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新域名雲知不知茜兒說的“欠一條命”指的是什麼, 但大致意識到，口中的那個“”，指的是自己。m.dragonb.net

茜兒何時欠過什麼？本來就是得闌尾病去世的, 與茜兒又有什麼相乾？

“我……可以聽這個故事麼？”雲知緩緩開口，“夫人既說我像那個人，也許今日相見，也是一種因緣呢？”

這樣的說法，並沒有什麼說服力，可茜兒看了一眼，淡淡一笑, “林小姐且坐下吧, 這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的故事。”

吩咐小婢去廚房看燉品，拾起一塊毯子蓋著膝, 須臾，方纔開了個頭：“是我家格格, 是七爺的姐姐。”

雖早有答案, 聞言，心頭還是忍不住一震。

“別人總說格格跋扈刁蠻, 卻不知待人真誠，待我也是極好。”娓娓道來, 說著那些和五格格點滴小事, 有些雲知記得的，有些則本沒有印象，但回憶起過去, 茜兒的眸子中好像有，王府的歲月是五格格的青春，也是的。

“我們家格格自便心儀沈二爺, 二爺也曾說過，待他留洋回來就會娶為妻。兩人多年沒見，難免生分，本來還以為一就好，誰知二爺一見麵卻問能否暫緩婚期，將我們家格格氣得不行。”茜兒說起往昔，仍舊一口一句“我們家”，說到此節，眸逐漸黯淡下來，“可格格卻不知，當時，二爺被趕出去，前腳踏出王府，又折返回來了。”

雲知子微微前傾，“他回來過？”

“他讓我等他片刻，片刻後，他帶了一張紙鶴，讓我務必給格格，我一看那紙鶴滲著墨，猜他是去附近哪裡寫了一封信，便問他，‘有什麼話不能當麵同格格說’。他言又止，隻說有些話不能給第三人聽去，他還讓我轉達給格格一句話……他說，‘在亭子時多有不便，有些話非是真心，我相信的，隻要是五妹妹，看了這紙鶴，當明白我的心意’。”

雲知乍然聽得此言，再一回想，已有了三分猜：“那紙鶴呢？”

“我回院子時遇到了府裡的管事，他質問我二爺在門外和我說什麼了……當時才知二爺所說的‘多有不便’是什麼意思。我本不該出紙鶴，可管家是王爺的人，我害怕的，就把二爺的幾番叮囑拋諸腦後了。管家看過信後神大變，要我嚴守這個，若因我攪黃了婚事，王爺定不會輕饒。”

雲知雙手揪擺，“那、那張紙鶴上寫了什麼，你瞧見了麼？”

茜兒輕輕搖頭。

“你為何不把這件事告訴格格呢？”

茜兒抬眸，“姑娘豈知我沒有說的？”

雲知心中紛，顧不上更周全的說辭，“你說欠了，要照實說，怎麼能算是欠。”

“姑娘說的是。我怕說了，五格格會去追問王爺，會被問責，後來格格又去找王爺說退親的事，鬧的天翻地覆，我更怕格格知道此事，恨我惱我，隻能死死瞞著，絕口不提。我盼著待格格嫁沈府，與二爺琴瑟和鳴，再不要提及此事。此乃一錯。”茜兒說到此，哽嚥了幾秒，“而二錯，是大婚當日，二爺從席間下來，進房門前……”

他將周圍看熱鬧的人都趕走，手搭門前，遲遲沒有推開。

茜兒候在門前，卻聽他輕問：“那紙鶴……你有沒有親手給……”

心本就發虛，看他醉醺醺眼神更是害怕，連連點頭。

“所以……原是我賭錯了麼……”

茜兒不知他所言何意，爾後二爺屋沒多久，聽到他與格格爭吵的聲音。

“我萬沒料到二爺會逃婚……若非此故，格格也不會日益消瘦，茶飯不思，才新婚半年就病故而去……”

