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夷則續道:“丹太子現在駐馬武,那是武水旁的大城,比較接近南方,以應付齊人的威脅,上將軍若有空,丹太子會非常歡喜見到老朋友。”
項龍苦笑道:“現在我對能否活著回到咸都欠缺信心,哪還談得上其他事。”
徐夷則正容道:“上將軍是否指曹秋道約戰一事,此事必有田單、呂不韋在後推波助瀾,上將軍須小心應付。我們曾派出幾個一流劍手挑戰曹秋道,好挫齊人威風,豈知連仲孫玄華那一關都過不了,想起也教人氣餒。”
項龍心知肚明此事是因韓闖陷害他而惹出來的,不想再談,岔開話題道:“徐兄何時回燕?”
徐夷則答道:“本打算壽宴翌晨立即離開,現在當然要等看到上將車挫敗曹秋道才走。”
項龍搖頭道:“徐兄對我期太高了。”
徐夷則微愕然,道:“尚未手,爲何上將軍卻像沒有什麼信心似的。”
項龍當然不會告訴他領教過曹秋道的厲害,只好含糊其詞,改談其他事。
徐夷則閒聊兩句,轉項龍最害怕的正題道:“這次夷則來拜候,有一事相求。”
項龍只好道:“徐兄請直言無礙。”
徐夷則正容道:“我們之所以會參加合縱軍攻打貴國,實非所願,皆因爲勢所迫,否則在齊人威脅下,將變得孤立無援,假若去此心腹之患,敝國絕不會參與合縱之舉。”
項龍皺眉道:“事關重大,徐兄可作得主嗎?”
徐夷則嘆道:“不是可不可以作主的問題,而是敝主的願。現在田單和呂不韋遙相勾結,貴國軍隊得三晉無力北顧,予田單北犯我境的機會。只要上將軍向齊人暗示不會坐看他們擴張領土,那齊人縱有天大膽子,都不敢像現在般放恣。只是一句說話,上將軍可爲貴國贏得敝國的友誼。”
項龍尚是首次捲這種進退兩難的況下,他雖能影響小盤,皆因他一直不存私心,事事爲他著想。要知秦國自商鞅以來,訂下遠近攻的國策,聯齊楚而凌三晉。至於燕人,自燕昭王築黃金臺聘來樂毅等破齊名將,曾威風過一陣子後,秦人從不把僻東北的弱燕放在眼,故怎會爲燕人開罪齊人。另一方面,他更要爲善打算,助解子元將田建爭取回來,在某一程度上他勢要許諾田建呂不韋答應他的事,自然包括燕國這塊在。他深切到自己並非搞政治的人,當然他可輕易騙得徐夷則的心,佯作答應,然後奉違,只恨他不是這種人。
項龍苦笑道:“我要答應此事,只是一句話那麼容易,卻恐怕不易辦得到。”
徐夷則臉微變道:“或者是小將誤會,還以爲上將軍是丹太子真正的朋友。”
項龍坦言道:“徐兄言重。朋友就是朋友,絕不會改變。但問題現在我不是正式出使來齊,又有呂不韋在旁牽制,並沒有說話的機會,所以不敢輕率答應,可否待我想想再說。”再嘆一口氣道:“假若我給曹秋道一劍殺掉,說什麼都沒用。”
徐夷則容稍緩,有點不好意思道:“是小將太急躁,一切自該留待上將軍由稷下宮凱旋歸來再說。”
徐夷則言罷起立告辭,剛把他送到府門,李園來了。往日項龍清閒得可空睡午覺,現在卻是應接不暇,忙得差點沒命。
項龍請李園到大廳等他,先趕去爲肖月潭寫好的信畫押,再匆匆朝大廳去,給小屏兒截著道:“大小姐有十萬火急的事,囑你立即去見。”
小妮子眼含怨懟,一面幽悽,看得他的心痛起來,卻又沒有辦法,他已下決心,再不納任何姬妾,實是最大的負擔。自倩公主死後,使他心的,只有琴清和李嫣嫣兩。
項龍苦惱道:“李園正在大廳等我呢!”
