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婠方將一顆心放了下來,一轉兒,昭王卻定定地站在了面前。
“陳妃。”他面含淡笑,總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
時風過樹叢,微寒清涼,更襯得他白勝雪,這樣的人,竟然會是天下人口誅筆伐的謀反逆王,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陳婠錯開了些許子,點到為止地頷首示意,便離開,現在自然是不該和封沈有任何瓜葛。
但封沈卻先一步,擋在了并不寬敞的回廊中央,此地偏僻,正北四方柱擋了一下,從上面是瞧不清的。
“還請昭王讓開。”疏離清淡地回了一句。
但封沈顯然不想就此作罷,“陳姑娘何時宮了的,上回翠微殿匆匆一面,便覺得很是眼,想來我的玉佩也在你手上的。”
陳婠面如常,“只聽聞傳言中昭王妄自尊大,意圖叛,今日一見,果然不知輕重,毫無悔愧之心,滿口不知所云。”
輕聲說著,便折回去,想要繞過他的阻攔。
但封沈揮袖,“陳姑娘,岐水河畔,一帕之恩,至今難忘。”
他面容真誠,那一種篤定的眼眸,陳婠不會看錯。
岐水,在滄州邊界,水面寬廣,碧波湯湯。
從前的確時常隨大哥一同去劃船游玩,但那都是重生前的事,這一世的的記憶,是從那場大病開始的。
陳婠恍若未聞,但后人卻說出了一句更令驚訝的話語,“那錦帕四角,各繡了一枚銅錢大小的芙蓉花。當日我途徑滄州地界,遇襲傷,有位小姑娘好心替我包扎敷藥。只是來去匆忙,竟連名字也不曾留下,時至今日,我才敢確信,陳妃你就是當日救我之人。”
的確,閨中時,用的錦帕都是親手繡制的,因為極芙蓉花,便都在四角繡上了紋路…
“時日久遠,即便是真的,我也記不得了。”陳婠話未說完,手腕卻被人攥住。
此是皇城苑,多雙眼睛盯著,昭王此舉,已然僭越。
陳婠用力,卻甩不他的鉗制,“若你和鄭太妃之事不想被公諸天下,就速速放手,我便不與你計較。”
封沈眸中一暗,但仍是肆意的模樣,“原是我先遇到你的,卻讓別人捷足先登,怎能甘心?”
陳婠這才明白,眼前的昭王,是多麼可怕的存在…
他已然瘋魔了,敢在天子眼皮底下,說出做出這樣出格的事,只怕鄭太妃本就是他利用完的棄子罷了,毫不在乎…
陳婠將子藏在梁柱后面,心知這昭王不吃招,只好下臉,“前事種種,追悔無義,先皇生前最念著你,莫要教他在天之靈不得安生。”
昭王面不更,俊彩修容,“但既然上蒼教我再次遇見你,則是冥冥注定。咱們一同,好生敘一敘舊。”
無恥!陳婠在心中暗道一聲,手腕被他的鈍痛。
便在要關頭,封沈的手卻驟然松開了。
陳婠連忙退開幾步,便瞧見大哥陳棠怒目而視,拔劍相向,抵在封沈后頸之上。
“逆臣,竟敢對陳妃無禮。”
封沈倒是云淡風輕,“故人敘舊,陳將軍何必如此大干戈。”
“后宮重地,豈容你放肆?”陳棠俊上,寒霜滿布,瞧見他如此輕薄自己的妹妹,便恨不得一劍刺下去才干凈。
陳婠向大哥使了眼,便而走,陳棠微微近,冰涼的劍尖已然挨住封沈的。
“陳妃,若他日離開這皇宮,你我定然還會再見。”他笑的有一放不羈,仿佛所有事都不曾放在心上一般,誰也不會將他聯想到,那個被廢黜的大名鼎鼎的昭王殿下。
陳婠方走出幾步,眼前白影一晃,溫緩緩從另一端臺階上走了下來。
生的艷麗,朱玉面,眼波帶,“這是甚麼場面,如此地不同尋常?陳妹妹,怎地會和這逆臣混在一?”
果然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陳棠收劍走過來,將陳婠護在后,“微臣奉皇上之命,監視昭王,巧遇見了陳妃。”
溫被他堵了一句,自然是心有不甘,“我在問,而不是你。”
陳棠將目別向遠,不去看,“陳妃懷有孕,微臣護送你去側殿休息。”
溫何時曾過他的冷遇,臉面了折損,手便將陳婠攔下,“陳妃你和昭王暗通曲款,這便等著陛下來瞧一瞧才是。”
陳婠從大哥后緩緩走出,溫婉一笑,“我怎知不是溫良娣和昭王相約一,恰被我撞見呢?誰可以作證,到時候陛下究竟是信你,還是信我呢?”
