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輅是北燕二王子，又是代表北燕王出使大盛，與大盛議和，卻死在了大盛的領土上，這事可非同小可

事發後，理藩院尚書吳大人就以最快的速度親自進宮麵聖，把耶律輅之死稟告了皇帝。

吳大人稟完之後，書房裡就陷一片死寂。

吳大人嚇得頭伏得更低，心跳如擂鼓般在耳邊回響著，本就不敢看皇帝，覺得自己今年真是流年不利。

北燕二王子竟然死在了大盛，這件事怎麼想都不好應對啊

吳大人不敢抬頭，自然也就錯過了皇帝那微微翹起的角。

“怎麼會這樣”皇帝勉強按捺住心頭的喜悅，沉聲質問道，“耶律二王子一向善騎，怎麼會落馬”

皇帝眉宇鎖，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吳大人嚥了咽口水，解釋道“回皇上，是耶律二王子心煩躁，反復以馬鞭打馬匹，以致那馬兒忽然發狂，把人給甩了下去，才釀了慘劇方纔耶律二王子的已經被幾位北燕使臣帶回了四夷館，耶律五公主緒十分激，口口聲聲說耶律二王子的死肯定有什麼問題，要大盛一定給北燕一個代”

吳大人回稟的同時，頸後、背後出了一層細的冷汗，浸了他的中。

他飛快地瞥了皇帝的一眼，見皇帝的眉頭皺得更了，又急忙低下頭去，冷汗涔涔。

書房裡靜了幾息，吳大人覺得四周的空氣沉悶得幾乎讓他不過氣來，很快，皇帝冷峻威儀的聲音就自前方傳來“吳卿，耶律二王子之死事關重大，關乎兩國安危，你務必要好好安北燕來使”

“是，皇上。”吳大人急忙應道。

“還有，安排一下派人將耶律二王子的妥善地送回北燕至於和親，”皇帝沉了一下，眸閃了閃，果決地說道，“為了兩國和睦，朕就把耶律五公主封為貴妃，納宮中。”

“皇上英明。”吳大人殷勤地恭維了一句，以袖口去了額頭的冷汗，心裡暗自慶幸，幸好皇帝沒有問罪於他。

但是，一想到耶律琛以及那幫北燕使臣咄咄人的模樣，他又覺額頭一陣陣的痛，覺得這差事不太好辦。

吳大人心復雜地退了下去，書房裡，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今日天氣晴朗，外麵的碧空萬裡無雲，那驕將整個皇宮都照得一片亮。

皇帝霍地從案後站起來，大步走到了視窗，抬眼著窗外的驕，金燦燦。

“朕的一樁心事總算是了了”

皇帝似是自語地說著，雙臂置於後，負手而立，那微揚的下、拔的形看來著一種意氣風發的氣息。

解決了一件困擾他半個多月的“大事”，皇帝頓時如釋重負，整個人也變得神清氣爽。

這下，他終於可以睡一個安穩的好覺了

角落裡的岑放下了手中的茶盅，站起來，對著皇帝含笑作揖道“恭喜皇上得償所願。”

“朕記得你和程訓離的功勞”皇帝驀然轉，袍在窗邊的一把圈椅上坐下，角再也無法抑製地揚了起來，

他當然知道耶律輅死在大盛的領土上會有什麼後果，所以，他才特意吩咐程訓離做意外的樣子。

他也知道北燕人恐怕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早就考慮好了，一來，許那耶律五公主以貴妃之位；二來，他打算主在和談上讓一步，割一座城池給北燕，想必北燕也不會再說什麼。

畢竟這一切隻是一場不幸的“意外”

耶律輅一死，從此以後，誰也不會知道那件醜事

為此，哪怕付些許代價都是值得的。

皇帝瞇了瞇眼，一雙銳利的眼眸亮得驚人。

這時，右前方響起一陣細微的打簾聲，跟著就是一陣蓄意放輕的腳步聲，“皇上，京兆尹劉大人在外求見。”

“讓他進來吧。”皇帝對著來稟報的小侍淡淡道。

不一會兒，京兆尹劉啟方就隨那個小侍步履匆匆地進來了，對著皇帝俯行禮“參見皇上。”