小屏兒道:“那亦要先去見小姐,因爲清秀夫人到了。”
項龍方知道清秀夫人原來和菲有,權衡輕重,趕去見這人兒。
清秀夫人仍是臉垂重紗,不肯以玉容相示,菲識趣避開,清秀夫人開門見山道:“上將軍可知你的境非常險惡?”
項龍點頭沉聲道:“夫人有什麼新的消息?”
清秀夫人道:“李相當然不會將他的事告訴我,不過我已命人留心他,近兩天韓闖不時來找他談,上將軍觀人於微,當知韓闖不是善類,李相一向不大歡喜韓闖,忽然變得如此親,自是令人起疑。”
項龍嘆道:“我明白了。多謝夫人,項某非常激。”
清秀夫人淡淡道:“此事我只是爲嫣嫣做的,否則會怪我。我們這些婦人子,只知上將軍有大恩於李相,而李相若以怨報德,是大錯特錯,其他的事不想理會。不敢再耽阻上將軍的正事!上將軍請自便吧!”
項龍早習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施禮告退,往見李園。李園獨坐廳,默默喝茶,神落漠,不知是否因要出賣項龍而心境不安。
項龍在他旁坐下,忽然怒氣上涌,冷冷道:“麻煩李兄通知有關人等,今晚小弟決定不走。”
李園劇震道:“項兄今晚要走嗎?”
項龍細察他神,怎看都不似作僞,奇道:“韓闖那忘恩負義的傢伙沒告訴你嗎?”
李園屈道:“我真不知此事,這次我來找你,就是要告訴你韓闖這傢伙給郭開說服要害你,同時嫁禍給呂不韋,好惹起貴國的。咦!難道你誤會我會和他們一鼻孔出氣嗎?若是如此,我李園還是人嗎?嫣嫣更會怨我一世。”
項龍糊塗起來,分不清楚誰忠誰,道:“這兩天爲何不來找我,若我今晚真的走了,豈非落進韓闖和郭開的陷阱嗎?”
李園慚愧道:“韓闖頻頻來找我說話,我也曾想過好不好對此事不聞不問,最後鬥不過自己的良心,龍勿要怪我,是小弟的意志不夠堅定。”
項龍嘆道:“你們有沒有想過,有我一日在秦與呂不韋互相牽制,秦國將難以全力攻打你們。否則會是怎麼樣的況,你們當可想見。”
不由又想起小盤的份危機,那會使他和小盤陷在絕對的下風,或許昌平君等仍支持小盤,但已失去往日合法的理據。
李園苦笑道:“其實龍君並不想出賣龍,只因他一時口疏告訴韓闖他曾在大梁見過你,事後沒有報知魏增,被他以此威脅,怕被揭發出來累及親族,得要與他合作。他對你的,比任何人來得深厚,故最痛苦的是他。項兄該明白我的意思。”
項龍怒道:“韓闖這傢伙可太過份了,表面滿口仁義道德,難怪他特別怕我,因爲心有愧,哈!既是心有愧,那他這人仍不算太壞。”
李園苦笑道:“想不到項兄仍有心說笑,韓闖的確非常苦惱,這麼做有一半是被郭開迫出來的。問題是韓闖邊有人對郭開通風報訊,使事泄出來,現在韓國最不敢得罪的是趙人,韓闖更顧忌韓晶,怕向韓王進讒,那他就糟了。”
項龍怒火稍消,笑道:“早知如此當日一劍將郭開宰掉,當不會有現在的煩惱。”
李園道:“換過誰都不會有分別,爲掙扎求存,誰不是不擇手段,只是我做不出這種事吧!照我看,韓闖不用你吩咐都會把今晚送你離臨淄城的謀取消,因爲借曹秋道的劍,總好過用他自己的手。”
只一句話,項龍可斷定李園應沒有參與謀,否則該知道逃走的事是由龍君負責,表面上韓闖並不知。心稍佳,道:“那至在與曹秋道比武前,我是安全的。”
李園嘆道:“理該如此,不過我卻側聞臨淄的劍手躍躍試,想先秤秤你的斤兩。”
項龍冷哼道:“我目下的心不太好,他們最好不要來惹我。”
李園沉道:“曹秋道確是曠古爍今的劍大師,龍有把握嗎?”
