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枉死城中
距離下元節隻剩下最後三天了。
下元節,水解厄。道教奉天、地、水三神,亦三,水即其中之一。
道藏中說,水名為下元三品解厄水,大帝,隸屬於太清境。水由風澤之氣和晨浩之結,總主水中諸大神仙。每逢十月十五日,即來人間,校戒罪福,為人消災。
往年的這一天,黃河水域的鄉民們都會準備好祭祀用品,去水邊祈福。
但是今年不一樣,村裡已經下過通知,這一天黃河裡會有大子,所有人不可近水。至於什麼子,政府沒有細說,隻暗示和九龍窟有關。
通知下來後,一時間流言四起,有人說九龍窟裡麵死去的怨魂太多,伏牛山山神已經無力鎮,怕是要出來作祟了,不然這幾天我們這邊也不會憑空出現那麼多道士。
也有人說,九龍窟黑水腥臭,河眼即將崩裂,到時候會給民眾帶來一場瘟疫之災。
怨魂作祟可能還不會有人相信,但是瘟疫的說法流傳開之後,九龍窟附近的居民已經開始撤離。
開始是一兩家,後來幾乎是整村搬遷。
如此大規模的民眾恐慌,偏偏政府卻沒有出來闢謠,反而引導和安置那些搬遷出來的鄉民,就和鬧洪災時一樣的管製。這下鄉民們認識到九龍窟可能真的要出事了,影響力嚴重擴散,我們這邊的村子也開始有人陸續搬走。
爹孃問我在道觀有沒有聽到什麼風聞,實話我不敢講,我隻是要他們隨著大家一起搬遷。
下元節是要出大子,開始我也很為周圍百姓的安危擔心。在見識到薑雪和呂純的鬥法後,我算是知道了門大拿的手段。
真要是打起來,對末法時代的人們來說無疑於驚天地的災難。
而且還不僅僅是道門,還有魔道。
魔道有教無類,靈鬼魅山野怪都有可能集出來作祟,其中還有一個破軍命格殺伐無雙的黃河娘娘。
我覺得這一戰,怕是不會比當初道士截殺九龍的事小。
當初謝流雲截殺九龍的時候,還有黃河洪水泛濫作為遮掩,而這一次黃河周邊風平浪靜,要想不禍及兩岸民生,隻能靠政府出頭疏散。
還好,國家也有相應的組織,專門應對這些超自然事件。
搬家的時候爹孃問我為什麼不一起走,我想不出理由,就告訴他們我在等姽嫿。有保護我,我就是留在家裡也沒事。
聽我這麼一說,家人也不再勸我。黃河裡的事黃河娘娘肯定有辦法解決,我是的丈夫,也肯定保護我。
我站在村口,看著爹孃他們乘坐著安置車輛離開。等到他們走的再也看不見的時候,我用袖子了眼角尚未來得及落下的眼淚,跪在地上朝他們離去的方向磕了三顆頭,一個人回家。
這很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看到我家人了,頭天晚上我便和我哥有過深談。我和我哥說,如果等他們回來時我不在了,就是和黃河娘娘一起離開了,要他好好照顧爹孃,不要記掛我。
爹孃養育之恩,不知道我今生還有沒有機會報答。下元節是我的必死劫,不管柳河愁為我盜的是誰的命,我都是躲不開。
我也想過一走了之,可是我放不下的東西太多。向來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局中人。
這最後的三天我哪裡都沒去,一個人留在家裡等待,有些人即便我不去找他們,他們也會自己來找我。
隻是我沒有想到第一個來找我的人會是慧香,真是好久不見。慧香對我來說意義很大,是讓我相信世上有鬼神。
慧香從枉死城而來,隻為帶給我一個訊息,柳河愁這些天一直在枉死城。
我問柳河愁在那裡做什麼,慧香說他不知道,隻說枉死城最近不太平,以前魔道的那些人在集結,規模之大已經引起了十殿閻君的注意。
民間傳說中,枉死城是後土娘娘為無妄之災而死的鬼魂所創造而於地獄創造的城市。
