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氏目怔怔地盯著觀音像角那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眉宇鎖。

端木緋順著賀氏的視線看了過去，問道“祖母，那張簽紙還在佛龕裡”

“什麼簽紙”端木綺疑地問道。

賀氏心事重重，恍然未聞。

見賀氏神怪異，端木綺心裡覺得肯定是端木緋惹賀氏不悅，問道“四妹妹，是不是你在佛龕裡放了什麼東西，怒了神佛”

端木緋也看了賀氏一眼，言又止地低頭道“二姐姐，你還是別問了。”

有什麼事是自己不能知道的端木綺眉頭皺，怒道“我倒要看看你在佛龕裡到底放了什麼”

說著，端木綺氣勢洶洶地朝佛龕的方向走去。

“綺姐兒”賀氏回過神來，想喊住端木綺，然而，晚了一步。

端木綺已經走到了佛龕前，一眼就看到了一張在香爐下的簽紙，手就去拿那張簽紙。

“嘶。”

簽紙脆弱得好似竹般，端木綺隻是這麼一，一拉，它就被撕了兩半

這也不過是一張簽紙，端木綺本來也沒在意，可是下一瞬

那張簽紙的撕裂口竟驟然出現一簇赤紅的火苗。

“啊”端木綺驚地低呼一聲，俏臉發白，下意識地鬆了手，並踉蹌地退了好幾步。

簽紙上的火苗迅速地擴大，眨眼間就把簽紙吞沒，燃燒殆盡，隻剩下那輕薄的灰燼飄飄揚揚地落了下來

賀氏瞳孔猛，那張保養得當的臉龐上瞬間全無，一怒火猛然自心頭躥了上來，走上前，對著端木綺怒喝道“綺姐兒，瞧你做了什麼好事”

那張簽紙竟然無端就**了，這又代表著什麼莫非是上天在傳達它的不滿

賀氏覺心口像是被什麼揪住似的，惶恐不安，又道“綺姐兒，你還不快跪下”無論如何，要先下跪，誠心向上天祈求恕罪才行

端木綺看著那飛揚的灰燼，本來也正心慌，不想聽祖母竟然讓跪下，心裡頓時委屈極了，覺得祖母有些小題大做。

這不就是一張簽文紙嗎

以前祖母還從不曾這麼怒斥過果然今時不同往日，自沾上楊家這門親事後，連祖母也看輕了

端木綺的指甲深深地嵌的掌心，咬牙道“祖母，我沒錯，我不跪”又不是想和楊家結親的

端木綺這一句話彷彿火上加油般，賀氏更怒了，為了這個孫如此盡心，卻不想是這麼個不識好歹的。

賀氏一氣之下，一個掌就直接甩了出去。

“啪”

一記乾脆的掌摑聲回在寂靜的小佛堂裡，那麼清脆響亮。

然後，四週一片沉寂，靜得能聽到賀氏急促的呼吸聲。

端木綺白皙的臉頰上浮現了赤紅的五指印，臉頰瞬間就浮腫了起來，的眼眶裡一下子就盈滿了淚水，難以置信地瞪著賀氏。

端木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提著裾，就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小佛堂。

賀氏看著離去的背影，氣得膛一陣起伏，但心裡又約有一後悔。端木綺是自小寵長大的，別說打了，連罵一句都捨不得

須臾，賀氏了眉心，聲音有些乾地說道“緋姐兒，你先回去吧。”抄經須得靜心，此刻的賀氏怎麼也不可能靜下心了。

端木緋卻有幾分遲疑，問道“祖母，我剛抄好的兩頁經書可以拿回去繼續抄嗎”

聞言，賀氏難免有些驚訝，端木緋繼續道“聽說寂寧大師初四那日會去皇覺寺講經，我想抄好了經書，等初四去聽大師講經時，順便供奉了。”

“寂寧大師”賀氏心念一，口問道，“難道是白馬寺的寂寧大師”

“是啊，祖母。”端木緋雙手合十，一臉虔誠地說道，“寂寧大師佛法高深，這次來皇覺寺講經，真是幾年難得一回。”

賀氏意有所，隨口應了一句“你有這向佛之心，不錯。”

