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炎怔了怔，微微挑眉。

安平勾了勾紅艷的，莞爾一笑，彷彿這是一件極為有趣的事。似是喃喃自語道“端木憲這個老傢夥倒是膽大”

封炎半垂眼眸，也是笑了，隻不過，他的笑卻是為了其它。

膽大不是端木憲，應該是蓁蓁吧。

秋日的正午，輕地灑落，庭院裡連一風也沒有，公主府裡靜謐無聲，安逸祥和，將那些世俗朝堂的喧囂隔絕在外。

端木憲今早的那道摺子可謂是一石激起了千層浪，在朝堂上下引起了一陣震。

十幾年前，海上倭寇猖獗，滋擾沿海，不僅搶劫過往商船，還偽裝商船上岸燒殺擄掠，因此今上於十年前下了海令。

自李家駐守閩州後，剿匪平倭，這幾年閩州沿海才漸漸又太平了下來。

端木憲的這道摺子顯然是早做準備，深思慮過了，摺子上先闡述了當年海的起始，並表明如今閩州倭寇已平，接著就分析了開海對於大盛上下的好，無論是船還是民船，出海便可以與海外番國互通貿易，增加稅收，充盈國庫，以富國強民。

海已有十年了，端木憲一開口，立刻引來部分朝臣的反對

“皇上，臣覺不妥。開海，隻會引海，前車之鑒猶在眼前”

“臣附議。閩州太平不易，這時候再開海無疑重蹈覆轍，令得閩州又”

“皇上，開海雖有一利，卻有百害”

除了那些反對的聲音，朝野上下大多還在觀，畢竟近來各方災害四起，朝廷也確實需要增加稅收來充盈國庫。

連著幾日的早朝都圍繞著這個話題爭執不下，皇帝一直沒有表態，如此僵持了三日，就有大臣提議問問李家，畢竟李家鎮守閩州，對閩州以及沿海一帶的況最為瞭解。

這一次，皇帝終於有了反應，下旨垂問閩州總兵李培愷，以八百裡加急發出。

滿朝無不恭維皇帝聖明，眼看著計劃非常順利，可是皇帝的下一道旨意卻令端木憲才揚起的角又僵住了。

皇帝下旨十月秋獵，著欽天監擇出行吉日，百隨行。

端木憲心裡發苦啊，海還沒有苗頭，眼前的秋獵卻代表著戶部又要籌銀子了。

這種苦卻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還以為今年這都九月了，皇帝許是忘了秋獵之事，沒想到還是來了

端木憲心中暗暗嘆氣，這一日，他在戶部忙到太西下纔回到了尚書府。

等他來到永禧堂時，夕已經落下了大半，正是小輩們黃昏定省的時間。

眾人請安後一一坐下，端木憲便道“皇上下旨，下月秋獵，我會伴駕出行”說著，他的目便落在了端木緋的小臉上，含笑道，“四丫頭，你隨我一起去。”

此言一出，屋子裡瞬間寂靜下來，不聞半點說話嬉笑聲，隻有端木憲慢悠悠地用茶蓋撥茶葉的細微聲響。

滿屋子的人都驚住了，幾乎是目瞪口呆。

今上一向喜騎打獵，端木憲為天子近臣，每年都會伴駕秋獵，卻從沒有帶過小輩同往，就連府中的嫡長孫端木珩都沒過這份殊榮。

端木綺難以置信地瞪著端木緋，這個傻子憑什麼得到祖父的偏

期盼地看向了賀氏，祖母一定不會同意的，對不對

“老太爺，這怕是不妥吧。”賀氏心口的一簇火苗“滋”地點燃，想也不想地就反對道，“緋姐兒不會騎，又是小姑孃家家的，恐怕多有不便”

端木憲既然沒有事先與賀氏商量，而是直接開口提起此事，便是心意已決，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手道“我自有我的道理此事就這麼定了。”

賀氏張了張，終究沒有再開口，半垂的眼簾下卻是閃過了一道寒意。

端木憲的目又轉向了端木紜，溫和地吩咐道“紜姐兒，你幫你妹妹準備一應事宜，多備幾套騎裝。”

端木紜白凈的臉龐上漾起燦爛明的笑意，如牡丹綻放般艷，看來比旁的端木緋還要高興。

“是，祖父。”欠了欠，聲音清脆如玉石相擊。

一旁的小賀氏眸也是微沉，來回打量著端木紜和端木緋，右手地著手中的帕子。長房這對姐妹彼此照應，氣焰真是越來越盛了

還是要想個法子盡快把端木紜嫁出去纔是。

想著，小賀氏的目定在了容人的端木紜上楊家前日又派人來了，也算是誠意十足，得再與婆母說說，若這門親事能就好了

“阿敏。”端木憲想起了一件事，又道，“等緣姐兒領完了罰，就把送去汝縣吧。”