溫凝著,緩緩讓開子,“不是所有人都像皇貴妃一樣懦弱,被你在頭上欺負。陛下如若真心待你,怎麼到現在連個名分也沒有的?你以為,就憑裝弄弱就能迷住陛下一輩子麼?皇上需要的,是更有力而強大的支撐,而你們陳家,可以麼?”
若在從前,當真會用更狠毒的話來回應的惡毒,但現在,陳婠只是極無所謂地笑了笑,毫不想反駁,“隨你如何做想,都和我無關。”
轉頭,沖陳棠道,“大哥你有命在,速回吧,我這就去歇息一會兒,午時還要隨陛下去皇陵出喪。”
陳棠拱手,歸劍鞘,目掠過溫,在艷如桃的臉容上停留了一瞬,便轉頭颯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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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一刻,浩浩的送葬列隊,由羽林郎和軍衛尉一同護送,從朱雀門直沖帝陵而去。
白幡烈烈,哀樂沖天,一片悲戚肅穆。
天子駕,陳婠正靠在墊上小憩,封禛便將移過來,枕在自己面兒上,“舟車勞頓,可還的住?”
陳婠點點頭,封禛便去握的手,將玉鐲往下褪了點,正瞧見一道淡淡的淤痕。
“何時弄得,這樣不小心。”
陳婠將手回袖中,“早時和安平玩鬧,不小心抓出來的。”
封禛便不再問。
抵達帝陵,起棺葬,殉葬坑中青銅玉,車馬兵俑,紛紛落土埋上。
帝陵恢弘,前后建造了十年之久,遠去,彷如丘陵起伏。
生前君臨天下,死后亦要征戰四方。
這便是帝王之心。
然后便是七十二位高僧誦經往生。
天子帶領,眾人默禱。
喪禮結束時,日頭已然落了一半,另一半還掛在帝陵高崗的山頭上。
懿太后率領眾妃現在落霞行宮安置,守靈一日,再啟程回宮。
晚宴上,皇貴妃與天子同案而坐,懿太后則是由趙清芷服侍用膳。
但見那懿太后旁的子面容溫婉安靜,乖順有理,不由地暗自心驚。
似乎上,頗有幾分陳妃的影子。
宴過一半,懿太后忽然道,“哀家有一事要和皇上知會一聲。”
封禛飲了口清茶,淡淡道,“母后盡說無妨。”
“趙家丫頭很合哀家眼緣,伺候的也十分周到,便想留在慈寧宮,還請陛下擬個名分。”
趙清芷始終垂著頭,偶然才敢抬頭瞧一眼陛下,那男子雖是君主,卻生的俊雅非凡,比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好看,而且,似乎并未有傳言中那樣可怕。
封禛掠過趙清芷的面容,“那便封一個尚儀,留在慈寧宮伺候吧。”
趙清芷福,“謝陛下恩典。”
皇貴妃病容上出一笑,“芷丫頭越發懂事了。”
趙清芷只是微笑,不語,謹言慎行。
皇家宴會,總是排場很大,禮節繁瑣。
趙清芷初到京城,很多規矩都仔細觀察,記在心上。尤其是姑母提醒,要留意陳妃。
可一席宴會下來,陳妃只是靜坐在位置上,默默地用膳,竟連一個眼神也沒有遞給陛下。
殿中清風微,白蠟灰,臨近結束時。
懿太后再次發話,肅容站起,“先帝殯天,若要魂歸西土,仍需皇室中有人在法華寺誦經祈禱十四日,方可永安樂,這人自然要從后宮中甄選。”
目掃過下列,“皇貴妃弱不可勞頓,如此,便由陳妃去吧。”
皇上緩緩放下酒杯,“陳妃有孕在,恐是不便。”
懿太后卻道,“正因為陳妃懷有龍嗣,便更應替先帝祈福,已保子嗣安康。難道皇上舍不得麼?”
言盡于此,已將陳婠推到風口浪尖之上,退無可退。
若皇上再不許,那便是不孝不義,愧對先帝。
懿太后明,事先做好的決定,怎會容他人改變。
如今先皇一去,新帝尚輕,自是有心掌控政局。
但見陳婠從位置上緩緩站起,“妾,愿去法華寺祈福。”
懿太后笑答,“仍是陳妃識大,怨不得陛下寵著你。”
封禛著陳婠平靜如常的面容,眼底一片冰封,他點頭,“那便依母后的話去辦。”
懿太后了指甲,“皇上放心,哀家會安排最可靠的太醫侍從,不會教陳妃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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