“別說了。”雲知倏然起，攥著拳，已極力忍耐著，奪門而出，差些撞上端燉品的小婢，隻到了庭院，還是抑製不住的落下淚。

本不該在這時失態的，可心扉被撕扯，傷疤被猝然掀開，如何再鎮定自若？

當有一天，你以為能夠試著與過往和解，卻忽然有人告訴你，一切都錯了……

一直耿耿於懷的，琉璃亭的客套是緣自何故，想過，是因為時間、因為距離、因為觀念、或是因為變心……每一種可能都想過，唯獨沒有想過這個。

背後站的，是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同沈家聯姻的阿瑪，是大廈將傾忙著屠戮革命者的朝廷；而他，一個即將踏上一條不歸路的年，臨別前夕，冷著臉走到的麵前，終究是年心，狠不下心腸斷個乾凈，將最後一不忍斷開的念寄在一張小小紙鶴之上。

他堅定的相信他的五妹妹在看過紙鶴之後，會明白他，等來的，又是什麼呢？是當天夜裡王爺就拿著那紙鶴沖到沈家興師問罪，還是病弱之軀遭了一頓慘無人道的家法？

忽然間，不想知道那紙鶴裡寫的是什麼了，也不想知道之後又發生過什麼。

一想到，在看不見的角落，他嘗盡的錐心刺骨的痛亦始於，就難過的無法呼吸。

每一次錯過，像每個人都有過錯，細細想，又彷彿誰都沒錯。

雲知迷惘了。

明明最初，不是很好的麼？

會在給他的相片後寫著“等君歸”，而年郎會將贈予的匣子碼改為“等我回來娶你”。

這苦難和背負，是從什麼何時起，怎麼會沒有盡頭？

風起樹搖，有花兒片片飛落，再一看，不是花，是雪。

初雪已落，想見的人在遙不可及的遠方。

正如離世的時候，雪夜茫茫，回眸空無一人；而他在墳前跪了整整一天，天降大雪，一朝別離隔。

沈琇，小時候你總說來日方長，可我們每一次的相逢都如此短暫。

若這一回，我不能平安離開，該如何讓你知曉，我早就不怨你了呢？

*****

與此同時。

火車站前，坐在站臺上的沈一拂人一拍肩，“一拂，發什麼愣？”

“沒什麼。”沈一拂看著天空飛舞的雪花，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的，“今年的雪下的比往年還早，就怕今夜會特別冷。”

後的同行者說：“反正都要離開北京了，到了南邊就暖和了。”

沈一拂默了默。

“一拂，現在全城都通緝著你，你跟著他們，反而得給大家惹麻煩，當務之急，先保重自己。”

“明白。”

“明白就好。但願守過了寒冬，能盡快等來春吧。哎，車到了……”

“哐當哐當”，列車停下時，旅客們排隊進車廂，那人拖起皮箱，沈一拂快快跟上，見他遲疑在原地，又踱回去，勸道：“你不是說上海有你要等的人麼？當年你就是這麼想要兩頭都顧，結果兩頭都……”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沈一拂打斷他的話，“走吧。”

等到“嗚嗚”兩聲鳴笛響起，火車再度駛時，雪越下越，像天幕織一麵白網，什麼也看不清了。

*****

雲知站在院前淋了一陣雪，拿袖子乾眼淚，回到茜兒屋時，臉已恢復如常，“抱歉，我方纔……想到了一些自己的事，有些失態，夫人莫要見怪。”

茜兒述說著這段難以啟齒的過往，亦是心神俱耗，看得出雲知是個有故事的孩，沒多計較，但聽雲知說：“如夫人所言，我說的計劃風險不低，為策萬全，我需要您更多的支援。”再度走近畔，輕言說了一番話，“不知這樣，您可否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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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到底不是真的鐵獄銅籠，要逃出去也並不算天大的難事。

守門的兵是站了一夜沒錯，但他們喝著摻了點安神效果的水後，就難免頻頻犯困。等次日天亮，沈一隅來時看他們靠著墻打著盹，氣急敗壞一頓訓斥，沖空空如也的房間，再一搜院，哪還有雲知的影？院的婢仆役都被出來挨個問話，有婢說方纔還見過人，就是上了個茅房怎麼就不見了人？

