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口飲盡杯中的茶水後，魯地隨手把那茶盅丟在了一旁的案幾上，“咯嗒”一聲，茶盅和下麵的杯托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無恥耶律輅，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茶水並沒有消減皇帝心頭的怒意，他臉一片鐵青，眸中湧著暴怒之，抬手指著幾步外麵孔上青青紫紫的耶律輅揚聲怒斥。

此時此刻，倘若站在皇帝跟前的是其他人，而不是北燕二王子，恐怕早就被怒極的皇帝拔劍誅殺

別人怕大盛皇帝，耶律輅可不怕，他毫不畏懼地與皇帝四目直視，抬手了角的跡。

“陛下倒是擅長惡人先告狀啊”耶律輅不屑地冷笑了一聲，麵鷙，“卑鄙無恥的是你們大盛吧哼，你們中原人表麵上風霽月，心裡的彎彎繞繞，我們北燕人真是自愧不如”

一旁的賀太後神恍惚，怔怔地站在原地，彷彿癡傻了一般。真希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場噩夢。可是太後啊怎麼可以白玉有瑕

“皇弟，”長慶麵凝重地出聲提醒皇帝道，“這事已經發生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趕”

“殺了他皇兒，你給哀家殺了他”賀太後回過神來了，惱怒地指著耶律輅的鼻子吼道，那張保養得當的臉龐此刻五扭曲，眼角和角那細細的皺紋再也遮掩不住，層疊錯，猙獰可怖，哪裡還看得到平日裡的一莊重雍容。

“”皇帝心中怒意翻湧，五微微扭曲，恨不能立時就殺了耶律輅，然而，話到邊卻噎住了。

皇帝猛地握了一片青紫的拳頭，眉宇鎖，眸中出一猶豫。

他當然也怒，也恨，但是他是皇帝，他必須為了他的江山，忍常人所不能忍，他必須顧全大局。

要是耶律輅死在大盛的國土上，那麼北燕人勢必不會善罷甘休，北燕與大盛兩國間肯定會因此再掀戰火，那麼豈不是讓後方的南懷人與蘇一方坐漁翁之利

萬一南懷人趁虛而，一路北上，導致大盛因此分裂兩半，那他豈不是大盛的罪人，臭萬年

想到這裡，皇帝的拳頭握得更，手背上青筋暴起，僵立原地。

氣氛一時凝滯。

至於九華，已經徹底呆了，俏臉一片慘白，子幾不可察地微微抖著。

沒想到會弄這樣。

本來是想著先過來這邊看看況，再見機行事，沒想到滾在一起的不是母親和耶律輅，反而是外祖母

事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九華心底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心虛地移開視線，不敢去看賀太後。

冷靜，必須冷靜。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能讓別人知道這香爐裡點的傾憐香與自己有關，不然，恐怕無論是母親、外祖母和皇帝，都不會幫的。

所幸，夠謹慎，放的傾憐香不多，現在味道也快消失了，隻希他們千萬別發現

九華垂下眼瞼盯著自己的鞋尖，用力地絞著手裡的帕子。

賀太後見皇帝猶豫，怒火更盛，憤然地上前一步，歇斯底裡地又道“皇兒，你還在猶豫什麼殺了他給哀家殺了他”

隻有耶律輅死了，這個見不得人的才能徹底地被埋葬

賀太後的緒越來越激，臉頰上一片緋紅，雙目充。

“皇上舅舅，外祖母說得是。”九華眸閃爍，心虛地拔高嗓門幫腔道，“耶律二王子目無大盛，膽敢對外祖母不敬，罪無可恕”

