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汽車的尾燈在雨幕裡氤氳模糊的圈，逐漸消失不見。

鄭書意冷冷哼了一聲，扭開了下。

雨停了，但宴會廳人也走了。

泊車員和門檢查著四周的設施，保潔人員拿著拖把在地上畫出一道道水跡，一陣陣冷風吹過來，捲起幾片枯葉飄到鄭書意腳邊。

再次了圍巾，在這淒涼的夜裡，一時竟不知道該生那個素未謀麵的時宴的氣還是生嶽星洲的氣。

終於，當掛鐘敲響十二點的鐘聲時，一輛悉的車緩緩開了過來，停在門口，隨後嶽星洲冒著雨下了車。

沒等他說話，鄭書意就冒雨跑過去，撲到他懷裡，抱著他的手臂撒。

「我都快凍死了！」

嶽星洲勸著坐上車，繫上安全帶後側去的頭髮，「對不起啊，雨太大了沒看清路邊，走錯了個岔路口，繞了好大一圈才轉上來。」

聽到嶽星洲溫的聲音，鄭書意那點委屈很快就消失殆盡，反而是對他的愧疚鋪天蓋地湧了上來，聲道：「我就是隨口說說，你今天過得怎麼樣？開心嗎？」

嶽星洲手握著方向盤，長長地嘆了一聲，「朋友都不陪我，我怎麼開心啊？」

「對不起哦。」鄭書意扭著上半，笑地看著他，「今天誰陪你過的生日啊？」

嶽星洲張了張，正要說話，鄭書意就搶著問：「許峰嗎？」

「嗯。」

許峰是嶽星洲的大學室友，兩人畢業了之後也一直在聯絡，關係很好。

「他可真是越來越了啊。」

鄭書意說。

「嗯？」嶽星洲側頭看了一眼，「為什麼這麼說？」

「以前覺得他就是個鋼鐵直男，沒想到現在也會用香水了。」鄭書意突然湊近嶽星洲脖子邊用力聞了幾口，「淡淡的很特別的味道，品味不錯，下回幫我問問是什麼香水，我覺得我用著應該也合適。」

「嗯。」嶽星洲淡淡地點頭，岔開話題，「今天採訪怎麼樣？」

到了自己男朋友麵前，鄭書意也不想再端著了，沒好氣地說：「什麼人啊真是，原本約好的採訪說鴿就鴿了，今晚我眼來等著，結果人家還是麵兒都沒一個。」

「別生氣。」嶽星洲空出一隻手，又鄭書意的頭髮，「資本家都是沒人的，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喂。」鄭書意捂著自己頭髮，有點不開心，「你今天怎麼老我頭髮？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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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鄭書意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也沒急著卸妝，蹬掉高跟鞋就攤進了沙發，雙眼再也撐不住，意識很快就在流逝。