端木緋拿起那冊金剛經和適才抄的那兩頁經書，就告退了。

從永禧堂出來的時候，也才未初而已。

端木緋捧著經書，角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反手了藏在袖中的暗袋。

一切如所料，昨晚響冬雷的事在賀氏心中留了刺，今天賀氏進宮肯定會去見貴妃，貴妃是聰明人，對於皇帝的心思最明白不過，自然會勸著賀氏。

果然，賀氏一回府，就派人來了自己抄經，於是早就備好的一些小玩意便派上了用場。

那張簽紙本來就被塗抹了一種磷，隻要撕扯就容易自燃，剛才特意在端木綺用的筆桿上也加了點，因此當端木綺跑去撕扯簽紙的時候，它才會突然自燃。

不僅是簽紙，連們倆抄經用的墨水，也是親手調配的，這種墨水一旦暴在空氣裡，一段時間後，那墨就會漸漸褪去。

這些個小玩意都是以前在楚家時看了藏書閣裡的一些雜書後，試著做的，還曾拿來逗過祖父一樂，祖父沒說頑皮，反而還誇獎了。

想著，端木緋的角翹得更高，彎彎的眸子裡閃爍著狐貍般的狡黠芒。

迎著陣陣的寒風，端木緋好像一隻貓兒般踩著優雅輕快的步子回了湛清院。

一進室，就聽“呱”的一聲嘎的聲，一隻黑鳥拍著翅膀朝飛來，穩穩地停在了的右肩上，又親昵地用絨絨的鳥首蹭了蹭的脖子，彷彿在說，你可總算回來了，等死鳥了。

“小八”

端木緋驚訝之餘，幾乎是有幾分寵若驚了，這隻小八哥平日裡傲得，從來沒有這般小鳥依人過。

驚訝隻是一閃而過，下一瞬，端木緋就知道原因了，笑容僵在了角。

封炎就坐在窗邊的棋盤邊，慢悠悠地撚著黑白棋子，自己與自己下著棋，神態悠然。

端木緋完全沒想到封炎竟然還在，去了永禧堂近一個時辰，還以為封炎肯定走了，可是他為什麼還在這裡

難道他是在等自己回來

一想到這種可能，端木緋就覺得步子沉甸甸的。若無其事地走到了封炎跟前，笑地說道“封公子真是失禮了，我竟然忘了給公子奉茶。”

封炎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又不是外人。”

他這是在提醒，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嗎端木緋正想著，封炎站起來，驚得端木緋肩上的小八哥子一，一對尖爪微微用力，了主人的肩膀。

封炎看著那被小八哥抓皺的料，微微蹙眉，忽然有些後悔了蓁蓁喜歡這些貓狗鳥馬的，可是他應該把這蠢八哥給調教好了，再送給蓁蓁才對。

不過，他今日的禮蓁蓁一定也會喜歡的。

“蓁正月初一，城南的正坊有廟會，黃昏時還有舞獅隊會經過。”封炎笑著開口道，果然，一句話就引來端木緋的注意力。

端木緋的眸子瞬間就閃閃發亮，心裡像是揣了隻小兔子似的怦怦跳。

舞獅這可是以前從不曾看過的楚青辭自小子不好，除了進宮和禮佛外，很出門，更別說正月裡大冬天的，祖父祖母是絕對不會讓出宣國公府的。

封炎一看明亮如星辰的眼眸，就知道自己的提議正中的心意，心愈發飛揚，道“那我們一起逛廟會去”

端木緋想也不想地直點頭，等封炎輕快地跳出了窗子，才驟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答應什麼，心裡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樣復雜極了，不知道是該後悔，還是該期待。

哎

長嘆了一口氣，對肩上的小八哥說“有的玩總比沒有的好，你說是不是”

“呱”小八哥疑地了一聲，拍拍翅膀就丟下端木緋飛走了。

反正端木緋也沒打算帶它出門，整了整裳後，就讓丫鬟備馬車出了門。

隨著那單調的馬蹄聲與車軲轆聲，心底越發期待了。

若非封炎提醒了，本就沒想過廟會的事，以前聽舞和楚家的幾個弟弟妹妹提起時，也一直夢想著有機會可以去廟會逛逛看看。人生在世數十載，也不指做什麼轟轟烈烈的事，隻想去看看沒看過的東西，走走沒去過的地方，吃吃不曾吃過的食