枉死城雖然也在司,卻不歸司管轄,也不在五方鬼帝的轄地之。隻是偶爾會有司的人查案斷因果的時候,才會去枉死城提審怨魂,譬如當初巡判就曾經在枉死城中提審過慧香。
枉死城的居民除了那些壽未盡無妄之災橫死的人之外,還生活著一個很特別的群,魔道修行者。
眾所周知,道門高人若道心通明,功德在,死後不稱為死,而是稱之為涅盤。
所謂涅,指的是不生,盤指的是不死。
涅盤之後飛升各家道門祖庭,記錄名冊後直接在間尋覓重生機緣,或者直接留在祖庭當中凝聚靈繼續修行。
當年魔道祖師戰死之後,由於魔道祖庭無名宮被毀,祖庭不存,所以那些信奉魔道教義的修行者死後無可去,大部分都去了枉死城。死後無所寄託,本又是涅盤之人,枉死城也算是他們最好的去了。
枉死城雖然淒苦,不能人間香火供奉,也無法在中元節還,但總比在塵世中冭滅要好的多。
本來我就一直懷疑魔道哪來的底氣把破軍直接捧到檯麵上來,因為在末法時代天下人鮮有道行高深者,他們中藏的魔道修行者絕對不是道門的對手。各大道統,無論事人力,財富,資源,都不是人散修可以比擬的。
現在聽慧香說柳河愁去了枉死城,我心裡有點明白了。要想和道門爭鋒,魔道必須從枉死城中出兵。隻是這枉死城雖然不司管轄,卻一直於司的重兵包圍之中,畢竟當年魔道祖師的死和司有直接關係,柳河愁能不能把枉死城的魔道兵力帶出來都是個問題。
憾的是慧香雖然在人間作祟厲害,在枉死城中也隻是個小鬼,知道的事不多。這次能還傳話,還是藉助和我那遠方親戚的兒子配了婚的緣故,不然連枉死城也出不來。
「謝嵐,其實我真的應該謝謝你,不是你我連進枉死城的資格都沒有。我知道你的份來歷不簡單,生前死後都不是我這種人可以接到的。」慧香說道。
「福生無量天尊,眾生平等有教無類。在我眼中,你我沒有什麼分別。」我隨口說出一段陌生的話,近乎於本能。
「嗬嗬,怪不得枉死城中那麼多人賭你是那人。謝嵐,好好活下去,我可以在枉死城中為你供奉牌位,卻不想有一天會在枉死城中見到你。」
……
第二個來找我的人是我師娘,不是空手而來,是專程來給我送分水劍的。
「九龍窟在下元節揭已經了定居,我現在也不擔心再有人會打你的注意,你的世隻能你自己去找,到時候你就拿著分水劍下去吧。」師娘對我說道。
「師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柳叔去了枉死城,之前你就說過他不在人間。」
「是的,他是去了枉死城,至於為什麼,現在你肯定也都明白了。謝嵐,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說吧。」
「無論你是不是七殺,我希你都不要恨他,他對你從頭到尾都沒有半點惡意。之所以瞞著你很多事,也是迫不得已。」
「我懂,若是沒有柳叔為我盜命,世上又哪有我謝嵐。」
慧香和我師娘來過之後,再也沒有人來找我。
直到最後一天晚上,我正在家中把玩分水劍,姽嫿終於來找我了。
是破軍無疑,柳河愁在枉死城中的運籌又坐實了貪狼的份,現在隻剩下最後一個問題,我是不是七殺。
我曾經口吐七殺真言,說我是七殺也算有理有據。可是我若是真的是七殺,那麼我看到道士的畫像後又為什麼會生出一種前塵往事的覺?
命隻有一條,柳河愁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為我盜兩人的命!
有個問題一直埋在我心裡很久了,這次看到姽嫿我打算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