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盈萱覺不過氣來，踉蹌地退了兩步，隻希這是一場噩夢，下一瞬，就能從夢中驚醒過來。

付盈萱確實是從葉三姑娘手中得到的這段曲譜。

那一年春天，葉三姑娘去湘州的外祖母家小住，正好就住在付宅的隔壁，兩個姑娘年紀相仿，一來一去，就了手帕。

有一次，付盈萱無意中在葉三姑孃的小書房裡發現了那個曲譜，就像是著了魔一樣被它吸引了，等回過神來時，已經把曲譜帶回了家。

這個曲子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幾乎可以肯定不屬於任何一個古曲，還特意將它彈奏給了師父鐘鈺聽。

師父對這首曲子贊不絕口，誇年紀輕輕就能作出這樣的曲子，定能在雅樂會中一舉奪冠。

本想說這首曲子不是由所作，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反正沒人知道，反正誰也不會相信琴藝平平的葉三姑娘能作出這樣妙的曲子。

告訴師父，這首曲子名瀟湘夜雨，是在湘江旁聽了一夜的春雨有所悟，即興而作。

如同師父所料，憑借這曲瀟湘夜雨名江南，江南名士、閨秀皆知付盈萱不僅琴藝高超，還會作曲。

不怕葉三姑娘告訴別人，因為對方無憑無據，哪怕告訴別人，也隻會被人當作是攀附，當作是嫉妒，當作是異想天開。

所以，無懼。

葉三姑娘也是個聰明人，與對質之後，次日就離開了湘州，此後，們再也沒見過。

付盈萱一直以為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葉三姑娘永遠也不會再出現在的生活中

然而

為什麼葉三姑娘當時沒說這一曲共有三段，而這隻是其中的一段

想著，付盈萱眼底沉得彷彿那暴風雨前的天空般，心裡浮現一怨毒葉三姑娘實在用心太險惡了是在等著這一天吧

在靜默之後，四周又漸漸地喧鬧起來。

眾人的眼神中已經不僅僅是輕蔑以及鄙夷，而是嫌惡了

這個付盈萱簡直是厚無恥，盜竊了楚大姑孃的曲子占為己有，還憑此在江南招搖撞騙，與那些江湖騙子之流何異

袁姑娘隻要一想到自己剛才竟然對這付盈萱百般推崇，贊頌不已，就覺得好像被餵了一口餿菜似的惡心。

“就這樣的人品，還敢與楚大姑娘相提並論還敢對楚大姑娘親手所製之琴指手畫腳”涵星冷冷地說道，幾乎懶得再多看這付盈萱一眼，“以後京中的聚會就不勞煩付姑娘參加了”

涵星是公主，這一句話就等於是把付盈萱徹底地排斥在了京中貴的圈子外。

“四”付盈萱的了，想為自己辯護，想求涵星，卻又說不出口。

事到如今，再說什麼又有什麼用涵星是端木緋的表姐，那定是偏幫端木緋的

今日之事一出，在京城的貴中間怕是再無臉麵可言了。

的前途從此刻開始就毀了，再也不會有任何人願意與往來更別說

付盈萱忍不住朝君然的方向去，君然正轉頭與封炎說著話，手裡的摺扇一搖一擺，那微微翹起的角似乎帶著一譏誚。

付盈萱頓時覺得心痛難當，也再不可能嫁像簡王府這般的好人家了

這一切都要怪端木緋

明明已經不再招惹這端木緋，明明已經一退再退，為什麼端木緋總是在針對

一次又一次地針對，陷害，踐踏

明明就是他們端木家的姑娘私德有虧，行事不檢，卻要在外挑別人的刺，下別人的臉

這一家人實在是骯臟得讓不屑為伍

付盈萱半垂下眼瞼，那微的眼睫下，眸子鬱得彷彿那無底的地獄般，角勾出一個詭譎冷酷的弧度。

端木家不是“自詡”是書香門弟嗎

要讓這京中的所有人都知道端木紜在大街上和男人勾勾搭搭，看他們端木家還有什麼麵看以後端木家的姑孃家還怎麼和別府談婚論嫁

這都是端木緋的錯，是的。

也不過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而已

付盈萱沒有再說什麼，沒有告辭，沒有虛禮，直接就甩袖而去，隻留給眾人一道狼狽的背影。

的離去隻是引來一時的與非議，眾人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溫無宸和剛才的那曲花開花落上，有人贊溫無宸耳力不凡，隻聽付盈萱彈了一段就知道意境不對；也有人慨楚大姑娘驚艷絕才，隻可惜紅薄命

端木緋怔怔地站在原地，沒在意四周的那些議論聲，正俯首看著剛才彈過的那架琴。

其實，本來是想在及笄那日，用“春籟”來演奏這一曲，卻最終沒有活到這一天。

不過

下意識地抬起了雙手，直愣愣地看著眼前這雙白皙的小手，潤明的指甲就像是一片片的花瓣。

不過現在，能用這雙手讓這首曲子重見天日，也是一個意外的驚喜了，就彷彿這冥冥中有一種看不到的力量讓和這一曲重逢了。

好像是“他鄉逢故知”呢

在一抹短暫的失落後，端木緋很快就又自得其樂地笑了。

封炎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大概也唯有他知道端木緋在彈的其實是自己所作的曲子。他的蓁蓁彈得真好

