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妍有點慍惱的瞪了秦慕白一眼:“你能不能不這麼輕浮與隨,能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麼?”
“世上有些人就是奇怪,明明是認真的承諾偏卻不信;明明是虛假的敷衍就要當真。”秦慕白說道,“我以為你是這樣的人,所以我特意對你敷衍一點。”
“男人,彆那麼小!”陳妍自知有點理虧,恨恨的瞪了秦慕白一眼又走回來,靠著那柱子,說道,“現在到我問你幾個問題了。你若答得好,我就相信你,自然也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你若答得不好,我今日就是橫如此也絕不會輕易吐半個字。”
“那還等什麼,問吧!”
陳妍說道:“你們準備深查張天賜一案麼?”
“自然。”秦慕白說道,“實不瞞你,我與吳王是奉了皇命出來徹查稷山一案的。原本我們也不知道事會如此之複雜,更不知道稷山縣令會突然暴死,從而牽引出一係列的大案。從一開始,我們也是很無辜的就被捲了進來,而且不由己越陷越深。其實我們也冇想窮追猛打或是刻意針對誰,更不想更多的人因此而遭殃。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儘量的減這一次案件帶來的危機,除了那些罪惡滔天的元兇小人,其他人儘量不要去波及纔好。當然,這也包括我們自己。所以,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救人、自救,以及力圖讓朝堂社稷一點震盪。”
“看你說得誠懇又順理章,我姑且信你。”陳妍說道,“第二個問題,你們將如何置張天賜?”
“現在他一定不能死。”秦慕白言簡意賅的說道,“就是因為,他的死期必須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
“那意思就是張天賜必死了?”陳妍點了點頭,“這個我也相信。其實對於案,我也許比你們知道得更多。我之前的確是騙了你。在我與夫君的往來信件之中,他對我傾吐了許多的苦水,尤其是稷山湖洪防衛大堤開始修建的時候開始。我與他之間,向來是無話不談的。他是一個重重義的人,許多時候都會顧及他人的利益與麵,而寧願自己付出與犧牲。所以他很痛苦很彷徨,不知如何是好。說了無數次想要辭歸田與我雙宿雙棲,卻又實在放不下寒窗十年才辛辛苦苦博來的功名與職。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我討厭場,討厭做的人。”
“你終於說了一點實話了。”秦慕白微然一笑,“實話聽起來的覺都不同。”
“我還冇問完。”陳妍冷冷的斜睨了秦慕白一眼,說道,“如果你們將此案一路深查下去,查出了某些你們意料不到的大人……對你們而言的大人,自然是非比尋常——那你們會怎麼辦?”
“你是指……”秦慕白詭譎的一笑,心忖都將話說到這份上了,我何不詐一詐?
刻意拉開語調賣了一下關子後,秦慕白說道:“你是指,比吳王還要‘大’的人麼?”
陳妍不聲不置可否:“你先回答問題。”
“酌辦事。”秦慕白說道,“我隻能這麼回答。說什麼秉公理或是現在就做下什麼承諾,那就太假了。”
“那意思就是,看對方是誰,再決定如何置,對吧?”陳妍說道。
“對。”
陳妍開始了沉默,不再說話。
半晌後,秦慕白說道:“你問完了?現在可以開始跟我說實話,告訴我你的了麼?”
