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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之儒門春秋》 1 千載春秋

數百年後,杜芳霖依稀還記得自己上輩子應該有個特別男子漢氣概的名字。書趣樓()奈何他在看霹靂布袋戲時太過激心悸而亡後,這輩子不幸生在了苦境儒門。他出生的那日,正是窗外細雨飄飛,桃花香氣徐徐而來。他的父親一位居在西武林的儒門修行者先圈定了一個「霖」字,又在「春」與「芳」之間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舍前而就後。

也幸好是這樣,杜芳霖這才避開和東武林一風俗奇異的地界重名的厄運。雖然說在定力不強修為不足的時候,誰提這個名字他跟誰急,因此「春秋硯主」這個別號要比「杜芳霖」這三個字出名得多。

在西武林邪天武事件之中,杜芳霖的父親為護一方百姓而死,後來就再沒有人有資格喚他的名「硯兒」。他拜儒門聖司墨傾池為師的時候已經是三十而立之年。初次見麵,墨傾池擬定贈他之字型大小為「孚辭」,一個很拗口的字,很符合儒門之慣例。

而他的母親,早在他出生後的第十個年頭就因為壽元耗盡而死。在苦境修為代表著能存活的年限,比如杜芳霖自己,儘管黑髮早已轉白,漫長的數百年時隻會讓心越發沉穩,卻不會對和外貌有怎樣明顯的影響。除非有一日,他廢功待死。

「桃花開了。」

「嗯。」

扇宇定鋒坡的主人是他的好友。儒門的人,循其禮,養其氣,做事總是不不慢,實際是城府在心。上輩子很多人都說十個儒門九個黑,原本杜芳霖也是這樣認為的。但後來他卻知道,因為儒者擅棋,博弈之道免不了佈局破局,而所謂黑出了名的那幾位,不過是有心攪風雲。

其他儒門修行者,或許醉心天地景,自在於六藝之中,不被世人所知又能如何揚名!不過正是因為儒門雜學甚多,理念又與世道息息相關,不出世,亦要在世時把持修行之心,因此難上加難,很難出現那種功超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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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個儒門九個死。嗚呼哀哉,痛心!

「汝之緒,又見波。」

隔著一間屋子,扇宇之主憂患深的聲音低沉磁,帶著久眠未醒之慵意,聽似不疾不徐,自然有條有理。以杜芳霖對這位好友的瞭解,這個人八又是躺在榻上懶得起,所以才會隔著一扇屏風給他在外麵設下雅座,按照喜好準備了一枝時令鮮花,還泡好了茶,備好了餅。

儒門修行數百載,杜芳霖無論如何也學不會的技巧正是泡茶。人說茶香染心境,而他泡的茶總是滋味複雜,濃盛濁酒,連他自己也不喝自己泡出的東西。

「桃花盛開之那日,吾那最是良善的三弟子死在花樹之下。吾仍記得,他之天三日,無人收埋。可惜了那裡,距離吾之孚言山不足百裡。」

所以他的小徒兒並未來得及送出求救訊息。後來孚言山主人震怒,方圓百裡盜匪不存,至今仍是綠林一片地。

杜芳霖穿越至今,一生一共做過三件錯事。

最初那個百年,他年輕狂忤逆父親拒絕進學海無涯深造,被押去文詣經緯由儒門聖司墨傾池管教。因此錯過了西武林那場邪天武之,他的父親為護一方天地而死,骨無存至今不存尋回。後來天都建立,他以自己的先知先覺埋伏在西武林,拉攏各家學派,建立春秋百家·九鼎之社,本以為能藉此控製民間輿論,杜絕未來天都覆滅之災。

然而可惜,當生存之憂慮消失之後,比起快樂更能讓人記住的是傷痛。百姓忘不了雲天柱,哪怕沒有有心人暗中推波助瀾,在歷史逐漸被人忘的當下,除了那位天都之主,又有誰更適合為被十萬人後裔遷怒之存在?

天都覆滅,大勢所趨,英雄失之下轉而為暴戾之主,不得已九鼎之社反而為天都之對立麵,在當時比之天下封刀名聲更甚。然而羅睺死後,這個組織一夕解散,是因為杜芳霖實在是寒了心。這個錯誤讓他銘記,真正的天下大勢人力無法阻止,真正的天命必然會發生,而要杜絕災禍,需有更巧妙的方法。這是他畢生難忘的第一件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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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錯事,是在第二個百年。學海無涯改選教統,杜芳霖代替了母親的位置,前往為見證之一。當時他見弦知音憂慮於和摯友太史侯之間越來越難以緩和的關係,想起上輩子看劇時瞭解到的訊息,一時心思浮便設法在票箱上做了手腳,親自揭開了那讓太史侯倍辱的唯一一票之來源為何。這之後,太史侯果然並沒有與弦知音翻臉,而是針鋒相對始作俑者東方羿。直到有一日,學海無涯禮部執令與人茍且後拋棄妻的訊息傳遍儒林,名譽掃地令人嘩然。杜芳霖心知不妙,趕到學海無涯,太史侯已怒而親手殺死了那位攜質問的子,現場流滿地隻餘一名哇哇大哭的

這件事的平息,是出於太學主的一紙調令,命禮部執令太史侯自卸職務閉門思過百年,這百年禮部事由教統弦知音暫代。部執令東方羿有替好友太史侯包庇之過錯,罰俸十載,以儆效尤。這之後,學海無涯禮部名譽掃地,太史侯終究還是與弦知音有了嫌隙。那名無辜被杜芳霖帶迴文詣經緯收為義。這件事給他帶來的教訓則是,打蛇不死後患無窮。做一件事,布一場局,絕不可淺著手於表麵,而要看準要害。在當時他決定手學海無涯教統改選時,哪怕明知道會被太學主看出破綻,也不該猶豫而是應該直接設法將東方羿此人在高位上弄死。他也終於意識到,不是儒門之中黑化的人多,而是有的時候,儒門之人的手段要比三教中其他佛道,更顯幽微而已。