項龍想起肖月潭的“十招之計”,心下稍安,點頭道:“自保該沒有問題。”
李園大訝,沒再作追問,還想說下去,這次到解子元來找他,李園知不宜在旁,匆匆走了。
項龍把解子元迎廳裡,後者苦笑道:“約是約好了,可小弟卻有個難題,夫人不信我今晚和你在一起,要見過你才肯信。”
項龍心知肚明善只是找藉口見他,苦笑道:“今趟由我到府上接解兄如何?”
解子元喜道:“項兄真夠朋友,二王子知道可與項兄見面,興得不得了,說你的一句話,在嬴政面前比呂不韋的十句話更管用。”
項龍暗忖齊國之亡,皆因這種心態而來。
解子元道:“今晚要再找骨人來陪酒,給挨著不知多麼舒服。”
項龍道:“不是田單的人嗎?讓知道我們說什麼不太好吧!”
解子元道:“放心好了,是出名不理政事的。而且說出去沒什麼打,只要讓二王子知道有你支持我們就。”
項龍想起今早齊王毫不給面子的斥責大王子田生,暗道難怪人人看漲田建的行。
解子元低聲音神兮兮道:“據傳大王會在壽宴上正式宣佈繼位的太子人選,肯定是二王子無疑,所以我們須借項兄田單和呂不韋的氣焰。”
項龍哪想得到自己會以這種形式與呂不韋和田單進行政治鬥爭,可見政治手段確可殺人不見。自己由一個“一無所有”的人,變不但可影響秦國政壇,還能左右別國政局,確是始料難及。解子元告訴他約定的時間,又匆匆趕去通知仲孫龍父子。項龍返房把藏的百戰刀取出,掛在腰際,心想若曹秋道不答應十招之數,便在壽宴那晚諸事停當後和菲溜之夭夭。小命要,什麼劍手的榮耀均屬次要。想起曹秋道出神化的劍法,早前給肖月潭激勵起的鬥志,此時又不翼而飛。不過老曹肯以十招爲限,則不妨陪他玩玩,自己怎不濟都可捱過他十招。他當然明白肖月潭是爲他著想,不戰而逃會在他榮的武士生涯裡留下一個大污點,尤其在小盤鬧份危機時發生,更屬不智。但自己知自己事,曹秋道的劍法並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爲了妻兒,又覺得這樣送命太不值得,所以生出避戰之意。到現在爲止,他仍弄不清楚龍君是否真的出賣自己。只要今晚看看他會否取消離開臨淄的安排,即可清楚。
他有點想到園中練習刀法,但暗忖假若老曹不肯答應十招之請,練也是白練,沉間,幸月帶著一香風他懷裡,把他摟個結實,細細道:“上將軍騙得我們很苦呢!”
項龍擁著滿人的軀,面對如花玉容,大吃不消,更不想傷害的芳心,只好道:“幸月小姐不是在彩排歌舞嗎?”
樂聲從花園傳來,故項龍會有此語。
幸月俏目生輝地凝注他,暱聲道:“大小姐在指點二小姐的唱功做手,奴家惦掛上將軍,所以趁機溜來看你嘛!”
最難消人恩,項龍一向對這歌姬並無惡,怎忍心是拒絕,只好顧左右而言他道:“你是否會繼續追隨二小姐?”
幸月道:“這個當然,我們做周遊歌姬的有個不文的傳統,是莫要嫁豪門,要嫁就嫁布平民,又或獨終老。唉!我們什麼男人沒見過呢?對男之事早心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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