然而在即將睡著那一刻，突然想起還沒確認嶽星洲是否平安到家了，於是立刻一個鯉魚打下了床。

外套包裡沒有找到手機，鄭書意又了單肩包，依然沒掏到，最後乾脆把包裡所有東西倒出來，依然沒有看見手機。

鄭書意坐在沙發上回想今晚發生的事，據的行軌跡，手機不可能是被了。

那麼，不是是忘在華納山莊，就是忘在嶽星洲的車上了。

手機對於鄭書意的生活太重要了，不找到本沒辦法放心，於是立刻翻出iPad定位手機。

幾分鐘後，看見地圖上的紅點越來越清晰，腦子卻越來越迷。

的手機，這個時候居然出現在江城第一人民醫院。

真被了？

不可能啊，明明是拿著手機坐進嶽星洲的車的，期間哪裡都沒去過。

現在唯一的解釋就是，把手機忘在嶽星洲的車上，然後嶽星洲這會兒去了醫院。

可是嶽星洲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去醫院？

他突發疾病？還是出車禍了？

鄭書意不敢細想，立刻起，換了一條子就出門了。

外麵依然風雨大作，馬路上一輛輛車疾馳而過，鄭書意沒有手機不能網約車，在冷風中足足站了二十多分鐘纔等到一輛車。

深夜的市醫院依然燈火通明，消毒水味道夾著冰冷的風雨瀰漫在空氣裡。

鄭書意開啟車門，雨水撲麵而來，糊了一臉。

撐著傘，隨意地了臉，四周張著，一眼便看見了嶽星洲的車。

可是嶽星洲不在車裡，鄭書意也不知道沒有手機的自己要怎麼在這麼大一個醫院找到嶽星洲。

雨勢已經大到傘遮不住了，鄭書意小腹的不適越來越重，背上冒著虛汗，腳步虛浮，一步一步地往門診大樓走去，漸漸，行變得越來越艱難。

突然，踩到一個水坑，整個人趔趄了一下，然後朝一旁倒去。

幸好旁邊停著一輛車，整個人摔上去雖然有點疼，但是不至於倒在全是水的地上。

鄭書意慢慢站了起來，低頭一看車標誌，立刻敏捷地彈開了。

這是一輛車牌連號的勞斯萊斯，惹不起，不知道的還以為瓷呢。

了手腕，鄭書意撐著搖搖墜的傘繼續往前走。

然而當距離門診大樓隻有不到十米時，腳步突然定住。

雖然雨很大，但還是能清楚地辨別出那個慢慢走出來的男人，是的男朋友。

而的男朋友此時卻摟著一個人。

那個人上還穿著嶽星洲的外套。

那件外套還是鄭書意買的。

腦子裡的想法瘋狂發芽野蠻生長型，事實麵前隻隔著一層了，但鄭書意還在試圖安自己。

應該隻是朋友，嶽星洲本來格就好，晚上來醫院看朋友很正常，況且他們也沒有什麼親的接。

可是下一秒，那個人便抱住了嶽星洲。

嶽星洲抬手了的頭髮，角還有無奈的笑容。

一瞬間，鄭書意覺冰錐似的雨滴都紮進了的裡，冷得徹骨。

抱了一會兒後，那個人抬起頭，梨花帶雨地看著嶽星洲，兩人靠得很近，鼻息都能纏在一起。

在鄭書意這個距離，隻能看見那個人斷斷續續地張說了什麼，而嶽星洲的表似乎變得越來越不自然。

隨即，那個人墊了墊腳尖，吻了上去。

鄭書意像是看見什麼髒東西一樣猛地閉上了眼睛，久久沒有睜開。

——嶽星洲，我睜開眼睛時，你推開！

——你推開，我就聽你解釋！

不知過去了幾秒，鄭書意皺著眉頭，一一地睜開了眼睛，眼前的畫麵一點點清晰。

嶽星洲不僅沒有推開這個人，他還在回應的吻。

他那修長的手慢慢地抬起來，抱住了的腰。

雨越下越大，似乎要湮滅這個城市。

夜空好像關了燈的電影幕，鄭書意眼前出現了很多過去的畫麵。

一開始，並不喜歡嶽星洲。

那時已經要大四了，室友都說發現一個低一級的學弟特別帥，於是幾個人像狗仔一樣跑到場去看。

也就還行吧，沒有他們說的那麼誇張。

鄭書意如是想，很快將這個人忘在腦後。

可是嶽星洲卻對鄭書意一見鍾了。

二十歲的男生，追求總是來得熱烈而直白，送花，表白，在晚會上明目張膽地對唱歌，十足的轟轟烈烈。

但鄭書意不吃這一套，花不要，禮不收，唱歌的時候掉頭就走。

那時候，很多人都覺得嶽星洲應該堅持不了多久，包括鄭書意也這樣認為，他跟那些三分鐘熱度的男生沒什麼區別。

可是鄭書意沒想到直到畢業進報社為一名實習記者，嶽星洲也沒放棄。

離開了校園，鄭書意每天要早起報選題，搶線索，奔走在金融街做採訪，夜裡還要熬夜寫新聞稿，拿著可憐的實習工資，卻時時在心幾百億幾千億的專案。

對社會生活的不適應導致鄭書意很長一段時間都鬱鬱寡歡，這個時候，嶽星洲了生活裡唯一的彩。

鄭書意到現在都還記得，答應做嶽星洲朋友那天是在電話裡說的，而嶽星洲這個傻小子卻興地立刻從學校打車來見，隻為了一個名正言順的擁抱。

朋友們其實也大多不理解鄭書意，說他嶽星洲除了長了一張小白臉，還有什麼出挑的地方嗎？家庭條件普普通通，工作也沒有什麼前景，你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

鄭書意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我覺得他這個人特別真誠呀！多難得的品質啊！

可是為什麼這麼快，人就變了呢？

視線的焦點再次聚集在門診大樓的臺階上，幾個匆匆走出來的護士小姐看見擁吻的兩人，出艷羨的笑容。

真是好一對璧人。

過分通達理是真的。

漠不關心是真的。

頭髮的習慣是真的。

隻有「許峰」是假的，或許連那淡淡的香水都是這個人的。

鄭書意覺得深夜冒雨趕來醫院的自己就是個笑話。

理智告訴，此時自己不應該是一個局外人，應該走上去捍衛自己的所有權。

可是邁不，也不願意在這人來人往的醫院上演一出狗大劇。

對份的自持也不允許把自己弄得那麼狼狽。

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後，鄭書意了一下臉，滿手的雨水，不知道有沒有夾雜著淚水。

走向嶽星洲的車，摘下嶽星洲送給的手鏈，牢固地掛在車門把手上後，轉走進雨幕。

夜雨瓢潑，銀質細鏈被雨水沖刷地搖搖墜，卻依然泛著冰冷的點。

看起來就像鄭書意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冷冷地說：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