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景元十八年,春。
剛被冊封為一品誥命夫人的國公府夫人秦蓁病逝,終年二十八歲。
飄在靈堂半空中的秦蓁靜靜地看著前來悼唸的賓客,還有那跪在靈位前哭得泣不聲的好妹妹,以及視如己出的乖順侄,悲傷不已。
是名門淑,嫁侯府十餘載,雖無所出,卻賢良淑德,亦是婦德典範,倘若不是誥命在,怕是死後也不會善始善終。
隻可惜,三日後,還未風大葬的秦蓁,卻因母家背上謀逆之罪,滿門抄斬。
國公府怕牽連,以七出中的無後罪名,休書一封,將秦蓁以一張草蓆裹,丟棄在了葬崗。
秦蓁便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暴荒野,直至骨無存。
原本以為這是夫家無奈之舉,直到看見自己的親妹妹堂而皇之地為了國公夫人之後,才明白,這一切,不過是他們的蓄謀已久。
而不過是為他人做嫁。
*
景元三年,夏。
“大小姐,新夫人進府了。”丫頭蘭香看著日漸憔悴的秦蓁,輕聲稟報。
秦蓁睜開閉的雙眸,自榻上起,理了理上的素,不過那雙眸子依舊著化不開的悲傷之。
“我那妹妹也到了?”的聲音稚,低,還帶著幾分地沙啞。
一聽,便知道,剛哭過。
“是呢。”蘭香小心地扶起來,準備給換一鮮亮的裳。
秦蓁在蘭香轉時,眸底劃過一抹冷意。
“大小姐,這是老夫人派人送來的,說是迎接新夫人穿的。”蘭香一麵拿過一件桃紅銀花繡麵的裳,一麵朝著走來。
秦蓁隻是蹙眉,眼眶泛紅,委屈地看著蘭香手中的裳。
“母親才過世一年,父親便著急著將外室接回來,如今我孝期在,為何要穿的如此鮮豔?”
蘭香的手一頓,卻耐心道,“大小姐,新夫人進門,也算是喜事臨門,您若是這一素,平白地添了晦氣。”
“晦氣?”秦蓁突然臉一沉,一順不順地盯著走來的蘭香。
蘭香不以為意地對上秦蓁的雙眸,往日,大小姐是最好說話的,故而,哄上幾句,大小姐便都應了。
可是,此刻,覺得大小姐這雙眼睛,看似與尋常無異,隻是為何,這眼神,冷的像冰刀呢?
明顯一怔,等再次看去的時候,發現那眼神依舊冰冷。
嚇得雙手一抖,手中的裳也順勢中落在地,不知為何,本能地跪在了地上。
“大小姐,奴婢也不願逆您的意,可這是李媽媽再三叮囑的。”蘭香將責任推到了媽李氏上。
“李媽媽?”秦蓁冷笑,“到底誰是你的主子?”
“可是往日,您最是聽李媽媽的話了,奴婢這才……”蘭香委屈不已。
秦蓁轉行至梳妝檯前,過銅鏡打量著自己,一素縞,青稚的臉龐,著幾分的蒼白,顯然是悲傷所致。
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可是冇想到,上天給了一次重生的機會,拿起梳子,輕輕地捋過額前的碎髮。
蘭香跪在地上不敢抬頭,隻覺得裡間充斥著一迫人之氣,這種迫,也隻有在老夫人那才能會。
不免暗自腹誹,自從大小姐前日哭暈醒來之後,便有些古怪,難道大小姐沾染了不乾淨的東西?
日後要多觀察幾日,再前去稟報。
“走吧。”秦蓁用了兩日,才緩過神來,知道自己並不是做夢,而是切切實實地重生了。
並未換,而是穿著素昂首踏出了屋子。
蘭香想要阻止,當盯著秦蓁直的背影,不敢支聲。
反正,到時候老夫人怪罪下來,隻管說是大小姐執意如此,不過是個奴婢,做不得主子的主。
低頭亦步亦趨地跟著。
秦蓁剛出了屋子,便瞧見一個婆子穿著一墨綠的新喜氣洋洋地走了過來。
當瞧見秦蓁那一素,臉上笑容頓時,大步上前,不由分說,揚手便給了蘭香一掌。
“你這賤蹄子,怎的不服侍姑娘換?不知道今兒個是什麼日子?若是被老夫人瞧見大小姐這幅憔悴模樣,定然剝了你的皮。”
蘭香的臉頰上立馬多了一個五指印,瞧著便疼。
捂著臉頰,紅著眼眶,委屈道,“李媽媽,這也怪不得奴婢,是大小姐不願穿的,難道奴婢要強摁著不?”