賀氏一驚，難以置信地說道“老太爺，緣姐兒才十二歲，那汝縣窮鄉惡水的”

“是啊。才十二歲。”端木憲眸冰冷，淡淡地說道，“才十二歲就敢給妹妹下藥，栽贓嫁禍。”

對於賀氏而言，端木緋與端木縭都及不上端木緣與脈相連。

但在端木憲的眼中，這幾個都是他的親孫。

他可以不在意孫輩們平庸無能，但卻容不下為了一己私慾栽贓嫁禍，骨相殘

“老太爺”賀氏還想說已經重罰了端木緣，令在佛堂裡跪上三天三夜，罰抄百遍金剛經。

可是端木憲已經不想聽下去，“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他一捶定音，起道，“我先去書房了。”他還得好好算算這秋獵的銀子該從哪裡挪

東次間裡，一片靜默。

待到端木憲走後，麵沉如水的賀氏草草地就把其他人給打發了。

端木紜和端木緋一起回了湛清院。

十月秋獵，時間實在有些張，端木紜立刻就召來了針線房為端木緋量裁。

直到天徹底暗了下來，針線房的人才浩浩地走了。

東次間裡隻剩下了們姐妹倆，端木紜不無可惜地嘆道“蓁蓁，可惜以前在扶青城時，你年紀小，沒學過騎馬”說到這裡，端木紜不免憂心忡忡，擔心地叮囑道，“你可千萬要注意不可在獵場裡跑，並非所有人都像爹爹和封公子一樣箭法高明的，有些人的箭準頭委實不太好”

端木紜抿著，似乎是不敢茍同地搖了搖頭。

端木緋本來還乖巧地不時點頭，卻冷不防被“封公子”三個字嚇得差點被茶水嗆到。

端木緋定了定神，緩了過來，以帕子了角。

見端木緋的表有些怪異，端木紜急忙又道“蓁蓁，你可別大意了，你不知道有些年郎是花花架子”

端木緋聽得有趣，忍俊不地勾。

知道端木紜是擔心跟皇帝去狩獵的勛貴子弟中混著些紈絝子弟，怕自己被那些不知道輕重之人誤傷了。

做出正襟危坐的樣子，認真地聆聽端木紜的教誨

暮四合，夜幕降臨了。

深秋的夜晚了蟬鳴的擾，很是寧靜祥和。

很快，欽天監定下了十月初五為出行的吉日。

接下來的幾天，湛清院裡以端木紜為中心為端木緋的出行做各種準備。

按照端木紜的想法，還想給端木緋備一匹馬，但是府裡的馬不是用來拉車的，就是有主人的，本就沒有合適的馬匹可以挑選。

這外麵的馬來歷不明，端木紜又不敢隨意買，畢竟端木緋還不會騎馬，須得謹慎選一匹溫順的母馬才行。

俗話說的好，瞌睡來了，就有人遞枕頭。

九月二十九日，祥雲巷那邊派人送來了一匹溫順的母馬，約莫是想著端木緋年紀小，還特意送了一匹矮腳馬。

那是一匹通雪白的母馬，渾沒有一雜，下發油發亮，馬背的高度才堪堪過端木緋的口。

它輕快地踱著步子，打個響鼻，不時甩著如拂塵般的馬尾，眼神溫順，讓人一見就心生好。

端木緋看著這匹母馬眸生異彩，小臉上容煥發。

等李家的人走後，端木紜就乾脆拉著端木緋一起去了馬場試馬。

端木家雖然是書香門第，但是家裡的男丁都必須通君子六藝，因此府中的西北角特意辟了一個小小的馬場。

碧蟬等幾個小丫鬟看著這匹漂亮得不了的白馬都很是興，圍著馬兒好像喜鵲般嘰嘰喳喳。

“蓁蓁，你給它取個名字吧”端木紜笑著提議道。

端木緋沉了一下，就有了主意，笑道“姐姐，霜紈怎麼樣”

看著白馬那如白綢般的發，端木紜笑了，掌贊道“這個名字好，好，就霜紈。”

“霜紈。”端木緋一邊著白馬的名字，一邊踮起腳，大著膽子手輕它修長有力的脖頸，試圖表達的親近。

霜紈並沒有排斥，還愉快地甩了甩長長的馬尾，鼻腔裡輕輕地噴了一口氣。

這果然是一匹子十分溫馴的馬兒。

“姐姐，霜紈是不是知道我在它它可真聰明”

