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簌”

一陣寒風猛地拂來，帶著枝葉搖曳，白雪紛落，將那濃濃的酒香吹散開去。

“緋表妹，你這梅花酒也太香了吧比本宮以前喝過的梅花酒、桂花酒、玫瑰酒都要香上許多。”涵星忍不住掌贊道，緻的臉龐像是在發般，神采煥發。

“那是自然。”端木緋得意洋洋地仰了仰小下，“涵星表姐，我釀的這梅花酒可不是普通的梅花酒。你可是有口福了”

見這副可的模樣，端木貴妃不由抿輕笑。

這時，宮把青瓷酒壺從熱水中取出，然後拿出預先燙好的酒杯，把壺中的酒水倒酒杯中。

隨著那清澈的斟酒聲“嘩啦啦”地響起，那馥鬱的酒香更濃了，環繞在暖亭四周，久久不散。

端木緋拿著一個溫熱的酒杯，輕輕把玩著，賞酒中白梅，嗅酒奇香。

釀的這酒看起來不過是梅花酒，卻比普通的梅花酒更芬芳馥鬱，是據一本古籍的記載，在釀酒時加了蜂、月見草和香雪蘭，一來，可以讓酒的口更溫潤，適宜口；二來，溫酒時，能讓酒香四溢，香傳千裡。

端木緋把酒杯湊到畔，飲了一口瓊漿玉。仰首時，又是一陣微風拂來，吹得鬢角的發飛揚，小臉上著一抹自信的神采。

旁的涵星平日裡滴滴的，飲起酒來，卻有一分豪邁，一口氣就飲盡了杯中的酒水，如玉小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口贊道

“好酒”

的聲音正好與一個渾厚的男音重疊在一起，亭中眾人均是一愣。

這個男音對們而言都太悉了，不用抬頭，端木貴妃和涵星就可以確信來人的份。

亭中的四人皆是起，出亭相迎。

七八丈外，穿一襲明黃龍袍的皇帝帶著一個小侍繞過假山的西側，箭步如飛地朝暖亭的方向走來，俊朗的臉龐上帶著明朗的笑意。

皇帝剛理完了國事，就來花園中散散心，賞賞雪，適才他在前麵的一片白梅林裡，看著一片梅雪相映，正詩興大發，卻聞到了寒風送來一陣清冽的酒香。

這酒香很獨特，淡而不散，香而不艷，醇香幽雅，就如同一個在梅林中翩翩起舞的蒙紗人，頗有一清冷的傲骨。

皇帝心裡的饞蟲頓時就被勾起了，想要嘗一嘗這酒到底是何滋味，便聞香而來。他走得越近，就發現那酒香越是勾人，彷彿有一羽在他心頭輕輕地著，起一片漣漪

皇帝不由得嚥了咽口水，目異彩。

“參見皇上。”

“參見父皇。”

四人齊齊地屈膝給皇帝行禮，站在最前方的端木貴妃按捺著心底的喜悅，容煥發皇帝真的來了這酒還真是絕了

“妃免禮。”皇帝抬了抬手含笑道，心裡也有些意外，原來是端木貴妃帶著幾個孩子在此煮酒賞雪。

皇帝親昵地攜端木貴妃一起進了暖亭，三個姑孃家則跟在二人後。

“妃在此賞梅、看雪、飲酒，還真是好興致”看著這暖亭中的火爐和小酒，皇帝袍坐了下來。

“皇上見笑了，臣妾這也是一時酒興大發。”端木貴妃笑得大方燦爛，眉眼飛揚。

許是因為剛飲了酒的緣故，端木貴妃那明艷的臉頰上泛著如梅般的紅暈，眸子裡波流轉，與往日相比，更添幾分旖旎，幾分艷。

皇帝的目在端木貴妃的麗上流連一瞬，然後纔看向了石桌上的酒，此刻，坐在這裡，那酒香更是勾人心魄，彷彿蒙紗人終於開始解下那麵上的薄紗，半遮半掩

皇帝的眸子明亮而灼熱。

那宮知識趣，立刻就給皇帝也倒了一杯梅花酒。

皇帝興趣盎然地拿起了那個青瓷酒杯，觀其，聞其香，然後才試探地飲了一口，頓時銳目一亮，角也翹了起來，又輕啜了一口，仔細地品味著口腔中的酒。

小巧的酒杯不過纔是四五口酒水罷了。

皇帝飲完杯中之，還有幾分意猶未盡，贊道“好酒，果然是好酒比貢的梅花酒還要好”

