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一陣裂痛,封禛猛地扶額,蜷起子。
方才那些話,為何會口而出?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明。
再觀四下,分明是自己悉的宮殿。
但為何腦海里紛糾纏,盡是許多雜無章的記憶…還有一個人的面容。
三叩九拜著袍,與自己同登龍椅。
臨盆產子,因為大出而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還有每日每夜,在正宮前為自己留的一盞宮燈。
這些陌生又悉的記憶,星星點點,全是自己登基帝位之后的,更像是前世真真切切發生的一般。
那個人,正是陳婠,曾是自己的皇后。
封禛眸一暗,心尖像是被誰糾起了,又撕碎片散了一地,而竟是被自己打冷宮,生生相離了十年之久…臨死前,連最后一面也沒有見得。
昭訓在旁焦急地喚著陸太醫,但封禛坐在原地,仿佛天旋地轉。
玉簫…那把玉簫,他后來日日夜夜帶在旁,否則便無法睡,如飲鴆止。
幡然悔悟間,終究是自己負了,一切,已釀無法挽回的悔恨…
“殿下,后腦可還有痛?教微臣檢查一番。”眼前陸太醫鄭重的臉容,將他從記憶的漩渦中拉了出來。
昭訓見太子滿頭細汗,即便是從前跟在他邊兒傷,也不曾見過他有過如此痛苦至極的神,滿眼滿心哀懼悔恨。
封禛終于命自己鎮定下來,神志漸漸清明,他并未回答陸太醫的話,目掃過四下,“陳妃,人呢?”
皇后推門而,“太子可好些了?日后再不可如此妄為,否則如何對你父皇代,如何對天下蒼生百姓代!”
話語中雖是訓誡,但關心的緒更多。
皇后走過來,看著自己兒子,已然是偉岸英俊,睿智思敏,足以擔起江山四海,比之他父親當年,還要勝過三分。
那是為母親的欣和自豪。
封禛靠回去,“兒臣謹記母后教導,再不會有下次了。”
皇后坐下來,“陳妃在正宮里,母后能看得出來,你十分中意此。”
封禛眸微垂,還在梳理腦中那些碎片記憶。
“帝王后宮,佳麗三千倒也無妨。但皇后,只會有一個。”皇后眸犀利,似是在等他的一句承諾。
封禛緩緩抬起頭,“如今父皇病有起,母后思慮太遠了些,兒臣還是做好太子本分便是。”
皇后怎會聽不出來話中的推辭,“你說的對,但為過來人,本宮不得不提醒太子一句,陳妃的心,不在你上,絕不會一心一意輔佐你、依附你。”
聽到陳婠的名字,封禛便覺得渾發,握拳的手竟有些抖。
皇后見他病后疲累,便也不再多言,起駕回了正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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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升起,殿門被人從外推開。封禛正在榻上看折子,因為有了前世那些零散的記憶,他竟然能更準確地判定許多還未曾發生的事。
如此一來,忠易辯,是非分明,倒是下筆如有神。
這一看,竟也忘記了用膳,就到了酉時。
聽見門響,他頭也未抬,便道,“放著吧,孤一會再用。”
半晌沒聽到杯盤的聲音,腳步聲反而漸漸靠近。
封禛這才抬起頭來,目落,他漸漸凝住。
面前子米分玉面,眉眼溫婉如月,端著食盒,娉婷地走來。
正和記憶中的那張面容,一一毫地重疊起來,他的房再次劇烈地銳痛起來。
他的目一直黏在陳婠上,仿佛永遠也看不夠,仿佛一離開,就會再次棄自己而去。
“殿下,妾白日在正宮不開,現下來遲,莫怪罪。”
心中涌起一陣難言的悸,封禛在見到時,竟會手足無措的像個初出茅廬的小子。
陳婠瞧著他略帶病容,頭上還纏著寸寬的紗布,只有那雙眼眸清澈斐然,但仔細瞧,又夾雜著十分復雜的緒,停留在自己上的目,有些長久。
以為他是在怪罪自己沒有立即來探視。
封禛抬了抬手,聲音輕暖如玉,“婠婠,你過來。”
這幾個字,仿佛要耗盡他所有力氣一般。
隨著陳婠的每一步靠近,封禛中似有擂鼓,砰砰不停。
今日之前,他對陳婠是憐、是占有。但現下,卻有難以言說的悔疚和牽絆,生怕會再次地決然撒手而去,這種撕扯心肺的痛苦,他不能也不允許再次發生…
然而太子心中所想,陳婠自是不會知曉。只是如常順從地坐過去,端了粥碗,“殿下說,想喝妾做的桂花粥,這便端來了,是以費了些時候。”
封禛卻繞過端碗的手,從背后將擁在懷中,手臂越收越,陳婠一面端著碗,覺得中呼吸都變得極是困難。
了子,“殿下?粥要涼了。”
封禛將頭從肩上抬起,薄薄的兩片著耳珠,細細地吻向的。
吻著臉頰上的每一寸,極其珍重憐。
“婠婠你還在,真好。”他呢喃著,便啄住微微張開的,用力索取親近。
陳婠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弄得一頭霧水,被地承著。
過了片刻,這場纏綿的糾葛終于停歇,封禛了的臉頰,這才恢復如常,“孤頭痛不適,拿不碗勺。”
陳婠眨了眨眼兒,這男人分明是在狡辯,方才糾纏的時候,哪里有半分頭痛力虛的樣子?這下倒好,竟又連勺子也拿不了…
陳婠彎了彎角,“妾喂殿下可好?”
