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祖孫倆正說著話，端木緋沒有避諱，直接挑簾進去了。

默默地對著書案後的端木憲行了禮，又默默地坐在了一旁，丫鬟手腳利落地給端木緋上了茶，沒有發出一點聲息。

“珩哥兒，”端木憲麵凝重地看著端木珩，眼底仍有一遲疑，沉聲道，“這件事事關重大”

兩家的婚事都談到了這個地步，這個時候悔婚，那麼不僅是不歡而散，還是結仇啊

端木珩當然也明白端木憲所擔心的，正又道“祖父，家和萬事興，您覺得以付姑娘如此掐尖要強、不擇手段的子，一旦過門，家裡還能太平嗎”有的事可以忍，但是有的事卻不能退讓。

端木珩目清亮地看著端木憲，端木憲沉默了。

很顯然，端木珩和付盈萱之間還沒開始，就已經有了無法修補的裂痕，以後夫妻恐怕也難以和睦，以端木珩的子雖不至於搞出什麼寵妾滅妻的事，可是他的子一向固執，一旦認了死理，是十頭牛也拉不回。將來夫妻不和，就怕禍及曾孫

而且，這一次付盈萱的名聲怕是徹底毀了，一旦嫁端木家，難免也連累端木家為別人的笑柄。

端木憲閉了閉眼，似乎是終於下定了決心，頷首道“珩哥兒，我會正式和付大人拒了這門親事反正兩家議親也沒傳揚出去，也不算辱了付姑孃的名聲。”他幽幽地嘆了口氣，“之後再送一份厚禮就是了。”

聞言，端木珩總算長舒一口氣，心頭的巨石落下了一半。他鄭重其事地對著書案後的端木憲作揖道“多謝祖父全。”

見事塵埃落定，端木緋放下茶盅，笑瞇瞇地在一旁道“祖父放心，以大哥哥的人品才學，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大嫂”

小姑娘笑得一臉天真可，也同時一本正經。

看著這對兄妹顯然都不待見付家的親事，端木憲心底最後一憾也散了，慨著好在四丫頭年紀還小，自己這把年紀了，暫時隻需要心大哥和大姐的婚事就了。

不過，要不是剛才聽珩哥兒這麼一說，他還不知道四丫頭的琴也彈得這麼好。

說來，四丫頭無論棋藝、算學、琴藝都遠超家裡其他幾個姐妹，讓再繼續上家裡的閨學，也確實是大材小用。

端木憲一邊考慮起閨學的事，一邊又隨口問起兩個孫子孫今日凝會上的事。

祖孫三人說了一會兒話後，端木憲就打發了孫子孫，自己則親自去了一趟付家。

天黑前，端木憲就從付家回來了，又把端木珩招了過來，正道

“珩哥兒，我已經和付大人說好了，你和付姑孃的婚事就此作罷。”

“但是，付夫人的壽宴，你和紜姐兒、緋姐兒還是要去的，付家的帖子都下了，我們家也不能失禮人前”

“珩哥兒，你的婚事今年怕是定不下了你安心好好念書，不要多想。”

“是，祖父。”端木珩正應下了。

等端木珩從端木憲那裡出來時，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夜風微涼，暗香浮，又是一天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這個四月，對於端木家而言，似乎是一個好時節。

春稅的增加代表著開放海大獲功，皇帝的賞賜源源不絕地流尚書府，府中上下一個個都是喜氣洋洋，與有榮焉。

四月初六，皇帝的駕啟程春獵。

這一次，皇帝留了大皇子慕祐顯在京中，並讓岑輔佐一二，一時間，岑的聲勢更盛，朝中有傳言說岑振興要退下去了，以後將由岑一人獨大。

這一日天方亮，大皇子慕祐顯攜岑，還有一眾宗室勛貴、文武百來到城門附近恭送駕出京，不平民百姓也過來圍觀聖駕。

端木緋幾天前就與封炎約好了今天出城遛馬，一早就和端木紜一起來了城門附近的一家茶館，用些早膳，再順便看看熱鬧。

西城門附近，早已經清道戒嚴，道路兩邊都由軍把守，十步一崗。

一道明黃的繡龍旌旗在最前方搖曳飛舞，後方的車馬浩浩，那些金碧輝煌的馬車、銅甲鐵盔的軍在璀璨的下像是鍍上了一層金的暈，這條金的長龍聲勢赫赫。

隊伍的最後方是由騾馬車組的輜重隊，足足占了隊伍的二分之一，前方皇帝的旌旗已經遠得看不到了，但是後方的輜重隊還在街的另一頭沒有出城

那些百姓皆是贊嘆皇帝出行之威儀浩大，而端木緋卻知道這才隻是其中的一部分，早在昨日，已經有一部分軍組的輜重隊提前出發了，要盡早趕往營地紮營，皇帝這一趟“輕裝簡行”的春獵至又用了上千人。