陳妍杏眼略抬看了秦慕白一眼,眼角中流出些許彷徨與猶豫的神。
“我不你。”秦慕白說道,“其實許多事你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隻是我冇有確鑿的證據無法落實而已,但我可以大膽一猜。”
“你猜吧。”陳妍淡淡道,“反正不是從我口裡說出的,都證明不了什麼。”
“此言在理,那我便猜了。”秦慕白說道,“其實祝文的確是寫下了一本機的賬薄,而且他可能意識到了自己會有危險,於是提前將這本賬薄寄到了你那裡,以備他日不時之需。這本賬薄上記載了許多朝廷撥款的去向與用途,那其中必然有一些是見不得的,比喻向某些人行賄。”
陳妍靜靜的聽著不置可否,連表都冇有發生任何的變化。
秦慕白微自笑了一笑繼續說下去:“後來祝文就死了,於是你立刻就想到他是被人打擊報複或是殺人滅口,然後你就來報仇。但是你又有諸多顧忌,就是因為這本賬本上牽涉到了某些人,讓你覺十分為難。他或許是對祝文有恩,或是對你有恩,或是跟你們二人都有千萬縷的聯絡,讓你一時兩難。同時,你又知道了我與吳王前來稷山賑災並在調查這件案子。於是你很想知道我們查到了什麼程度。接下來,你想辦法混到了我們一起。”
陳妍依舊沉默,一言不發。
“就在昨天下午,你看到張天賜來到了軍屯,吳王還接待了他並給予賞賜。”秦慕白說道,“也許正因如此,你便認為我們與張天賜是一丘之貉,這讓你很惱怒也很焦急。一來你覺被我利用與欺騙了,二來你急於報仇,三來……你非常想要立刻殺了張天賜,殺人滅口,目的就是為了掩護那個賬薄上記載了的——那個人。我說的,對麼?”
“全是猜測,冇一點證據。”陳妍淡淡的道。
“我的確是冇有,但不代表我查不到。”秦慕白說道,“我拿你冇辦法,不代表我拿張天賜冇辦法。你是恪守俠義之道的好人,他卻是徹頭徹尾的小人。小人貪生怕死起來,是什麼也能出賣的。”
“所以,我必須提前殺了他!”陳妍忿然的低喝道。
秦慕白輕籲一口氣婉爾一笑:“你終於承認了!”
陳妍柳眉輕顰似怒似怨的瞪了秦慕白一眼,扭過頭去沉默不言。
“其實……你要掩護的那個人,也許就是我們也想幫助的那個人。”秦慕白說道,“興許他也是無辜的,隻是一時糊塗收了人家一些錢財,然後被人利用了。縱有小過,卻不該這等大罪的殃及。陳妍,你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以為那個人與張天賜是同一路人,是主謀是幫兇,此案查下去一定會不得善果,於是你一廂願的為他剷除知人。殊不知,你這樣非但幫不了他,反而在害他——我說了這麼多,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麼吧?”
這時,陳妍才惶然一驚:“你……居然什麼都知道了?”
“猜測,冇有毫證據。”秦慕白微然一笑,“但我的猜測絕非空來風,是有道理的。這道理你不會明白,你也肯定想像不到,我怎麼會猜出這些,對麼?”
“不錯……你太可怕了!你怎麼會想到這麼多東西?雖然你冇有半點證據,可是現實居然與你所猜的幾乎冇有任何出!”陳妍十分驚詫的看著秦慕白,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中頭一次流出帶有驚悸的神。
“這也許就是你看不起當之人的原因吧!”秦慕白自嘲的笑了笑,“當的人,滿肚子的鬼點子餿主意,做任何事都思前想後,一些前因後果都會尋思個遍。這種事乾得多了,就會練出一些未卜先知的本事來。”
“你鬼扯!”陳妍依舊很驚訝,同時又有點迷,“你究竟是怎麼想到的?”
“想到——江夏王李道宗麼?”秦慕白微然一笑說道。
“呃!……”陳妍兀自一驚,“你真的知道了?!”
“果然如此。”秦慕白微笑道,“其實我們早該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因為不管是吳王還是我,都對江夏王素來極為景仰與敬重。吳王對他更是瞭解。他曾跟我說,他這個皇叔堪稱完,唯有一個怪癖,那就是貪財,而且是單純的貪財,絕不貪贓枉法,因為他想獲得財富總是非常之容易。因此我們一直在猜測,在張天賜的背後應該還有大人給他提供方便。這個大人,很有可能就是現今的晉州都督江夏王李道宗。張天賜藉著太子這一層關係,很容易就結識李道宗,然後投其所好給他行賄。再然後,他們打著他的旗號在外麵掛羊頭賣狗,開始了男資娼。這些,江夏王肯定是被矇在鼓裏的。否則,以他的個絕不會縱容一個小小的侯爺如此敗壞他的名聲,並給他惹禍。”
“是這樣麼?”陳妍訝然的道,“我一直以為,江夏王也與張天賜一夥的!”
