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府歌舞姬團充滿挑逗的大型歌舞表演過後,在蒙驁、王綰和蔡澤的領頭下,衆賓客番向呂不韋祝酒賀壽,把宴會的熱鬧氣氛推上高峰。接著呂不韋在管中邪、呂娘蓉等人簇擁中,到兩邊輔宅接其他賓客祝賀。由於小盤和朱姬仍在,雖上千人的宴堂,仍不覺喧譁嘈吵,只是紛紛頭接耳,話題均以項管兩人即將來臨的比武爲主。對面的嫪毐向項龍舉杯示意,預祝他勝利,項龍含笑迴應,當然是淺嘗即止,作個樣兒。
忽然烏廷芳打手勢召他過去,項龍心中奇怪,移到妻旁,低聲問道:“什麼事?”
紀嫣然湊過許,沉聲道:“呂不韋非常卑鄙,剛纔小恬經過我們邊,匆匆說出‘烏府門前有齊人伏兵’,可知呂不韋今晚是不惜代價、不擇手段,務要把夫君大人去之而後快。若管中邪殺不了你,就由其他人下手,只是我弄不清楚爲何會是齊人。”
有伏兵狙擊自己毫不稀奇,此乃呂不韋一貫慣於冒險和膽大包天的手段,但對爲何會是齊人的伏兵,項龍亦是一頭霧水。想與另一邊的琴清調笑兩句,見朱姬正注視他們,嚇得把到口的話吞回肚子,返席低聲通知滕翼和荊俊。
滕翼冷哼一聲,到後席找荊善等人說話,片刻後烏言著離開宴堂,佈置一切。鼓樂聲再次喧天而起,呂不韋人未到洪鐘般笑聲先至,在管中邪一衆擁持中,由大門衆星拱月地昂然而。衆人紛紛起立致禮。
呂不韋得意之極,倏地立定堂心,由從人斟滿杯子,舉杯遙向朱姬和小盤高聲道:“先敬太后、儲君一杯。”
項龍旁的烏應元冷哼道:“我看這無無義的賊子得意到何時?”
項龍冷眼看著小盤、朱姬與呂不韋舉杯互祝,心中豈無慨。此刻可說是呂不韋最風的時刻,可是當待會殺項龍而不得,稍後又黑龍出世,改朝換制,碎他禪讓奪權的夢,他的權力將被逐步削弱,其中一個因素自是嫪毐勢力的膨脹。
此時呂不韋等來至他們席前,管中邪從祝酒的大隊中移過來,舉杯朝項龍道:“今晚不論勝敗,我管中邪對項大人仍是打心底裡敬服,其他多餘話不說哩。”
項龍看著頑強的敵手,微笑回禮。兩人淺嘗即止。
待所有人重歸己席,呂不韋站起來宣佈道:“齊相田單今天特別派遣一個雜耍百戲團來給我賀壽,團無一不是奇人異士,保證各位大開眼界。”
衆人本以爲他宣佈的是項管兩人的比武,微失中,一隊百多人的雜耍團,聲勢浩大的涌進來,把他們的注意力吸引,惹來熱烈的掌聲和喝采聲。項龍等心下恍然,齊人的伏兵,指的該就是眼前的雜耍團。
雜耍團甫進場已先聲奪人,外排各十多個壯漢大翻筋斗,一組由三十多人疊羅漢而的人陣,輕鬆地在一名作詼諧的侏儒生的引領下,像一堵牆般跑進來。最采是除底層的八名力士外,接著三層的全是的,最頂的齊更是賽天仙,雖及不上紀嫣然等那種絕,已屬不可多得的人兒。其他繞著羅漢陣的團員則邊行邊表演各種難度極高的作。在樂隊起勁的吹奏裡,賓客的采聲笑聲中,羅漢陣花朵般撒往地上,四名力士滾往四方之際,上面三層的十一位人流水般灑下來,或臥或坐,表演若無骨又充滿挑逗意味的人姿態。高立羅漢陣之頂,最的齊翻下來後,幾個翻騰直抵呂不韋席前,獻上一個以黃金打製而的壽果。
負責小盤和朱姬安全的昌文君最是張,與衆衛對這批雜耍員虎視眈眈,防止有人心懷不軌。項龍和滕翼等聚會神觀察待會將伏擊他們的敵人,見他們不論男手不凡,均心生戒懼。若非有蒙恬通風報訊,猝不及防下,說不定要吃上大虧。種種表演中,最逗笑是那個詐作四佔人便宜,但總是犯錯被打的侏儒。十一位在八名有若崇山的力士襯托對比下,施展骨絕技和采的舞姿,引得全場歡聲雷。雜耍團退下後,衆賓客仍是議論紛紛,對骨人們懷念不已。
呂不韋再次站起來的時候,衆人知道好戲來了,倏地靜下來。大堂近千對目,全集中到權傾一時的冒險家上。
呂不韋乾咳一聲,正要說話,嫪毐含笑而起,向呂不韋遙遙施禮,衆人正大不解,嫪毐已微笑道:“若下猜得不錯,仲父是否要宣佈項管兩位大人的比武爭呢?”
