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君見到項龍,更是怒髮衝冠,暴跳如雷道:“我纔不陪蠢人送死,這裡山林,敵暗我明,我們能守多久?只有對軍事一無所知的愚人,纔會做這和自殺相差無幾的蠢事。”
平原夫人氣憤地道:“你有什麼資格批評人呢?你能破灰鬍的大軍嗎?那天灰鬍攻來,你除了躲在帳,做過什麼出的事。”
原君想不到母親當衆揭他瘡疤,面子哪掛得住,點著頭道:“好!現在你完全站在外人那邊,還反過頭來對付自己的兒子,由今天開始,我再沒有你這種孃親。”
“啪!”
平原夫人怒賞他一記耳,渾抖道:“你給我再說一次!”
原君著被打的一邊臉頰,眼中出狠毒的神,眼珠在和項龍上打幾個轉,寒聲道:“有了夫,還要我這兒子作啥!”舉臂高嚷道:“孩兒們!要活命的隨我去。”
平原夫人氣得臉無,叱道:“誰也不準隨他去,這個家仍是由我作主,何時到他說話。”
衆家將一言不發,誰都知道沒有人會隨原君冒險離去。
平原夫人冷冷看原君一眼,道:“你若不給我叩頭認錯,休想我原諒你。”哼一聲,回營去了。
項龍看都不看僵在當場的原君,命令道:“若要活命,立即給我去工作。”
衆家將齊聲應諾,不理原君,各自斬草砍樹去了。其它人一鬨而散,只留下原君一人獨立山頭,孤無助。
日落西山,大地昏沉,寒風一陣一陣由西北方吹來。項龍這邊全軍戒備,枕戈待旦,營地只有幾點燈火,悽清苦冷。項龍、胥和烏卓二人坐在外圍的一輛騾車上,觀察四周的靜。墮地的聲音在另一方的山頭傳來。三人終於肯定敵人就在當前,證明了項龍的推斷。墮地的聲音乃因敵人上他們設下的絆馬索。
要知直到這刻之前,對敵人的存在仍純屬揣測,沒有任何實質的支持。只是推論若有敵人,則他們必是藏峽谷中,而這裡終是魏人之地,故囂魏牟不得不速戰速決,趁天黑襲營。若要夜襲,這種地方最利火攻,而火攻則必須先佔上風的地利,故此敵人須離開峽谷,潛往與峽谷遙對的營地另一邊的山頭。他們針對此點,在營地兩側外的山野設下絆馬索,敵人若被絆倒,發出聲音,可把握到黑暗裡敵人推進至什麼位置。
墮地和悶哼聲連串響起。
項龍大笑,高喊道:“囂魏牟,你中計哩!放箭!”
營地火亮起,數百支火箭勁高空,分別遠遠投往兩側和峽口的方向,只餘下上風之地。一時火苗四竄,乾燥的山林迅速起火,乘風勢由兩側往峽口的方向蔓延過去,把黑而來的敵人全捲火舌裡。原來項龍早命人在林木上先灑遍燈油,一即發。濃煙冒起,大部份均往峽谷方向送去,只有部分飄往營地。
衆人忙取來溼巾,蒙在臉上,遮掩鼻。
慘和驚呼聲響個不停,敵人手足無措,怎想得到項龍先發制人,反以火攻來對付他們。人影閃出,峽口既被大火封閉,潛伏在營地四周的敵人惟有冒險往營地攻來。趙兵見主帥的奇謀妙計再次湊效,軍心大振,萬衆一心神抖擻地向試圖搶過水坑,攻上斜坡的敵人箭去。
毫無掩護下,兼黑煙所薰,敵人前仆後繼地逐一倒下,只有數十人勉強越過護營的水坑,仍無一倖免地倒斃斜坡。戰完全是一面倒的局面。