百年後太史侯恢復職位。有一名名為月靈犀的學海無涯樂部修行。杜芳霖越來越厭惡儒門中人際往各種手段,這種厭惡和質疑在儒門四鋒名為評選實際已認定中達到極致。也就在這個時候,疏樓龍宿遞來了橄欖枝,邀請他這位曾經的春秋百家九鼎之社的創始人,離開現有的儒門組織文詣經緯,再度參與另創一界,名為儒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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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後悔了。」扇宇定鋒坡,被風吹的珠簾後方,屏風上約約映著有人起執扇的影。

儒門之人喜好名扇。

扇為引風之,有引風雲之寓意。當然也有一些儒門修者喜好拿著書本筆墨紙硯等品。不過杜芳霖也覺得拿著扇子最舒服。因此他隨手所持之同樣也是摺扇,一柄墨玉為骨繪有墨竹的冰摺扇。

「並非後悔,而是……」不同憂患深的低沉語調。

杜芳霖表看似不拘言笑,聲音卻溫潤著雅緻,一字一句宛如從玉中浸出:「反思。」

他所犯下的第三個錯誤,正是儒門天下建立之後。

疏樓龍宿為儒門龍首,春秋硯主則為儒門硯輔。有於百姓多愚,儒門陳腐,太學之中隻見爭權奪利,而無教化眾生之實質。當時杜芳霖決定借儒門天下騰龍而起之勢,聯合數名儒林好友,在苦境廣收門徒,開創「明德書院」以教化萬民。明德書院之宗旨恰好與學海無涯相反,不設門檻,有教無類,但有求學之心者皆可門,不但傳授儒家學說武功奇技,還開設農桑、商貿、匠技等一專業學科,將實踐與學識結合為一。在當時,春秋硯主與儒門龍首一同頗儒教部之關注,也得到了來自文詣經緯墨傾池一脈與文載龍淵掌教應無騫的支援。

杜芳霖早已再無對某些人的預設立場,也並不覺得師尊墨傾池拉來好友應無騫幫他做聲援有哪裡不妥。立場決定利益,執念決定行為。在某些行為還未生之前,墨傾池並未有愧於聖司之稱號,應無騫也隻是太過執念於儒門掌教之名譽。當然杜芳霖依然有決定在未來做些什麼。但那個時候,已名列先天之一的他卻在意氣風發,以為自己一定能夠做前人所未能達之事。他的犯的錯誤是,錯估了苦境的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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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境道集苦滅,苦境地廣博,民生最苦。這苦並不僅僅之是百姓多愚,還有無法避免的天災,無法去除的**。在一個武力至上的世界中,傳授下去的知識無法有效地被疲於奔命的百姓施行,被教化的百姓若無上乘的習武資質,一旦死亡依然意味著傳承斷絕。杜芳霖一共收下了十位弟子,有三位被捲正邪之爭連累同門後死於非命,一位滋生心魔破門而出,還有三人是在外出傳授百姓生存技能時遭逢天災驟變為救人力竭而亡。他後來解散了明德書院,將其餘三位徒弟驅離了孚言山,閉門思過五十年,從四書五經中艱難地再度撿回了上輩子的某些科學知識。

在餘下的歲月中,杜芳霖主學海無涯部執令司徒偃,改造農,改良種,改進民生之所需,傳承天下匠人雷、驅瘟、穩地脈、預天災之方法。從此春秋硯主之名號逐漸淡離武林,卻在武林之外的天地名聲遠揚。

也就在這之後,杜芳霖與扇宇之主憂患深為了朋友,時不時跑來喝茶,一品好友之手藝。

但是今日,也不知是不是桃花灼華之緣故,他的心思格外的浮不明。

「吾總覺,有事將要發生。」

五指合攏墨玉摺扇,杜芳霖慢慢地道。

屏風後憂患深聲音傳來:「嗯……孚言山!」

說得沒錯。桃花芬芳滿天下,孚言灼華耀人間。他離開居之地也有許多時日,或許今日心,正是某種暗示。

杜芳霖沉放下手中茶盞:「吾回去了。」

憂患深慢慢道:「不送。」

一陣風過,帶來柳葉三兩片。一片墜於案幾,落在白玉雙耳瓶前,桃花一跌落一瓣。

而端坐於案前賞花的人卻已不知去向。

杜芳霖化離開了扇宇定鋒坡。

他擅使三而行一日千裡,其能為在百姓眼中早已與神人仙子無異。數個時辰之後,一道流溢彩宛如墨意流淌之護華從天而來,降落在孚言山之腳下。杜芳霖並未直接回歸被陣法掩去的星硯閣。因為在回來的那一刻,他已經知曉今日心之緣由。

孚言山下,界碑之前,有一名紅金冠俏可人的手捧儒門之信,垂首靜靜等候著。那是十年前由疏樓龍宿首肯親自引儒門天下的兩位護法之一,永遠侍立在華麗龍首後寸步不離的穆仙

影落地,穆仙上前行禮:「仙風見過硯輔。」

杜芳霖不言不語,先拿起那封托盤上被在儒門金令下方的書信。大致看完之後,他眉梢一揚,聲音聽似雅緻溫潤,而表卻越發冷峻肅然:「要將儒門天下託付給吾?」

疏樓龍宿這是做了什麼?

戲弄傲笑紅塵終於事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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