時候遇到冬至,冬至前不久剛從錢塘回金陵複職,見他揹著釣,笑道:“哎呀,其翼郎君,幾時有的垂釣的雅興啊?”
“早就有了,隻是冇空去釣,七郎呢?”
“小郎去了張府,為中丞送行。”
“哦,那好,左右無事,我聽說庾法護今夜在自家的香園裡召開雅集,你要不要一起去湊個熱鬨?”
冬至趕求饒,道:“郎君放過我吧……”說完飛快的逃走。
何濡抬頭看了看天,輕輕歎了口氣,負手慢慢的往房走去。
夕西下,春意盎然,
可他的背影,蕭索蒼涼如秋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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