項龍見敵人縱使在這等劣勢,仍是兇悍迅捷,奔跑如飛,大僥倖。若是正面鋒,縱能獲勝,己方勢必傷亡慘重,哪有現在斬瓜切菜般容易,可見智勇兩項,缺一不可。
附近山林全陷進狂暴的火勢裡,烈焰沖天而起,參天古樹一株一株隨火傾頹,更添聲勢。濃黑的煙直送峽谷,大火往延去。敵人被火勢不住迫得攻過來,有些在衝出來前早變火人,不用殺亦活不。本是風怡人的山野,頓人間地獄。慘嚎聲不住由火場傳來,喊聲震天。斜坡和水坑堆積如山,流河。到天明時,方圓十里之地全化作焦土,火苗仍在遠延續,幸而火勢減弱多了。
項龍巧施妙計,不損一兵一卒,在囂魏牟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的況下,把敵人收拾。正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劫後災地駭遍野,約略估計,燒死殺對方近千人之衆。只不知囂魏牟是否其中一名死者。
項龍親自帶隊,到峽谷探路,確定沒有敵人,立即起程,離開慘不忍睹有若修羅地獄的現場。
越過峽谷,東南行兩個時辰,大隊抵達濮水西岸。此段河流石質多泥沙,流水清澈。再南下數裡,晶瑩澈的大湖出現眼前,湖區遼闊,水草,無數大雁、野鴨、魚鷗嬉戲飛翔,把藍天白雲和瀲豔碧波連無比人的畫面。
衆人經過一夜的折騰,至此心大好,立即在湖邊紮營,起竈做飯。又有軍士撒網捕魚,充滿旅行的趣?雅夫人興致大發,命人在湖的一角圍起布幔,就在明澈澄碧的湖水裡嬉戲沐浴,最後趙倩和翠桐、翠綠兩名婢抵不住引,加們,中自是春無邊。
項龍悠然坐在湖旁一方大石上,欣賞湖山,看著綠草無窮展,接連蒼穹,湖水則流溢彩,碧綠迷人,一時心神皆醉。
兵卒們不甘後人,赤撲湖裡,縱暢泳,飽歷驚險後,誰可怪他們放肆。
項龍分他們的歡樂之際,平原夫人的聲音溫婉地在後響起:“龍爲何不下水暢遊?”
項龍回頭看去,笑道:“若夫人肯和我鴛鴦戲水,下屬自當奉陪。”
平原夫人俏臉微紅,到他旁坐下,幽幽一嘆道:“我愈來愈佩服你,若長平一戰是你作主帥,保證死的四十萬人不是趙人而是秦兵,整個形勢亦須改寫。”
項籠謙虛道:“夫人過譽,偶有小勝,何足掛齒。”間道:“君是否仍在生氣?”
平原夫人玉瞼一寒,咬牙切齒道:“不要提那沒用的畜牲。”無奈嘆一口氣,語無言。
項龍驚愕地道:“他竟敢不向你叩頭認錯嗎?”
平原夫人別過頭來,深深地看著他道:“叩頭認錯有什麼用?我一向對先夫不太滿意,豈知這畜牲更遠不如他。”垂下螓首,紅著臉道:“龍!你肯不肯給我一個孩兒,只要他有一半像你,妾已心滿意足。”
項龍先是虎軀一震,繼而大喜道:“到此刻我才真正不到夫人對我的敵意。”
平原夫人的俏臉更紅,輕輕道:“這是你以本領賺回來的,連番目睹你鬼神莫測的工夫,我再不想爲你的敵人。”
項龍手過去,抓起的玉手道:“那你是否想爲我的人呢?”
平原夫人眼中出無奈的神,輕嘆道:“現在我不想瞞你,此次我返回魏國,早安排好改嫁一名握有兵權的大將,這是不能更改的事。你……你怪我嗎?”