呂不韋呵呵笑道:“嫪大人真懂揣別人心意,事實正是如此,不知嫪大人是否另有高見?”
他語帶嘲諷,暗指嫪毐擅於逢迎朱姬,頗爲損抵死。
嫪毐就算不高興,亦不會表出來,淡淡道:“好事雙,主菜上席前,也該有些可口小點。不若先由下家將與仲父手下高人,來一場點綴助興,湊湊熱鬧,仲父意下如何?”
衆賓客哪想得到會橫裡殺出個嫪毐,公然向呂不韋挑戰。秦人好武,宴會比武乃家常便飯,好事者紛紛喝采好。小盤見嫪毐說話前,沒有先向自己請示,知他恃著朱姬,並不把自己放在眼,比呂不韋更囂張狂妄,心中暗怒。
烏應元向項龍低聲道:“嫪毐是不甘寂寞。”
項龍含笑點頭,他當然明白烏應元意之所指。自周室式微,諸侯稱霸,各國權貴均盛行養士之風,不單是蒐羅人材,以爲己用,更是份地位的象徵。權貴間家將卿士的比武,代表著門客實力的較量。嫪毐得太后朱姬支持,勢力日增,自是希趁此機會,揚威立萬,一顯威風,假若他派出的門客高手勝過呂不韋的人,不但勝出的手下聲價百倍,還可突顯出他嫪毐現時的權勢地位,一舉兩得。在某一程度上,項管之戰中嫪毐可能仍是看好管中邪,所以若能先勝上一場,縱然管中邪擊敗項龍的西秦第一劍手,管中邪仍未可算無敵,因爲嫪毐仍擁有一位勝利者,不讓呂不韋專。項龍目掃過嫪毐手下門客,見令齊臉有得,立知此計必是出於此君腦袋,遂對此人留上了心。
呂不韋呵呵再笑,顯是看穿嫪毐心意,別轉來,向小盤恭敬道:“比武助興,既可增添熱鬧,更可顯揚我大秦武風,請儲君示準。”
嫪毐和朱姬同時臉微變,知道呂不韋故示尊重小盤意見的姿態,自是用心不良,冀圖加深朱姬嫪毐方面和小盤的分歧,裝出好像只有他尊重小盤的樣子。整個大堂肅靜無聲,千百道目全集中到未來秦始皇的上去。
小盤也是了得,像毫不明白呂不韋的暗示般,含笑對嫪毐道:“嫪卿家會派出哪位劍手來讓我們一開眼界?”
韓竭由嫪毐旁霍地立起,大步走到堂心,下跪道:“史府客卿韓竭,請太后、儲君賜準獻技。”
這番話既自負又倨傲,特別強調要得到朱姬的允準,擺明針對呂不韋剛纔沒有把朱姬的太后放在心上。近月來韓竭在咸聲名大噪,直迫項龍和管中邪兩大頂尖劍手,各人見嫪毐派的人竟然是他,登時興起鬨。呂不韋微微一笑,坐了下來。
小盤笑向朱姬道:“一切由太后作主。”
這麼一說,衆人更是興,此一道主菜前的點,已是勢在弦上,難道朱姬會和深得恩寵的嫪毐擡槓嗎?