端木緋眉飛舞地笑了，這還是擁有的第一匹馬。

端木紜在一旁笑著指點怎麼跟霜紈親近，倒也不急著教妹妹騎馬，隻讓喂馬兒吃糖，讓牽著馬兒在馬場裡散步，先讓這一人一馬一點點地彼此悉起來。

姐妹倆清脆的笑聲回在馬場裡，久久不散。

從這一天起，端木緋每天又多了一件事，就是黃昏等太西下時，就是與端木紜一起去馬場學騎馬。

平靜的日子飛快地流逝，十月初二一大早，閩州八百裡加急的摺子終於抵達了進城，一騎紅塵般在京城的街道中駛過。

“八百裡加急”

隨著馬上驛使的聲聲嘶喊聲，路人無不避讓。

早朝進行到一半，驛使風塵仆仆地進了金鑾殿，摺子經過岑，遞到了皇帝手中。

當皇帝開啟摺子後，眾臣皆是沉寂。

海一事到底走向何方，沒準就要看李啟愷的這道摺子了。

皇帝緩緩地看著手中的摺子，眸隨著那一行行文字變得幽深起來。

李啟愷在摺子裡說，如今閩州及以南一帶沿海的倭寇海盜已經掃平，隻餘下四五不氣候的殘匪在海上流竄，不敢登岸。

然而，因為海，導致閩州及以南一帶走私泛濫，不民間商人為了謀取暴利，私下組織民船出海，遠赴南洋，帶回貨品從沿海一帶機登岸，再銷往大盛各，如今那些走私商戶大發橫財。

而那些海匪從不與兵正麵對決，隻搶劫那些走私商戶的船隻，來去如風，即便如此，民間走私仍然屢不止，自古商人皆逐利，可見遠洋貿易之暴利。

在摺子的最後，李啟愷表示，與其屢不止，不如規範條約，開放海，令得那幫如蛭般的海匪倭寇再無可趁之機。

為了大盛的繁榮昌盛，開放海誓在必行。

皇帝的臉微變，李啟愷雖然沒明說，但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如今那幾夥海匪就是靠那些走私商戶被搶的貨船“供養”著。

而閩州府之所以拿那幾夥海匪沒轍，也正是因為那些走私商戶本見不得，所以他們不僅不敢告，而且行船時還要刻意避開兵，如此反倒是給了海匪可趁之機

倘若如李啟愷所言，在開放海後，規範條約，讓那些商船走固定的航線，在固定的口岸靠岸，那麼兵就可以在航線上安排巡邏，徹底絕了海匪的生路，並且從進口的貨中取厚的稅收充盈國庫。

在岑當場唸完這道摺子後，端木憲立刻就從佇列中站了出來，對著皇帝做了一個長揖，朗聲道“臣附議。皇上，開海利大於弊，臣以為勢在必行。”

滿朝文武再次陷沉默，金鑾殿上寂靜無聲。

那些明的大臣都心裡清楚皇帝迫不及待地吩咐岑念出摺子本就代表著皇帝應該是心了。

那麼，又有誰會傻得在這個時候潑皇帝一頭冷水呢

如此大事，皇帝當然沒有當場作出決斷，很快就宣佈退朝，在百的俯首恭送中離開了金鑾殿。

皇帝沿著空的抄手遊廊往前走著，岑和一個小侍悄無聲息地跟在他後，亦步亦趨。

遊廊裡突然響起皇帝的聲音“阿，海一事你怎麼看”

靜了一瞬後，岑方纔緩緩答道“皇上，臣以為，此一時彼一時。”

“哦”

皇帝的尾調微微上揚，示意岑接著往下說。

岑不疾不徐地繼續道“十年前，閩州沿海海匪倭寇泛濫，滋擾民生，海是為平；如今十年過去，四海昇平，百姓安樂，閩州又有李家駐守。今時不同往日。”

“臣以為開海一則能增加稅收充盈國庫；二則也可以向四海蠻夷揚我泱泱大盛之國威。”

皇帝的眉頭舒展開來，神間一片豁然開朗，掌笑道“好一個此一時彼一時也說得好。”

“皇上過獎了。”

岑那雙妖魅的黑眸明亮生輝，似乎比那下的金琉璃瓦還要璀璨奪目。

岑心知皇帝對於開海早就心了，隻是十年前一力主張海的是皇帝，而皇帝素來麵，覺得自己是盛世明君，想要如秦皇漢武般為後世帝王的楷模，皇帝決不能容忍有人說他自打，說他朝令夕改。

皇帝看著岑那恭敬的神，滿意地勾。

他知道有些清流文暗地裡批判他寵信宦臣，可是在他看來，這些宦臣沒有家人沒有子嗣沒有牽掛，才會以他的利益為重，才能為他手中的一把利刃。

帝皇，是天下之主，卻不代表可以肆意妄為，那是暴君。

為皇帝，就要平衡各方勢力，使各方相互忌憚，方能保證皇權是最強大的力量

所以，就必須容忍某些人、某些事的存在。

皇帝眸幽深地著前方幾叢紅艷似火的朱槿，忽然問道“阿炎最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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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緋盛世寵之名門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