項龍反鬆了一口氣,事實上他對這人有無,一直抱著玩弄的心態。一方面藉此報復原君害死素的仇恨,也是一種求生的手段,所以怎會因此怪。表面當然扮作傷嘆氣、失之極的樣子。
警報聲起。項龍愕然去,遠方地平在線塵頭大起,一隊人馬往他們馳來。
平原夫人反手握他,喜形於道:“關樸的援兵來哩。”
魏都大梁位於黃河南岸,乃水、膠水、雎水、丹水、鴻數大河系彙集之。魏人又先後開鑿大、樑兩大人工護河,團團保衛大梁,天然屏障,令這偉大的都城更是易守難攻,穩如泰山。
魏國於當時中原的中心,北趙,西靠韓秦,東鄰齊,南臨楚,乃天下通樞鈕。大梁是位於魏國正中的戰略重鎮,扼水陸通要衝,若要進攻其它五國,不先攻陷魏國,會困難倍增,而若要征服魏國,則大梁乃必爭之地,於此可見魏國都城的重要。
項龍等於封丘休息三天,在關樸的二千軍馬護送下,渡過黃河,走了十五天,大梁在。
項龍一路走來,心輕鬆,有若參加古代的旅行團,重遊“舊地”。神馳意飛中,他想象著在這廣闊的大地上,分佈無數的城市,每城建起高大堅實的城牆和城外寬闊的城壕,而每一個城市又是一個戰鬥的中心和龐大的軍事設施。這時代的所有風雲,就是在一個個這樣的據點外,以破城與守城爲目標而展開。城市的保存或陷落,標誌國家的運勢和敗。這種以城市攻防戰爲主的爭霸,既簡單又直接,在某一角度來看,實有其無比人的魅力。對戰國的君主來說,有若在下一盤棋,迷上了罷不能,只有互拚棋力,看看最後誰吃掉誰。
在封閉的城牆,是大大小小的政經軍中心,是四周土地最重要的指揮中樞,是該地政權的象徵,攻下這些城市,等於摧毀對方的政權,意義不言而喻。
關樸的軍隊把他們送至大北十里,回師封丘,將護行的任務,轉給大梁外圍的駐軍。信陵君歡迎的先頭部隊亦已抵達,領他們由吊橋渡過大。而信陵君魏無忌,早在另一端排開陣勢,隆重地迎接多災多難的送嫁團。戰國四公子之一的魏無忌一便服,策騎而來。他生得方面大耳,相貌堂堂,段頎長,自有一威嚴尊貴的氣質,雖是笑容親切,但兩眼閃閃,顧盼生威。他雖是平原夫人之弟,外貌卻比乃姊老了幾歲,不知是否因長期於力之下,人也蒼老一點。
一番寒暄之後,衆人朝大梁城出發。
大梁城氣象萬千,城郭相連,周圍城壕寬廣,呈不規則的長方形,隨地勢河道彎延有致,以南門爲正,所有城門均有凸出的門闕和護城,大大增強對城門的防守力,氣勢磅礡。
離城門尚有五里許路,前面塵土飛揚,一將持魏王之令至,傳旨除項龍和趙倩等眷外,餘人須在城外紮營,平原夫人母子和家將自然不在此限,項龍等當然大驚詫,也覺得無趣。信陵君臉不悅之,但王命既下,除非決心違背或立即造反,否則只好接屈辱的安排。項龍吩咐胥和烏卓幾句後,隨信陵君進大梁。
大梁比之邯鄲,又有不同面貌,了趙國的古樸宏偉,多出幾分綺麗纖巧,裝飾上更見多采多姿。城街道,以南北向八條並行的大街,和東西向的四條主街互相錯而。十二條大街各可容十多匹馬並肩而進,極規模。其它小街橫巷,則依主街錯佈置,井然有序。
在衛士開道下,大隊人馬經過皇宮外佈滿署的大街,繞過宮城的高牆,來到東北角貴族大臣聚居之地。沿途熱鬧昇平,街上的行人比邯鄲多上一倍,見到信陵君的旗幟,現出尊敬神,甚至有人跪地禮拜,顯出信陵君在魏人心中的威。信陵君的府第巍峨矗立道路盡,高牆樹木參天,益發顯出信陵君與衆不同的份地位。
項龍和趙倩等被分隔開來,各自居於不同的院落。信陵君招呼周到,派了四名千百的婢侍候,梳洗過後,立即在書齋接見項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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