果然朱姬輕地道:“韓竭乃有稷下劍聖之稱的忘憂先生曹秋道的得意門生,劍法超羣,不過仲父手下能人無數,必可派出人選,好迫得韓先生抖出絕藝,讓我等見識一二。”
滕翼見朱姬擺明捧嫪毐呂不韋,雖對後者絕無好,仍忍不住低聲對項龍等道:“真想去把韓竭的卵子他孃的出來。”
項龍聽得好笑,回答道:“二哥總有機會的,何不現在借呂不韋的人,看看卵子有何本領。”
荊俊肯定地道:“呂賊必會派許商出來,除他和管中邪外,怕沒有人是卵子的對手。”
事實上除他們外,堂人人都在猜測呂不韋會派何人出來應戰。此等勝敗關乎到呂不韋的面子和榮辱,呂不韋自不敢輕忽對待。
呂不韋的目果然落到許商上,豈知就在此時,與韓竭有師門之辱的連蛟冷哼一聲站起來,恭道:“請仲父允許連蛟出戰。”
連蛟亦是當今咸炙手可熱的劍手,曾多次在宴會場合顯手,衆人見他自請纓,登時鼓掌喝采。
呂不韋顯然對他頗有信心,呵呵笑道:“好!記著點到即止。”
只有管中邪和許商同時皺起眉頭,顯然並不看好連蛟。鼓聲轟然響起,衆人均知好戲立即開場。
兩人隔開丈許,並排面向主席位的小盤、呂不韋和朱姬,先致以武士敬禮,隨即轉面向對手,四目接投。韓竭平時雖予人倨傲無禮的印象,這時卻像變另外一個人般,非常沉著,全神貫注打量對手,沒有半點輕敵或疏忽大意。他右手握劍柄,穩定而輕鬆,兩腳微分,不如山,雖沒有擺出架勢,卻比任何姿態更有震懾人心的高手風範,項龍和滕翼等也暗暗爲他喝采。他的眼神變得劍般銳利,沒有出分毫心中的緒,使人覺得他深不可測,難以猜度。大堂雀無聲,人人屏息靜氣,毫沒有不耐煩的覺,非是各人今晚特別有耐,而是沒有什麼特別大作的韓竭,已足以生出強凝的氣勢,鎮懾全場。最令人不過氣來的是他竟清楚傳達出一種信息,是他不出手則已,否則必是石破天驚的攻勢。
滕翼在烏應元后側過來奇道:“這小子與善同出一門,爲何劍路上卻完全不同呢?”
項龍剛和紀嫣然換個心生驚異的眼神,聞言道:“只從曹秋道能調教出兩個不同的徒弟出來,可知曹秋道確已達大宗師級的境界。”
滕翼點頭同意。要知若是一般下乘劍匠,只知照版煮碗地把自技藝授與徒兒,很容易培造出另一個自己來。只有博通劍的宗師級人,才懂得因材施教,令徒兒發揮出本的優點和特長。善以快爲主,劍走飄靈。韓竭則以穩爲重,劍法求勢求狠。從兩者的分別,可以推測出曹秋道的就。
另一邊的連蛟雖一向狂妄囂張,際此生榮死辱的關鍵時刻,變得氣度沉凝,嚴陣以待。表面上一點看不出他落在下風,還拔出長劍,橫在前,威勢十足,可是衆人總有他給劍尚未出鞘的韓竭比下去的覺。兩人對峙半盞熱茶的工夫,韓竭忽地微微俯前,像只尋到獵弱點的斑豹般,雙目厲芒劇盛,凝注對手。事實上兩人的距離沒有毫改變,但衆人卻猛地到韓竭已主出擊,箇中勢,確是難以言喻。果然在局的連蛟在對方驚人的氣勢迫下,不得不立即發難,出震撼全場的一聲咆吼,手中劍化長虹,在暗含奧理的步法配合下,越過近丈的距離。長劍變化幾次,最後斜挑韓竭握劍柄的手。
明眼者知他劍勢的每一個變化,不但以之迷敵人,還藉而加速增勁,使攻至敵人時氣勢力道均臻達最巔峰的一刻。而他直取對方握劍的手,更是厲害,務令韓竭不能全面發揮劍招。縱使傷不到人,但高手戰,只要一旦失勢,絕難平反敗局,所以無論在劍上或戰略上,連蛟無疑已可躋第一流劍客的行列。這時包括項龍等人在,都覺得韓竭過於託大,暗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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