沈一隅掐算時間，人沒走遠，都顧不上問責茜兒，當即帶人出院搜羅。

他們前腳邁出院子，雲知後腳從後廚中的儲水缸裡爬出來，換上事先準備的丫鬟服飾，由茜兒帶著明正大走出月門。

這樣聲東擊西的法子，算不上高明，但要是院子裡的主人願意配合，降低了戒心，那又不同了。畢竟人是從西苑丟的，小夫人帶著人在附近轉轉，也是人之常，何況眼下局麵混，人人都依著大爺的指示去找“學生”，誰會把目放到一個婢上？

要說險還是險的，沈一隅召喚全府“關門抓狗”，一旦確認沒有人離開的痕跡，很快就會發現不對，所以們需得盡快離府。可沈府無非一個正門，兩扇側門，這會兒出口都給堵上了，又能從哪裡逃出生天呢？

雲知心裡早有答案，從西園出來後不願再牽連別人，本想自己離開，沒想到茜兒堅持要一路護——來到南院的後花園中的那棵杏樹下。

沈家的護院墻高達四丈，對普通人而言沒有□□是攀不過去的，但南苑這片果園是當年老太太的地盤，老人家還在世時最栽種花樹果蔬，不喜住高樓，而自古建築風水都有“圍墻不可高出屋”的說法，所有滿府上下隻有這兒的花園墻最低，不過兩丈半。

當年五格格嫁沈府，不到半個月就“挖掘”出這麼一條“路徑”，後來許多次未經通報，私回王府，走的就是這條“道”。

來之前，雲知也不確定這一塊兒的墻有否改，此時見到後心下稍安，又聽茜兒道：“姑娘攀上此樹，出了巷子一路朝北是市集，這會兒早市人最多，混人群中就相對安全了。”

雲知反倒先沉默了。今日天未亮，曾又一次問茜兒：“原本我隻求夫人助我‘聲東擊西’，但請你親自帶我出來，一旦被發現，怕是要牽連於你……你為什麼願意幫我？”

隻是第二次，卻沒聽到回答。

雲知逃跑在即，著茜兒，忽然說：“你要想走，也是可以一起走的。”

“我是沒有地方可去的人，你不同……要快些，遲了就走不了了。”

雲知雙手扶著樹桿，單腳一踩正要使勁，腰被後邊的人一托，上了樹。

這個姿勢，是從小到大，每回要溜出府玩耍時，都是茜兒給托的這一下。

也許是太過默契，雲知難以置信的回頭，樹下的茜兒一墨綠的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笑瞇瞇的小丫鬟了，但看向的眼神卻和記憶中的模樣別無二致。

彷彿下一句會撅著嗔說：“格格可得早些回來，茜兒可扮不了你太久。”

而此時，茜兒催道：“姑娘，留神底下的苔蘚……還有……”略微一頓，“離開之後，就再也不要回來了。”

前院約傳來人聲，雲知不再猶疑，踩著枝乾，三兩下□□而出，消失於這深宅中

而茜兒，微仰著頭，著消失的方向，眼淚順著眼角下，角卻是帶著笑。

“因為，本就是我欠你的啊。”

喃喃，念著那個說不出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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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沈府一路出來，一路往北，果然很快看到不遠的市集。

早市剛開，攤販們的一聲聲賣連綿不斷，有賣瓜果的、有賣的、以及各日用雜，迎麵而來嘈雜的煙火之氣，瞬間澆滅了縈繞著周的恐懼。

失去自由僅僅不到二十四個小時，這一刻呼吸才通暢起來。

但不敢懈怠，尋了個偏僻之褪去丫鬟服飾，正想著如何回學校，忽然間聽到一陣急喝，一探頭，竟見一撥沈府府兵包圍了市集，口口聲聲說有個逃犯逃到此。

怎麼會這麼快就找來的？還鎖定在市集這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