這梅花酒口香醇、細膩、和、清冽，不濃不猛，回味悠長，便是此刻酒已腹，這杯子間還縈繞著淡淡的酒香與梅香，久留不散，令人回味無窮。

他還從曾飲過如此特別的梅花酒

端木貴妃含笑地指了指立在一旁的端木緋道“皇上，此酒是臣妾這四侄親手釀的。”

說話間，那宮就自覺地又溫起一壺酒來，酒香再次隨著酒溫的升高飄逸開去

皇帝的目饒有興致地看向了端木緋，神間難免出一驚詫，“小丫頭，你除了會下棋，還會釀酒”語外之音似乎在說，你這丫頭片子懂得倒不。

端木緋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皇上，臣每天要學很多東西的。”

皇帝隻當在說琴棋書畫紅廚藝什麼的，忍俊不，隨口逗“小丫頭，你這麼忙，今日怎麼得空進宮來陪你貴妃姑母”

端木緋笑瞇瞇地福了福，回道“回皇上，臣是陪祖母來向太後孃娘請安的。”

“太後在宮裡寂寞，你們無事就多進宮看看。”皇帝笑道。

“是，皇上。”端木綺急切地介麵道，“祖母還在慈寧宮陪著太後，臣就和四妹妹一起來給貴妃娘娘請安。”

皇帝循聲看向了端木緋右手邊的端木綺，像是此刻才注意到似的，眸底如一汪深不可見的潭水般，又似乎閃爍中幾分審視、探究與疑慮。

四周靜了一瞬，皇帝把玩著手中酒杯，漫不經心地問道“楊家如今出了事，你們兩個小丫頭想必也知道了吧。對於兩家的這樁賜婚，你們怎麼看”

聞言，端木綺頓時眼睛一亮，本來以為要等著太後那邊的訊息，沒想到皇帝竟然主提起此事，這可是取消婚約的好機會

“皇上，”端木綺盈盈一福，正道，“臣以為這楊家”

“雷霆雨皆是君恩。”端木緋朗聲打斷了端木綺，然後對著皇帝乖巧地一笑，“皇上，祖父在家裡時常與臣這般說。”

皇帝怔了怔，有些意外，跟著便心大好地笑了，爽朗的笑聲回在暖亭中，似是連周圍的寒意也驅散了不。

皇帝眸中的那抹疑慮瞬間盡消，端木緋隻是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如白紙般，所以不會像那些大臣們那樣滿口阿諛奉承，既然這麼說了，那麼肯定是因為平時端木憲在家裡也是謹言慎行，孩子們方能耳濡目染。

想著，皇帝看著兩個小姑孃的眼神中就多了一分長輩般的親切，問道“哦那你祖父還說了什麼”

端木緋歪了歪腦袋，沉了一下，然後眸子一亮，笑著掌道“臣想起來了，臣還了半句。全句應該是，”清了清嗓子，學著端木憲的口吻說，“皇上心繫天下，為國為民；臣子心繫皇上，為主分憂。正所謂天為君而覆之，地為臣而持載之。雷霆雨，皆是君恩。”故意拖長音調的模樣彷彿一個小學究般，逗得皇帝又大笑不已。

然而，一旁的端木綺卻是心中暗恨，那半垂的眼簾下，烏黑的眸子裡波濤洶湧。

若非是皇帝和貴妃在場，幾乎要撲上去質問端木緋為什麼要故意害剛才明明是一個大好機會，隻要跪下求一求，以皇帝對太後的尊重以及對貴妃的喜，一定會同意取消賜婚的

現在卻被端木緋給攪和了

端、木、緋。端木綺在心中暗暗念著的名字，恨意翻騰，彷彿那快要噴發的火山般。

端木貴妃不聲地把皇帝這寥寥數語間暗藏的波瀾看在了眼裡，心緒隨之劇烈起伏了幾回，此刻總算放下心來。

陪伴皇帝十餘年，最瞭解皇帝，知道皇帝是有試探端木家的意思，剛剛端木綺開口的時候，張的手都在發抖，想打斷又怕皇帝不悅。幸而端木緋是個聰慧的，年紀雖小，卻機靈得很，會說話，逗得皇帝如此開懷。