皇帝的額頭痛著，眸底明明暗暗，心裡覺得賀太後真是無理取鬧。明知道大盛此刻正於後院失火的危機中，卻不願以大局為重，忍一時之辱

難道他做兒子的願意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辱嗎

想著，皇帝心底有一簇火苗滋地被點燃，一燥熱升騰而起。

長慶也好，太後也罷，一個個心裡都隻有們自己，全然不為他考慮，全不懂他這皇帝的難

皇帝越來越煩躁，心底的火苗彷彿被加了一把柴火似的越來越旺，那難耐的燥熱漸漸地朝他的四肢百骸擴散出去他的眼神變得灼熱而迷離。

“皇兒”賀太後又近了兩步，微敞的領口間，膛激地起伏不已

皇帝地盯著那一抹雪白細膩的，忽然覺口乾舌燥，眼裡的火苗亮得驚人，眼神越發迷離恍惚，耳邊的那些聲音似乎在離他遠去，隻剩下那種灼熱的覺

他的周都彷彿於一個熾熱的煉爐中，心口有一頭浴火的野在咆哮著，囂著轟

隨著那頭野掙束縛，他再也抑不住心的火焰，朝賀太後飛撲了過去。

長慶和九華見狀，慌了，也了，齊聲尖著上前去攔，一個喊著“皇弟”，一個喊著“皇上舅舅”。

賀太後隻能拚命掙紮著，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麼了。

“嘶拉”

隻聽一聲清脆的布料撕扯聲，不知道是誰的裳被拉出了一條大大的口子，彼此推搡間，撞在了四周的案幾上、多寶格上，把上麵的茶、皿、果盆紛紛揚揚地撞落了下來

“砰鈴啪啦”

東西摔了一地，碎片四濺，四週一片狼藉，又是一陣飛狗走。

一旁的耶律輅隨意地坐了下來，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這下，總算到他來看大盛皇帝的好戲了

隻聽那驚聲和各種撞聲在屋子裡此起彼伏地響起，聲音隨風飄了出去，“嘩嘩”，外麵的枝葉又是一陣瘋狂的搖曳，似是嘲諷，又似是冷哼

“嘩嘩嘩”

樹靜而風不止。

當端木緋得知賀太後和長慶要去皇覺寺為國祈福的訊息，是在三天後去宣國公府的路上。

這個訊息還是從封炎的口中得知的。

馬車小小的車廂中，封炎與端木緋相對而坐，兩人之間的距離僅僅才五六尺遠。

一炷香前，封炎在半路“偶遇”了端木緋，藉口有事要告訴，就上了的馬車。

看著眼前彷彿手可及的蓁蓁，封炎對自己的英明頗為滿意，從小桌子上的食盒裡信手拈了一顆酸酸甜甜的梅子塞口中。

唔，這梅子一定是蓁蓁親手醃製的。

封炎滿足地瞇了瞇眼，就像是一隻慵懶的大貓般，慢吞吞地繼續說著“耶律輅那日被軍從公主府押回四夷館後，就被責令不得外出”

封炎說得跳躍而含糊，沒敢跟端木緋細說長慶公主府裡發生的那些汙糟事，隻隨意地挑了一些能說的說了，唯恐汙了的耳朵。

他當時雖然不在場，但是公主府的暗衛卻在，親眼目睹了耶律輅和賀太後滾在一起，也看到了皇帝在逍遙的藥發作後，失去理智地撲向了衫不整的賀太後

封炎嘲諷地勾起了角，眼底閃過一抹銳芒。

“總之，皇上這幾天焦頭爛額的”封炎慢悠悠地總結道。

他說得籠統概括，端木緋也聽得含含糊糊的，但是的子向來不糾結，反正對而言，目的達到了就行。

這次的計劃說來簡單，就是把那一池早就已經很渾的水，攪和得更渾。

九華和長慶因著羅其昉的事，母倆已經心生嫌隙，而皇帝、賀太後和耶律輅也是各懷心思，各有所圖，每個人都想維護自己與親人的利益。

在這種錯綜復雜的局勢下，隻要輕輕攪一下，挑起其中一兩個人的不滿，比如羅其昉和耶律輅，就會起到牽一發而全的效果，他們自己就會坐不住地采取某些行，那麼局勢也會越來越，而自己，隻要等著看好戲就好。