皇帝慢悠悠地捧起了侍剛奉上的茶盅，看也沒看劉啟方一眼，吹去茶湯上的浮沫，啜了口熱茶後，才道“有什麼事就說吧。”

劉啟方稟道“皇上，經過這些天的審訊，臣已查實李傳應之妻許氏確為武寧侯親手所殺，武寧侯已經招認畫押，武寧侯的弟媳也畫押為證。”

劉啟方稟報的同時，半垂眼簾，眸忐忑地閃了閃。

其實武寧侯並未認下謀殺親妹之罪，甚至還說了一些關於肅王的事，口口聲聲說許氏以及李傢俬下與肅王勾結，許氏死有餘辜雲雲，把劉啟方嚇得不輕。

但仔細想想，武寧侯分明就是在胡說八道，試圖攪一池渾水。

肅王明明就是李羲父子倆親自押解上京的，也是得了皇帝嘉賞的，武寧侯此言豈不是說皇帝識人不明

劉啟方為著這個問題與幾個親信猶豫頭疼了好幾日，覺得這上報也不是，瞞著也不妥

後來，還是因為端木憲親自登門，又“過問”了幾句，才讓劉啟方下定了決心。

無論如何，武寧侯殺妹一事罪證確鑿，殺人償命，武寧侯府是註定要倒了，可是李家不同，李家正得聖寵，閩州又開了海，如此看來，這李家怕是能興旺一陣子

最後，劉啟方乾脆用刑讓武寧侯畫了押，快速地結了案。

“皇上，”劉啟方定了定神，又道，“武寧侯招認殺了許氏的原因是因為這次李家立下大功，閩州又開了海，武寧侯想讓許氏為侯府籌謀，卻被許氏所拒，一氣之下，武寧侯就對許氏了手，沒想到失手把人誤殺了”

說著，劉啟方恭敬地把幾份證供由侍，再呈給了皇帝。

岑在一旁幽幽地嘆了口氣，慨地說道“可惜啊，李總兵已經走了，不能親眼看到罪首伏法”

皇帝隨意地掃了一眼手上的那疊證供，本想隨手放到一邊，手又頓住了。

他這纔想起了李羲為了海和閩州軍政，幾日前就啟程回了閩州，隻留了李傳應還留在京裡

是啊，這事拖了也一個月了，也該給李家一個代了。

皇帝的目下移，停留在那赤紅的手印上，腦海中不浮現許氏死後，李家父子倆一起來了書房求見自己，兩個高大威儀的男子在自己跟前聲淚俱下，痛不生。

他們忠心耿耿，為了替他押解肅王才上的京，否則李大夫人也不至於會命喪武寧侯府

哎自己為皇帝，要是不讓殺人的罪魁禍首伏法，實在愧對忠臣啊

皇帝的眸中閃過一道利芒，把那疊證供扔在了一旁的案幾上，然後果斷地下令道“傳朕口諭，武寧侯謀殺親妹，罪無可恕，革去三等侯爵位，三日後斬首示眾，以儆效尤。”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是，皇上。”劉啟方急忙應道，暗暗鬆了口氣。這件大麻煩總算是塵埃落定了。

劉啟方行禮後就快步退下了，但是對於皇帝而言，這件事還沒了結。

接著，皇帝又令侍去祥雲巷把李傳應和李廷攸伯侄倆宣進了宮，把京兆尹遞上的證供由李傳應過目，並好聲安了一番，之後，皇帝不僅厚賞了李家，還下旨追封許氏為二品誥命夫人以示對李家的恩寵。

“末將謝皇上聖恩，萬歲萬歲萬萬歲”李傳應和李廷攸皆是下跪，鄭重其事地磕頭謝恩。

三月的天，變得快，明明前一刻還燦爛，下一瞬就變了天。

當李家伯侄倆捧著一道明黃的聖旨從書房裡走出時，天空中飄起了細雨，淅淅瀝瀝，綿綿，

然而，李傳應和李廷攸似是不覺般，大步流星地朝著宮門的方向走去。

“大伯父，太好了”李廷攸終究還年輕，神間掩不住激，眸子熠熠生輝。

李傳應神復雜地仰著天空，思緒飛轉，眉眼漸漸地舒展了開來，彷彿一下子豁然開朗了。

半年了，懸在李家頭上的這把鍘刀終於斷了

李傳應長舒一口氣，心徹底地放下了。

從此以後，李家再無被人拿的把柄

想到這裡，李傳應又是目一凝，不免想到了封炎，心中生出幾分難以形容的滋味來。

哎，李家最大的把柄還在封炎手裡呢。

李傳應眸微黯，眉心又蹙了起來。他了眉心，對自己說，債多不愁，至到現在為止，封炎對李家並無惡意不想也罷

“大伯父，下雨了，我們趕回祥雲巷吧。”李廷攸一邊走，一邊問道，“大伯父，你打算何時回閩州還有，大伯母的靈柩”