“是祝文告訴你的麼?”秦慕白笑了笑,“像他那樣的小吏,畢竟對場上的事瞭解得不是太深。再或者,是張天賜、鬆年等人對祝文進行了矇騙,讓他誤以為真。陳妍,其實我有一句對亡者不敬的話,一直冇有說。現在我想問問你,所以首先要請你原諒。”
“嗯,你說。”
“祝文,生前其實是與張天賜等人一夥的吧?”秦慕白說道,“否則,他不可能知道那麼多的機,也不會被殺了滅口。我猜測,他是出於無奈或是為某種所困,纔不得已加了張天賜等人當中,為了他們的一份子。同時,他又有著自己的道理底線與良知報負,因此心一直十分的掙紮。他痛苦萬分無傾吐,因此將這些都跟你說了。而讓他造這些痛苦的原因,我想應該就是江夏王李道宗。陳妍,你能告訴我,祝文與江夏王有什麼關係麼?”
陳妍的臉變得有些白了,銀牙咬避開秦慕白的眼神,緩緩的點了點頭:“看來我真是低估了你……你好可怕,這都可以猜到!”
“你說吧!相信我,我會保守這個,讓死去的祝文保留最後的一尊嚴!”秦慕白說道。
陳妍點點頭,說道:“江夏王,是我夫君的大恩人。當年進京趕考時,我夫君窮困僚倒連客棧都住不起,每日窩在長安的裡坊街道之中,借灑肆的夜燈之讀書。一次偶然的機會他遇到了江夏王。江夏王見一個書生如此窮苦卻依舊發用功,因此十分。當即贈送給他一些錢,讓他住進了棧安心備考。然後,江夏王這個有心之人還特意向戶部與吏部的人打了招呼,說自己有個門生要參加今年的科考。”
“如此說來,江夏王的確是對祝文有大恩。”秦慕白說道,“我朝的科考,若能投個好門庭有個好出,在貴族大臣舉薦便是投了‘行卷’,這樣登科及第的機會能大大增加。而且從此他就算是江夏王的門生了,到了哪裡,也是一塊金字招牌。”
“是的。”陳妍說道,“可是我夫君對此一無所知,還自己糊裡糊塗的向禮部投了公卷(意思是以平民的份參加考試,冇有利用江夏王‘門生’的這一層關係)。他被錄取之後方纔聽禮部員說起江夏王舉薦提攜一事,自己後悔不矣,並從此對江夏王恩戴德奉若再生父母。”
“那的確是值得可惜。”秦慕白說道,“他若是以投‘行卷’的方式登科仕,在仕途上的起點會很高,甚至有可能以寒門仕子的份在京城做,將來前途無量。正因為是投了禮部公卷,便隻是一名普通的進士,能做到七品知縣已經算不錯了。江夏王是檢校禮部尚書,雖說不會親自主持禮部的事務,但在那裡還是有權威的。不過是舉手之勞,他就完全改變了祝文一生的命運。也難怪,祝文對他恩戴德。”
“其實在遇到江夏王之前,我夫君就將他奉若心中的神明一般。”陳妍說道,“我曾不止一次的聽他提起江夏王,聽說他江夏王當年的功偉績,說他如何年英雄,如何民如子道德崇高,是一個堪稱完的人。若能有生之年見他一回,此生也便不再枉然。萬冇有想到,他長安一行居然就真的遇到了江夏王,還了他的大恩……這也就難怪,我夫君到了稷山遇到那些事之後,會如此的痛苦與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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