端木緋也含了一顆梅子到裡，抿了抿小，也像封炎一樣被酸瞇了眼，配上那彎彎的角，笑得好似小狐貍一樣。

封炎看著端木緋那可的模樣，就彷彿自己得了莫大的誇獎般，也跟著笑了起來，眉飛舞。

蓁蓁對他辦事的能力一定很滿意吧

以後蓁蓁有了麻煩，應該會想到來找自己了吧

封炎越想越是得意，又從果盤裡起了一粒枇杷，仔細地剝好皮後，十分殷勤地送到了端木緋的跟前。

端木緋此刻心正好，見封炎遞來，就順手接過往裡送，編貝玉齒咬下一口黃的果。

枇杷酸甜可口，多，那獨有的香味縈繞在齒間，的眸子更亮了，咬了一口，又想吃第二口

然而，第二口還沒咬下，的小臉突然就僵住了，遲鈍地想到吃的可是封炎送來的枇杷。

有道是，拿人手短，吃人。

吃了封炎剝的枇杷，會不會就要替他辦事呢

可是，再想想這枇杷是他們端木家的枇杷，封炎也就是替剝了個果皮

端木緋正糾結著，馬車漸漸地緩了下來，碧蟬的聲音自馬車外傳來“姑娘，國公府到了。”

端木緋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抬手挑開窗簾一角，一眼就看到了宣國公府那悉的門匾。

東側的角門中走出兩個門房的婆子，恭敬地迎馬車府，不免就對著一旁孤零零的奔霄多看了一眼，眸中出一驚訝。

封炎半途自己上了馬車後，就沒去理會奔霄，而奔霄也不用他管，自己就乖巧地跟在馬車旁，這麼一路跟來了宣國公府。

奔霄真是又乖又聰明啊端木緋看著下英姿颯爽的奔霄，角的笑意更深了，心道有其父必有其，以後自家的飛翩一定也跟奔霄一樣聰明。

馬車緩緩地進了宣國公府，在儀門停下，封炎在一乾丫鬟婆子驚疑的目中第一個下了馬車。

他還想回頭去扶端木緋，卻被碧蟬不著痕跡地開了。

“姑娘，小心。”碧蟬仔細地把端木緋扶了下來，心裡暗自慶幸自家姑娘才十歲，否則啊

“封公子，端木四姑娘，這邊請。”一個穿著鐵銹暗紋褙子的嬤嬤恭敬地給了他們倆行了禮，領著他倆一路往東北方走，去了六和堂。

一進門，就能聽到東次間的方向傳來了幾個子的說笑聲，一片和樂融融。

一個青小丫鬟恭敬地在前麵為客人打簾，端木緋和封炎魚貫而，屋子裡的幾人一下子聞聲來，齊刷刷地看向了二人。

穿了一件紫檀掐暗銀八團花對襟褙子的楚太夫人正坐在一張紫檀木萬字不斷頭羅漢床上，兩邊的圈椅上坐著四五位打扮得珠寶氣的夫人姑娘，每個人的臉上都出得的笑容。

“喵嗚。”

原本趴在窗邊一張案幾上的白貓一下子站了起來，優雅地了個懶腰，然後就輕盈地跳了下來，落地悄無聲息。

白貓步履輕快地朝端木緋跑去，在繡著幾隻彩蝶的裾上親昵地蹭了蹭，又繞著走了兩圈，“喵嗚喵嗚”地著，彷彿在說，你怎麼這麼多天才來啊

“雪玉。”端木緋看著白貓雪玉歡喜極了，若非現在的場合不合適，真想把它抱起來，好好地一它順的長。

“太夫人，雪玉還記得端木四姑娘呢。”就站在楚太夫人旁的俞嬤嬤含笑道。

楚太夫人看著這一人一貓和諧親昵的樣子，滿是皺紋的臉龐上笑意更深了。

四周其他的姑娘夫人們皆是暗暗地麵麵相覷，聽這位俞嬤嬤的口氣，這端木家的四姑娘莫非與楚太夫人得很

這宣國公府是百年高門世家，端木家不過是連上的泥都還沒洗乾凈的朝堂新貴，兩戶人家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也素來沒見這兩家有過什麼往來，這事倒是玄了。

在眾人各異的目中，端木緋與封炎一起上前，給楚太夫人行了禮“楚太夫人。”

楚太夫人笑容滿麵地看著這對如金玉般的年，先是親昵地對著封炎說道“阿炎，三年不見，你也長大了，說來你也許久沒來府裡玩了。”

封炎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笑道“楚太夫人，我這不是來了嗎隻要您不嫌我煩，以後我一定常來看您。”以蓁蓁如今的份來宣國公府總是多有不便，他是該替來看看兩位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