李傳應頓時停下了腳步，一雙銳利的眸子在上方那片樹蔭的遮擋下顯得分外黯沉，眸底閃著一抹冰冷的芒。

許氏差點就害死了李家滿門，讓這樣的人葬李家祖墳，別說父親不願意，他也不願意

偏偏在外人眼裡，許氏沒有過錯，又得了皇帝的恩封，總不能隨便葬了了事

想著，李傳應的眸更為幽深了，漆黑猶如子夜。

李廷攸不由噤聲。

“攸哥兒，”李傳應麵沉如水，聲音微微沙啞，“白雲寺的大師說，你大伯母是被人謀害，心有怨氣，需要在白雲寺裡超度三年。”

雨下得更大了，細細的雨滴落下，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響，空氣微微沉凝。

李廷攸應了一聲，他明白大伯父的意思，反正這將會是李家對外的說法。

李傳應又道“攸哥兒，我打算等你祖母來了之後再回閩州”說著，他語氣中著一抹意味深長，“總得看著罪人伏法，再為你大伯母做幾場法事才行。”

畢竟現在李家真是招眼的時候，有那麼多雙眼睛在盯著李家，就是演戲也該演全了。

李廷攸話鋒一轉，“大伯父，我派去接祖母和母親的人想來也該上人了吧”

伯侄倆一邊說，一邊繼續往宮門的方向走去，天空的細雨依舊下個不停，一陣，慢一陣，似乎永無止境般。

李家的大夫人許氏因為多年補孃家，十幾年下來被掏空了嫁妝積蓄，一時激憤，與長兄武寧侯起了爭執，被武寧侯親手所殺，如今經京兆府查證，罪證確鑿，武寧侯被判斬首示眾。

這件事本該讓京中上下沸沸揚揚地議論上好一陣子，然而才泛起些許漣漪，就立刻被北燕二王子耶律輅意外亡，以及北燕五公主耶律琛宮為貴妃的訊息所取代。

這個訊息彷彿長了翅膀般，眨眼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京中不人都在繪聲繪地說著，當時北燕二王子是如何被那發狂的瘋馬生生踐踏至死，還有人說北燕使臣團在四夷館的門口囂著，等北燕王知道二王子之死，他們北燕的鐵蹄必會不日南下，定要讓整個大盛為二王子之死付出代價，一時驚得人心惶惶。

從民間到朝堂上下，再到後宮廷，都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

皇帝即位十多年，隻有端木氏這一個貴妃，後宮新進的嬪妃大多份位不高，也就是楊惠嬪頗得幾分聖寵，在年前被晉升為惠妃，現在又平白多了一個年輕漂亮的貴妃出來，一進宮，份位就這麼高，讓那些育有皇子公主的妃嬪心裡難免有些膈應

就連端木貴妃對此也有些焦慮，但偏偏母親賀氏和姨母賀太後都去了皇覺寺祈福，也沒個人商量，不得已隻能悄悄遞信給了端木憲。

於是，三月初六的黃昏，端木緋就從端木憲那裡得知了這個訊息。

日頭西沉，夕的餘暉過那鬱鬱蔥蔥的枝葉一縷縷地照進屋子裡，給窗邊的桌椅皿以及那纖細的小人兒都暈上一層淡淡的金暈。

端木緋捧著紫金鏨的彩茶盅，淺淺地抿了一口，大眼在那璀璨的金輝中忽閃忽閃的，很肯定地說道“耶律二王子十有是皇上下旨殺的。”

端木緋語出驚人，驚得端木憲險些被茶水嗆到，端著茶盅的雙手瞬間僵住，停在了半空中，瞳孔微地朝端木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