而涵星卻完全沒聽懂裡麵的機鋒，笑地湊趣道“父皇，您看這亭中正好有酒有點心，不如讓膳房再上些個下酒小菜，父皇您也隨我們一起飲酒賞雪吧”

涵星自小皇帝和太後的寵，看著皇帝的小臉上沒有懼，隻有孺慕之，撒道“父皇，兒臣都好些天沒見父皇了。”

小姑孃的聲音滴滴的，眸子裡更是真意切，讓皇帝大為用，豪爽地笑道“好，朕就與你們共飲一番。涵星，你也坐下吧。”

端木貴妃喜形於，趕忙吩咐侍去備小菜。

侍匆匆地領命而去，與此同時，又是一壺香氣四溢的梅花酒溫好了，宮仔細地為皇帝等人斟酒。

如同端木憲所言，皇帝的酒量確實一般，飲了三杯後，頰上就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皇帝渾舒暢，舉杯笑道“冬日賞雪還是須飲這梅花酒，方是人生一大雅事。”

“皇上此言差矣。”端木緋卻是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說得頭頭是道，“其實將這梅花酒藏於冰窖中，於夏日飲用更宜消暑。冬日裡最適合飲的不是梅花酒，而是碧芳酒。”說著，抿了抿小，似乎有些垂涎滴，那可的模樣就像一隻饞的小貓似的。

皇帝看著的神覺得有趣，好奇地問了一句“碧芳酒朕怎麼從不曾聽聞過此酒。”

“皇上，這碧芳酒真乃瓊漿玉也”端木緋的眸子更亮了，如那夜空繁星璨然生輝，合掌嘆道。

“臣也是偶然在一家書鋪裡淘到了一本殘破的古籍，那古籍乃是數百年前一位釀酒大師所著，卻被那不識貨的書鋪老闆拿來墊了書架，幸好臣的眼睛夠亮，纔不至於明珠蒙塵。皇上不曾聽聞過，也是正常。”

“這碧芳酒不僅香醇，口清冽如泉，而且可以和益氣，除風散寒，辟邪延穢古語有雲酒為百藥之長，像皇上每日為政務煩勞，最適合飲這種酒了，可以消息怒，宣言暢意，延年益壽。”

端木緋說得興起，簡直把這碧芳酒說得神乎其神。

皇帝也沒當真，隻當鄉野逸事聽了，笑問道“既然這碧芳酒這般好，你可會釀”

“當然會了”端木緋角微揚，自信滿滿，看著尾都要翹上天，一副自己什麼都會的得意樣。

見狀，皇帝臉上的笑意更深，一邊飲著醉人的梅花酒，一邊笑地說道“小丫頭，那就替朕釀一壇試試。釀的好了，朕重重有賞。”皇帝話中帶著幾分玩笑，隻是逗逗小姑娘罷了。

“臣遵命”端木緋鄭重其事地屈膝領命，侃侃而談，“釀這碧芳酒所需時間不長，就是用料繁復，其中有一味芝雪草的最是罕見，原本了這一味，就算是臣會釀這酒，也釀不，幸好前兩天外祖父從閩州送來的年禮裡就有”

端木緋樂滋滋地勾笑了，喜不自勝地說著“這還是臣來京城後第一次收到外祖父和外祖母送來的年禮呢。”

聽端木緋提起的外祖父，皇帝這才記起閩州李家正是端木緋的外家。

他心生疑，蹙眉道“朕若是沒記錯的話，你們到京裡也該快四年了吧。怎麼會是第一次在京城收到李家的年禮”

端木緋愣了愣，目遊移了一瞬，繼而眨了眨大眼，若無其事地笑道“許是臣和姐姐這幾年一直在守孝吧”

皇帝上下打量著端木緋，眸中出一抹沉，心裡覺得此事甚為可疑。

雖說上次皇帝下了李傢俬賣軍糧一事，但是這件事總歸在他心裡埋下了一刺，時不時就會冒出頭紮他兩下。

兩個無父無母的孤在京城，李家作為外家竟然連著幾年沒送年禮，也不聞不問，這實太可疑了

若說從前，皇帝聽到這些多半隻會一笑了之。

他堂堂一國之君，哪有那麼多的力去管臣下送不送節禮的小事，可是現在，因為心裡的那刺，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疑點，也能在他的心中不斷的膨脹讓他越發有些不太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