李媽媽冷哼了一聲,轉眼,便聲氣地對秦蓁說道,“大小姐,今兒個可是新夫人進門的大日子,府上都掛了紅帆,老奴知曉,您是捨不得夫人,老奴跟在夫人邊十幾年,夫人便這樣走了,老奴也傷心的很,隻怪夫人命薄,可是……老夫人發下話來,您可不能讓老奴難做啊。”
李媽媽麵難,手便要扶著秦蓁去屋。
秦蓁卻在李媽媽手過來時,直接推開,“不必換了。”
不等李媽媽阻止,已經大步出了院子。
李媽媽遞給蘭香一個惡狠狠地眼神,想要讓蘭香將秦蓁拽回來,隻可惜,蘭香捱了李媽媽一個掌,怎麼可能順著李媽媽的意。
李媽媽氣得跺腳,又低罵了一聲“賤蹄子”,便急匆匆地去追秦蓁了。
秦蓁往前緩緩地走著,看著眼前悉的院落,怡人的景緻,心中生出了一的悲涼。
嗤笑自己前世的癡傻天真,更是痛恨那些玩弄算計的人。
前世的,十二歲便冇了母親,往日母親對過於寵,導致母親去了之後,便冇了主心骨,看似待慈的祖母,一心為好的媽,隻不過是想儘法子擺佈利用。
而卻將他們當了自己的親人,如母親那般尊敬護著。
不論是一年之後,父親續絃,將外室接回了府上,為了新夫人,還有那個外室僅小自己一歲的妹妹,都會儘可能地對們好。
可是,到頭來呢?
在他們眼裡,不過是個任他們擺佈的傻子罷了,等利用徹底之後,將無地拋棄。
秦蓁越想,那雙眸子便越發地冰冷,回過神來,握雙手,不理會後追來的李媽媽,隻是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著。
李媽媽有心阻攔,卻瞧見不遠來了人。
連忙收斂臉上的急切與怒意,換了笑臉相迎。
“表小姐來了。”李媽媽幾步停在了秦蓁的側。
秦蓁駐足,便瞧見李媽媽口中的“表小姐”笑如花地朝著走來。
當瞧見一素打扮時,角一撇,出了不滿。
“我姑姑怎麼說也是出江氏,倘若不是因府上還有孝期,也不至於如此簡陋地進門,你好歹也是秦家的大小姐,難道一點規矩都不懂?還是你認為,我姑姑不配進門?”
眼前的“表小姐”還不等秦蓁開口,便衝著責問起來。
“表小姐,您怎得過來了?”李媽媽瞧著這位“表小姐”頤指氣使的模樣,當下,脾氣便了。
不顧秦蓁,殷勤地上前作揖。
秦蓁看著李媽媽這般附小做低,暗自冷笑,怪隻怪自己前世瞎了眼,怎會偏信李媽媽?
前世被算計也是活該,可是不甘心的是,被自己最親近的人當傻子利用。
“你又是誰?”秦蓁越過李媽媽,視著眼前趾高氣揚的“表小姐。”
“我是誰?我姑姑便是秦夫人。”表小姐直言道。
“哦。”秦蓁挑眉,若有所思地點頭,“可是我並不認識你,你是哪裡來的表小姐?”
“我姑姑是江氏,今兒個起,便是秦夫人。”表小姐揚聲道。
“原來是江家的小姐。”秦蓁恍然道。
“你日後也要喚我姑姑一聲母親。”江小姐得意道,“不過,我的表姐隻有一個,至於你……不過是個冇了孃的野種罷了。”
“野種?”秦蓁勾一笑,“我今兒個真是長見識了,原來這便是江家的門風。”
看著不遠緩緩走來的秦湘,以及如今持府上中饋的二房夫人,幽幽道。
不得不說,這位江小姐是被寵壞了的,如今新夫人還未真正進門,便膽敢在府上撒野,當眾責罵秦蓁是野種,可想而知,日後這新夫人進門,秦蓁怕是再難有活路了。
秦蓁隻是靜靜地等著秦湘跟二夫人過來。
二房的二夫人,居氏,乃是老夫人母家的人,故而深得老夫人喜,自母親去世之後,便順理章地接管了府上的事務。
這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個外室,而且即將府,這便預示著好不容易到手的中饋,轉眼了彆人的。
這一年來,可甚是得意,自然會想方設法保住這好不容易到手的掌家之權,怎能甘心落於旁人之手呢?
秦湘臉上帶著溫婉的笑容,不過十三歲的年紀,卻出落的亭亭玉立,梨渦淺笑,著一如沐春風的暖意。
這樣的秦湘,我見猶憐,任誰不會心?
秦蓁在想,倘若當初,若非與國公府世子的婚約是在母親去世之前便定下的,怕是秦湘早已取而代之了,哪裡還得到嫁過去?
“江家的小姐還真是好口才。”還不等秦湘開口,二夫人居氏怪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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