馬車直接去了城南的正坊。

下了車，一眼去，就見那刻著“正坊”三個大字的牌樓後，街上人來人往，兩旁店鋪林立，各招幌在寒風中飛舞著，沿街小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整條街都是熱熱鬧鬧。

這就是廟會啊

端木緋的瞳孔熠熠生輝，看著前方繁華的街道，心裡已經琢磨著除了看看舞獅，還可以買點東西帶回去送給姐姐。

忽然，一個高出人群一大截、滿了紅彤彤的冰糖葫蘆的稻草靶子進了端木緋的視野，把的視線吸引了過去。

“我要”一串糖葫蘆。

才說了兩個字，的聲音倏然停止，難以置信地看著扛著稻草靶子的封炎。

封炎隨手就拔了一串冰糖葫蘆下來，遞給了端木緋。

傻眼的端木緋也就傻乎乎地接下了，心想他買那麼多冰糖葫蘆乾嗎

端木緋一邊眼神古怪地看著封炎，一邊咬了口冰糖葫蘆，那甜裡裹著酸的滋味讓不由瞇起了眼。

蓁蓁果然跟小時候一樣喜歡糖葫蘆封炎心裡得意洋洋地想著，尾都快翹到了天上，另一手指著前方道“穿過正坊就是正河，屆時，舞獅隊就會沿著正河表演時間還早，我們慢慢走過去就好。”

“哥哥，兩串糖葫蘆”

他話音剛落，一個綿綿的音突地在下方響起。

端木緋循聲一看，就見一個六七歲的牽著一個五六歲的男仰首看著封炎，的另一隻手掌心向上，放著幾個銅板，兩個孩子的臉頰如花瓣一般。

封炎垂下眼瞼，凝視著那兩個孩子，那抿的角中著一冷峻的覺。

端木緋不有些張，以為這兩個孩子激怒了他，正想說話，就見封炎角微翹，俊的臉龐立刻變得如春風和煦般的溫暖。

他直接就把那個稻草靶子給了那個男，聲音有些嚴肅地說道“拿著。”

男就乖乖地抓住了稻草靶子的長柄，足足有七尺高的稻草靶子抓在他手裡，看來頗有一種小孩使大刀的覺。

送掉了那個稻草靶子，封炎似乎如釋重負，渾輕快了不，俊的臉龐上帶著幾分大男孩的稚氣，笑地對著端木緋說道“我們走吧。”

頓了一下後，他又叮囑了一句“這裡人多，你可要跟了。”別走丟了

隻要跟著奔霄就好端木緋看著高大英偉的奔霄，聲音甜糯地應了一聲“嗯。”

那乖巧的樣子看得封炎心口一熱，轉開臉，率先往前走去。

端木緋見他沒牽奔霄，就自發地牽起了奔霄的韁繩，屁顛屁顛地跟在了他後，奔霄那矯健的軀襯得的子更為小。

封炎當然也看到了去牽奔霄，眼角的餘不由盯著牽著馬繩的小手看，眸底閃過一抹灼熱，麵上卻是不聲。

二人一馬順著人流往前走去。

街道四周熙熙攘攘，那些攤位上賣什麼的都有，麵、料子、繡品、燈籠、胭脂水、油紙傘、摺扇團扇隻是這麼看著，端木緋就有一種目不暇接、不知該如何下手的覺，每一樣東西對而言，都是那麼新鮮有趣。

隻顧著看，本就忘了買東西。

封炎似乎興致很好，看到什麼順眼的就直接掏銀子買下，沒一會兒，奔霄上就掛了不箱袋，幾乎被封炎買的東西所淹沒。

等他們穿過正坊，已經是大半個時辰後了。

見端木緋的小臉上出些許疲，封炎就帶著去正河邊的一個廊亭裡小坐。

“待會舞獅隊會從這裡經過，我們就在這裡等著吧。”封炎一麵說，一麵腦海裡還在想剛才端木緋多看了幾眼的糖畫，“你先在這裡歇著，我去買些東西，很快就回來。”

封炎拋下這句後，留下了奔霄，就急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