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十二級的生豬

到生豬收購站送豬的人，最討厭彆人隊。

為什麼呢？

因為排隊太久，那些豬會拉屎屙尿，這樣重起碼要一、兩斤，所以，大家對隊的人向來不客氣。

滿頭大汗的漢子把豬放下，二個人撥出一口口白氣，才說得出話，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訴起苦：

“ 同誌，冇法子，我們生產隊離這兒遠。”

“ 早上就讓兩個婆娘趕著豬出門了，可是走到半道，豬就不肯走，婆娘不得不回頭找我們來抬。”

“ 你們看看，這傢夥，從早上折騰到現在，都已經快斷氣了，你們行行方便，讓我們先行不？”

“最讓人為難的是，家裡留著準備宰殺的那頭瘦得很，很可能不夠一百一……”

生豬收購站有規定，病豬，死豬都不能收，如果這頭豬斷氣了，家裡的豬重量又不夠，他們還真的就不上任務豬了。

他們這麼一說，先來的人給他們騰出了一塊空地。

大家同為一個公社的社員，這麼一點同心還是有的，讓他們一個隊算了。

要知道，在這種人都不怎麼吃得飽的年月，養二頭豬並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這頭豬一命嗚呼不了，家裡那頭冇有生豬收購站開出的證明，他也冇法開宰，這樣就麻煩了。

“快快，把豬放到磅稱上。”穿藍工服、腳踏高筒雨鞋的豬收購員老吳指揮那二人，他嘖嘖搖頭，

“看你們把它折騰得一的傷……”

倆漢子連頭上的汗都冇空，趕把豬抬上去。

“一百五十五斤。”老吳低頭在手裡的紙上寫下幾行字，然後讓他們把豬抬下來。

接下來就是背脊、撳肚皮，再一膘，隨後老吳又在紙上寫了一下。

最後，他宣佈，“你這頭豬能出一百零四斤白，評為六級。”

大家在心裡快速幫他們算了出來，

“六級豬四六一斤，一百五十五斤，哇，七十一塊錢，兄弟，真厲害！”

兩個漢子終於長籲了一口氣，“我們在家請豬大稱估算過，說有一百六，一早上折騰掉五斤，這就去二塊錢了……”

豬大稱其人，春芽也聽說過，他是十裡八鄉有名的殺豬匠，但他的絕技是用眼估算豬的重，左右誤差不會超過二、三斤。

這個技能讓他在東坪公社的殺豬匠裡穎而出，每戶養豬戶在送豬之前，都會爭相請他上門估算一下，看看自己家的豬夠不夠收購站的標準。

冇有一百一十斤，你送豬到收購站也是白搭，被拒收不說，還會被大家嘲笑。

大家會說，你一個社員連豬都伺候不好，太不會過日子了，甚至於，家裡小輩在說親的時候，也會讓人拿這件事來說。

春芽笑嘻嘻地看著這些有趣的眾生相，直到有一個年闖進了的眼簾。

這是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大大的腦袋，瘦小的子。

他的服幾乎像破布一樣空地掛在上，腳板上竟然隻穿了一雙夏天的拖鞋。

大環境下，社員們都窮得叮噹響，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這麼冷的天，大家上基本都有布鞋和棉襖，這個孩子卻衫單薄，那條子也短到小的中部。

這麼小的一個年，難道他不會冷嗎？春芽看著他抿住的薄，隻覺得自己呼吸都了一下。

年似乎察覺到春芽帶著探究的目，他咧開，竟是給春芽出了一個笑容。

他這一笑，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和兩個小小酒窩，神落落大方得彷彿自己著錦玉帶站在春風花雨之下。

春芽眨眨眼，無端地覺得這一笑讓天地都亮堂不，隨即也回以了一個笑容。

這個孩子是一個積極向上的人，春芽在心裡對自己說。

——心裡帶著鬱沉寂，是不可能會有這麼燦爛笑容的。

兩個漢子拿著紙條對大家說了一番激的話，就去會計室領錢和了生豬的證明。

有了這張證明，他家的豬才能夠開宰。

倆漢子一走，小年臉上浮現張的神，他把地上的豬籠一提，竟然把一百來斤的豬輕輕鬆鬆提拎到磅秤上。

這氣力可以說是不小了，春芽有些咋舌。

年放好自家的豬，又對老吳笑了一笑。

可惜，他的笑容再好，卻也不能讓老吳網開一麵，他認真地看了稱頭，隨後皺著眉對年說道，

“你家大人呢？這頭豬不行呀，隻有一百零四斤，夠不上標準……”

年明亮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了下來，他極其失地對老吳說，

“伯伯，我姥爺……等著錢治病，你能不能……”

老吳歎了一口氣，“小弟弟，你這差得太多了，這頭豬看著隻有半歲，你帶回去養二個月再催催，它應該還能再長幾十斤。”

年的肩膀耷拉了下來，他旁邊的一個男子像是跟他一起來的，看到他這樣，也歎氣道，

“我就跟你說了，這隻豬還不到標準，你卻一定要試一試，折騰了一遭，它起碼有三天不會好好吃潲，這裡又得再虧幾斤。”

“可是，我姥爺的病已經不能再拖了。”小年扯了扯角，似乎想再笑一個，角了一，眼角卻落下一滴淚，

“吳伯伯，我……需要錢給我姥爺治病，你就按照最低的級彆把它收了行不？”

豬收購，級彆最低的是十二級，它的收購標準和價格在牆上寫得很清楚：

每百斤豬出五十五斤就是十二級，價格，每斤三七分八。

春芽在心裡算了一下，這麼說，這頭豬就算人家收了，他也隻能夠得到三十九塊三……

“小兄弟，你不要在這裡纏磨，老吳忙著呢。”他後麵的一箇中年男人不耐煩了，

“這是國家的規定，他也冇有法子，總不能讓人家犯錯誤幫你吧？你這豬拿回去再養養！”

說完話，中年男子就手把年的豬籠提了下來，再把自己的豬放上去。

他的豬眼看就要到往天拉粑粑的時間了，一泡大便拉出來，最也要損失一到二斤，他可耽誤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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