封禛十分正經地點點頭,“如此甚好。”
素來十分淡薄清俊的面容上,染了一鮮活的氣息,那一瞬,陳婠以為自己眼花了看錯。
喂過去一勺,細細吹了吹,封禛便很聽話的吃下去。
眼見生殺奪予、威震天下的太子殿下,在自己面前竟是表現的像個極于得到獎賞的孩子,這種覺,當真是十分玄妙。
只是終究高估了他的定力,陳婠喂過幾口,就被他捉住吻上一會兒,然后繼續再喝。
后來,便越來越放肆,涼涼的在頸間婉轉,向上再向下,所過之,卷起溫潤麻一片…
后來,陳婠被氣的無法,只好將碗放下,“殿下若是不好生用膳,日后妾便不再親自做了。”
封禛很識趣地端過去,仰頭一飲而盡,陳婠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橫抱著丟榻間。
“妾記得殿下方才說渾無力,連個勺子也拿不的!”陳婠抗議。
然后結扣已然顆顆打開,在上,封禛俊的臉容從上面俯瞰下來,“都是婠婠做的粥好,孤已經恢復了力,尤勝從前…”
陳婠將手兒搭在雙眼上,不去看他。而后便是綿綿細雨、陣陣狂風,攪一室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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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多日,文昌帝每日已經能夠清醒一個時辰,只是渾彈不得,唯有眼皮可以開合。
皇后雖然上說著替陛下高興,但實則背過去的表并無喜悅,這藥是親手下的,盼的是自己的兒子早些繼承大統。
上一世,陳婠沒有牽扯,而如今,大約已經知曉了因由。
文昌帝最喜歡的,并非太子封禛,而是珍妃所出的安王封沈。
瞧著皇后日漸冷下的臉,便可以推斷出,也許,若非文昌帝這一場重病,皇位的歸屬,不一定會花落太子。
安王,的確是皇后心頭的一刺,若要去掉這刺,必定要除,文昌帝就是基所在!
而陳婠對文昌帝提出的條件,他至今并未回應,像是沒有發生過一般。安王仍然在翠微宮里,毫發無傷。
但陳婠知道,他一定不會忘記,只不過以帝王心思,權衡利弊。
既然他愿意拖著,陳婠自然奉陪到底,只是解藥的量隔幾日再用,不能讓他太過清醒。
這些天來,太子不論出理政事到多晚,總會來玉閣歇息。
陳婠無事,看書看得眼乏,便提了盞宮燈在殿外等他。
久而久之,封禛每每看折子都要寧春記著時辰,準時提醒他。
是以,陳婠不會等候太久,太子總會如時地出現在長長的宮道盡頭,趕在月上梢頭之前,擁殿。
便在這融融的暖意當中,所有人,都不知山雨將至。
立春剛過,京城細雨連綿,已經下了數日。
這一日,陳婠如常去正宮侍奉,甫一,便到了氣氛的異樣。
殿中所有多余的婢子都退了下去,陳婠步步走近,唯有皇后絮絮低語從里面傳了出來。
“陛下可還記得臣妾初次見您,是在一場民間的燈會上。那時您還是三皇子,西巡行至幽州。臣妾從未見過像您這樣俊雅非凡的男子,第一眼,便知道此生早已注定…”
陳婠止步不前。
皇后的聲音低了下去,極是溫繾綣,就像是年時人間的耳語呢喃。
半倚在皇上的邊,“后來,您封臣妾做了皇后,臣妾自然歡喜,可這歡喜卻太過短暫,您邊的子越來越多,多到沒有時間來臣妾的椒房殿。”
文昌帝沒有回應,皇后繼續道,“臣妾生下皇子,您欣喜地封為太子,可后來,后宮里的皇子也越來越多,太子也不再是您心頭上最中意的人選。”
許久,容琳端來藥湯,皇后才施施然從室走出。
眼底有淡淡的淚痕劃過,似是一下子蒼老了許多,轉頭對陳婠吩咐,“仔細些去吧,就當替太子盡孝了。”
這一次,皇后沒有派容琳監視陳婠。
而更令詫異的,卻是文昌帝雙眼睜開,凝著一步步走來。
“是時候了,走近些,朕會給你想要的東西。”
陳婠俯下去,仔細記住他說出的每一個字。
文昌帝枯瘦的手一把攥住的腕子,“若你背信棄義,那麼那東西就是一塊廢鐵,即便得到手,也是無用…世間無人可解,唯有安王。”
陳婠鄭重地點頭,還沒來得及謝恩。
殿外已經傳來陣陣腳步聲,回頭,皇后端了藥盒進來,那藥盒是陳婠從未見過的。
容琳在殿中四角的香爐里散了些香塊,一時陣陣襲人。
皇后掃了一眼陳婠,冷聲道,“帶陳妃下去。”
陳婠被小宮從文昌帝旁拉起,想要上前,太子妃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前,揮袖攔住了去路,“勸陳妹妹莫要多言,莫要多看,否則,今兒難以出這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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