“阿炎，這不是端木公子嗎”君然突然說道，說話的同時，還用胳膊肘頂了頂封炎，意思是，你的舅兄來了。

君然的這一句話好像往端木緋的頭上倒了一桶涼水似的，一下子就回過神來。

端木緋抬眼去，就見不遠的一張方桌旁，著一襲藍直裰的端木珩和幾個同窗不知何時坐在了那裡。

端木緋緩緩地眨了眨眼，腦海裡隻剩下一個念頭大哥怎麼來了

端木珩是在付盈萱彈琴的時候，和三個同窗一起來的，同窗之前還對付盈萱的那一曲贊譽有加，沒想到接著溫無宸和端木緋就對付盈萱提出了質疑，事的發展讓眾人都猝不及防，他們也就一直沒機會上前打招呼。

端木珩上前了幾步，彬彬有禮地與涵星、君然和封炎見了禮，然後他的目就看向了端木緋，俊臉一下就板了起來。

端木緋不由咯噔一下，嚥了咽口水。

“四妹妹，你怎麼來了凝會”端木珩輕聲問道，“你今早是不是沒去閨學”

言下之意就是問，你是不是又翹了閨學

端木緋的肩膀差點沒垮下去，果然，今天是忘翻黃歷就出門了。

涵星對這位珩表哥也是有幾分瞭解的，默默地往君然的方向躲了躲。

端木緋本想對著涵星投以求助的眼神，沒想到涵星沒義氣地溜了，實在沒辦法，隻好眨眨地看向封炎，就像是一隻求助的小貓一般可憐兮兮的。

封炎對自家蓁蓁的事一向毫無原則，立刻就手悄悄地扯了扯溫無宸的袖子，對著他打眼。

溫無宸自然把這對小兒的眼神流都看在了眼裡，勾笑了，那狹長的眼眸裡溫和而親切，和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溫無宸把拳頭放在畔，清了清嗓子，故意問道“端木四姑娘，這是令兄”

端木珩一聽溫無宸問起自己，瞬間就把端木緋給忘了，目急切地朝溫無宸了過去。

端木緋笑瞇瞇地回道“無宸公子，正是家兄。”一邊說，一邊對著溫無宸投以激的眼神，無宸公子可真是的救星。對了，的梨花酒一定要送無宸公子一壇

“端木珩見過無宸公子。”端木珩鄭重其事地作揖行禮，倒是沒注意到端木緋的異狀。

溫無宸含笑地問起了端木珩在國子監的先生，又說起他最近的功課一問一答之間，端木珩全神貫注，彷彿在參加一場關乎一生的考試一般。

端木緋總算鬆了一口氣。

封炎看著可的小臉，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不聲地朝端木緋又走近了兩步。

“端木四姑娘，你好些日子沒去公主府了，如今飛翩和烏夜已經快三尺高了。”封炎笑瞇瞇地撒下了魚餌，“飛翩現在跑起來可快了，連母馬也管不住它，也就怕奔霄”

端木緋看著封炎的眸子如寶石般閃閃發亮，心裡的。

眼珠滴溜溜一轉，低聲音道“封公子，我去公主府看看飛翩可好”還可以順便避開大哥的嘮叨。端木緋越想越覺得這是一舉兩得。

“蓁端木四姑娘，那我們走吧。”封炎簡直是要舉雙手雙腳同意，心裡覺得未來大舅兄真是他的貴人。

“你們要去看小馬駒本宮也要去”涵星的耳朵如貓一般靈，一聽有好玩的事，立刻就湊了過來。

“還有本世子呢。”君然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笑瞇瞇地附和了一聲。

封炎皺了皺眉，俊臉上寫滿了嫌棄。這兩個沒眼的傢夥

君然當然看了出來，卻隻當沒看到。有道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已經六秋沒見他的烏夜了，實在是想念得啊。

端木緋遲疑地看向了溫無宸，眨了眨眼，以眼神問封炎，那無宸公子走嗎

封炎的角勾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搖了搖頭，以口型回答，他不走。

這麼多年來，皇帝從來就對溫無宸不放心，溫無宸一回京來，整天盯著他的人就不，還是多談些風花雪月、琴棋書畫，才能讓那一位安安心。

否則，溫無宸又何必特意跑一趟這花花架子的凝會

在皇帝心裡，溫無宸這輩子想要“安逸”地過下去，就隻能耽於琴棋書畫這些“玩意兒”。

封炎眸中閃過一抹冷芒。

端木緋約也明白些什麼，沒有再多說。

四個年悄悄地離開了華閣，一起往安平長公主府去了

這一待就是大半天，端木緋還覺得意猶未盡，等看完小馬，回到尚書府時，已是酉時了。

還和封炎約好了，過幾天一起去郊外讓兩匹小馬駒跟著奔霄一起放放風。想著，端木緋心裡就盈滿了期待。

一回府，就聽聞端木憲已經回來了，乾脆調轉方嚮往他的外書房走去。

外書房裡服侍的大丫鬟立刻迎了上來，給端木緋行了禮，稟道“四姑娘，大爺在裡麵。”

那丫鬟隻是稟告一聲，倒也沒攔著端木緋的意思。

端木緋門路地自己進去了，正要打簾，就聽門簾的另一邊約傳來端木珩悉的聲音

“祖父，付姑娘剽竊他人之曲，私德有虧，實在不是良配”

“以孫兒之見，付夫人的壽宴我們也不用去了，這樁婚事，我是不會同意的。”

“祖父，妻不賢禍三代，我寧願娶一門小門小戶、品行端莊的姑孃家，也不要與這樣的姑娘結親”

端木緋盛世寵之名門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