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姑娘本來也就是幾麵之緣，彼此不相，稍稍寒暄了幾句“別來無恙”、“托福”雲雲的客套話後，屋子裡的氣氛就是一冷。

楚青語一邊捧起茶盅輕啜了一口熱茶，一邊不聲地打量著四周，目很快就落在角落裡的那三盆花上。

“看來兩位姑娘也是之人，”笑著與端木紜搭話，“我看這幾盆十丈珠簾優雅不失活潑，華麗不失妖嬈，實在是不愧是五大名之一，比之我今日從園尋來的綠雲還要更勝一籌。”

“素聞園有位王最擅栽培盆，一花難求。”端木紜隨意地介麵道。

楚青語的小臉上恰如其分地出一靦腆，“說來也是我的幸運，洪先生得知我是為了祖父尋重禮，才把原本打算自己珍藏的兩盆綠雲讓給了我不想回程路上馬車壞了，幸而在此遇上兩位姑娘。”

跟著又欠了欠，鄭重其事地致謝道“今日真是多謝兩位姑娘相助了。”

“隻是舉手之勞。”端木紜含笑道。

端木緋本來隻是沉默地坐在一旁盯著自己鞋頭綴的珊瑚珠子，聽到楚青語提到楚老太爺，忍不住豎了耳朵。

去年重節，還特意給祖父釀了一壇花酒

端木緋眼眶一酸。

定了定神後，抬起頭來，笑瞇瞇地合掌道“楚二姑娘這樣費心為楚老太爺尋，想來楚老太爺也是之人。姐姐，我們送一盆十丈珠簾給楚老太爺吧”

端木紜對妹妹的提議一向有求必應，立刻就笑著應下了。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楚青語含笑道。

看著眼前這兩個姑娘姐妹深的樣子，楚青語的眸漸漸幽深起來。

上一世，從未見過端木緋，隻知道端木紜有個同胞妹妹不到十歲就早早的落水夭折。從那以後，端木紜就和端木家徹底鬧翻了以至後來，“那個人”明明可以一手通天，卻單單隻護住了端木紜，對端木家的覆滅毫沒有施以援手，眼看著端木家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一棵看似茁壯的大樹頃刻間就被連拔起了

算算時間，端木緋應該快沒了

若是自己救下端木緋，一定可以得到端木紜的恩。

楚青語心念一，隨即又否決了這個想法。救端木緋輕而易舉，然而怕就怕一旦救了端木緋，端木紜就不會和端木家撕破臉，那麼，端木紜還會不會按照前世的軌跡再跟“那個人”牽扯在一起

若是二人因此分道揚鑣，那麼對自己而言，就太不值得了。

楚青語的抿了一條直線，在心裡對自己說，這都是端木緋的命，怨不了自己

眼看著正午了，端木紜就客氣地招呼楚青語一起去用午膳。

楚青語似有猶豫，飛快地朝廳外看了一眼，還是從善如流地應下了。

三人就移步去了隔壁的偏廳用河鮮宴，其中大部分的食材正是之前端木紜親手從河裡撈來的，秋季正是鯉魚鯽魚的時節，這一桌盛的河鮮可謂香味俱全，那鮮香的滋味讓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腹去。

端木緋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一邊不聲地留意著楚青語。

楚青語的胃口顯然不太好，或者說，有些心不在焉，從坐下用膳開始，的目就頻頻往廳外掃去，似乎坐立不安。

“簌簌簌”

一陣秋風吹拂著庭院中的枝葉，引得楚青語又一次往外看了一眼，目期待，然後又失地收回了目。

端木緋慢慢地喝著味的鯽魚湯，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四月的凝會時的形，那一日，楚青語給的覺就類似此刻，似乎在等待期盼著什麼

午膳就在一片沉默中悄然過去了，等撤下午膳後，莊子裡的丫鬟就給三人上了熱茶。

一種帶著焦味的麥香彌漫開來，丫鬟笑地告訴們這大麥茶是他們莊子裡炒製的，可以開胃消食話語間，就聽外頭似有，約地傳來一陣喧闐聲。

楚青語立刻聞聲朝廳外去，手裡才剛捧起的茶盅猛然停頓在紅漆小方幾的上方。

的神態作看著委實有些突兀，一下子吸引了端木緋和端木紜的注意力。

楚青語很快就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放下了白底藍花的茶盅，微微蹙眉，似是擔憂地說道“端木大姑娘，可是出了什麼事”

端木紜本來沒在意，但是楚青語既然開口問了，便吩咐紫藤道“紫藤，你去看看。”

紫藤領命後，匆匆而去，而外麵的喧囂還在愈演愈烈，讓人的心緒也不由跟著起伏。

片刻後，紫藤又小跑著回來了，稟道“大姑娘，外麵有幾個流民來乞討，說是從中州汝縣那裡過來，為了避匪，不得已背井離鄉，一路乞討來到這裡，李管事就讓人給了他們點饅頭吃。剛才流民中有個子忽然暈倒了李管事覺得他們是要訛人，正要趕人呢”

中州汝縣姐妹倆都想起三叔父端木期就是奔赴汝縣上任，端木紜本想問幾句，就聽楚青語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真是可憐。若非不得已，誰又想背井離鄉呢”

楚青語的小臉上秀眉微蹙，神凝重，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看向端木紜道“端木大姑娘，我看這些人甚是可憐，可否讓這裡的管事別趕他們走，好歹讓他們先歇個腳，吃些東西”

端木紜怔了怔，眼神有些怪異，想著這隻是一件小事，就頷首應下了“楚三姑娘說得是。”又吩咐紫藤道，“紫藤，你去轉告李管事”

話音未落，就已經被楚青語的聲音打斷。

“連翹，我記得我們的馬車裡有些乾糧，”楚青語輕聲對自己的丫鬟道，“你拿去分給那些可憐的流民吧對了，趕給那個病重的子去請個大夫看看吧。”

“是，姑娘。”連翹屈膝領命，就退下了。

端木紜看著楚青語的眼神更古怪了，但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三個姑娘留在廳堂中喝茶，而楚青語並沒有閑下，關切地讓孃去前麵檢視，孃就不時過來細細回稟，說暈倒的那個子真是可憐，都瘦到皮包骨頭了，又說有一個八歲的兒子，也是骨瘦如柴的，還說看子病得氣若遊，真怕撐不過去，留下那可憐的孩子孤一人

楚青語看來唏噓又同，仔細地詢問各種細節，那以客為主的架式令得端木紜和端木緋姐妹倆麵麵相覷。

半個時辰後，連翹就從隔壁大青鎮請來了大夫，們幾人就在楚青語的提議下來到了距離莊子的大門最近的一間廂房中。

從廂房的門口，可以一眼可以看到大門的屋簷下站著五六個衫襤褸、麵黃瘦的流民，他們正往這邊探頭探腦地張著。

廂房窗戶閉，空氣沉悶，充斥著些許異味，迎麵而來。

端木紜和端木緋乾脆沒有進屋，就站在了簷下，看著屋子的形。

一個中年大夫正坐在榻邊給躺在榻上的子搭脈，他的背影正好擋住了子的容，端木緋隻看到那個守在榻邊的男孩。

乾瘦的男孩穿著一件灰的短打，那布滿補丁的裳又臟又破，袖口、腳和鞋麵早已經磨破。

他麵板黝黑，瘦得凹陷的臟臉上嵌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那眼瞳黑得如墨，當他地盯著人時亮得出奇，就像是狼崽子見到獵般閃爍幽幽綠。

端木緋審視的目從男孩臉上又移到了楚青語那纖瘦的背影上，瞇了瞇眼，眸子裡閃過一道幽。

今日楚青語行事著古怪，且不說楚青語的人品，以為楚家自小的教養，就不可能厚到做出一連串以客為主之事還毫無自覺，所以是故意的所以應該是有某種企圖

端木緋下意識地把玩著左腕上的結繩，神間著一思。

端木緋盛世寵之名門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