等隊伍的最後一輛馬車出了城門，街道上也漸漸冷清了下來，來送行的百們四散而去。

“蓁蓁，時間”端木紜看著下方的街道空曠了不，本想提議下樓，卻看到一道悉的影策馬來到了茶館下。

青年那大紅的織金錦袍在下彷彿一朵明艷的牡丹花那般彩奪目，不需任何言語或行為，他就為了眾人的焦點，四周的路人皆是目灼灼地對著他絕的臉龐指指點點

岑抬頭對著茶館二樓的端木紜和端木緋微微一笑，彷彿牡丹花在一瞬間倏然綻放，看得端木緋幾乎眼睛都有些直了，直覺地朝岑揮了揮手，魂飛天外地想著好像也快到了牡丹開放的季節了吧。

端木紜對著窗外的岑嫣然一笑，算是回禮。

岑沒有上來，他過來似乎隻是為了打個招呼，笑了笑後，就直接策馬離去。

姐妹倆在茶館的雅座中目送他的背影遠去，一直到他拐過了彎，端木紜方纔收回視線，道“蓁蓁，我送你出城吧。”

端木緋就從善如流地應下了，姐妹倆攜手出了城門，一眼就見幾道悉的影早已經等在了十來丈外。

除了封炎和君然外，還有一個穿著湖綠騎裝的圓臉，十一二歲，騎在一匹高大矯健的白馬上，高大的白馬與纖細的一剛一，形了鮮明的對比。

封炎一看到端木緋就是眸子一亮，迫不及待地策馬迎了上來，眼裡早就看不到其他。

君然默默地搖了搖頭，對著圓臉使了個手勢，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封炎利落地下了馬，上前一步，對著端木紜和端木緋正兒八經地作揖行禮“端木大姑娘，端木四姑娘。”

長玉立的年公子眉目如畫，舉止之間彬彬有禮，讓人看著就心生好。

端木紜含笑對著封炎福了福，“封公子。”

“端木大姑娘，你放心，盡管把端木四姑娘給我吧。”封炎畢恭畢敬地又道，“我會把平平安安地送回去的。”

封炎說得一本正經，可是端木緋聽著，頓時就覺得封炎好像在提醒，他們是一條船上的算了，一條船就一條船吧，隻要別沉就好了端木緋抿了抿小，有些自曝自棄地想著。

後麵的君然卻是差點沒笑出聲來，阿炎以為他這是在相看嗎就差沒保證會好好照顧團子一輩子了

不過也是啊，阿炎既然想把人家姐姐捧在手心養大的花摘走了，可不得好好表現一下。

君然旁的圓臉隨意地瞥了他一眼，知道這個大哥又在樂嗬些有的沒的了。

“端木大姑娘，許久不見。”君然笑瞇瞇地與端木紜打著招呼，又介紹旁的，“這是我妹妹君淩汐。”

君淩汐落落大方地上前了幾步，爽朗地笑道“我的名小西，因為我是日暮西山時生的，你們都我小西好了”

小姑娘是武將門第的兒，格開朗灑，沒幾句話就與端木紜姐妹倆“紜姐姐”、“緋緋”地喚上了，親熱得很。

端木紜稍稍和他們三人寒暄了一番，然後又叮囑了端木緋幾句後，就先告辭回府了。自從掌管尚書府的中饋後，每天就忙忙碌碌，卻也樂在其中。

端木緋目送端木紜進了城，就笑瞇瞇地看向了牽在手裡的霜紈，了它的鬃道“霜紈，今天，你可要和妹妹好好玩。”說的“妹妹”指的當然是小馬駒飛翩。

霜紈輕輕地搖了搖尾，裡發出了一陣溫順的“噅噅”聲。

君然在一旁搖著摺扇，搖了搖頭道“瞧它這樣子，和我家烏夜一樣，又是被飛翩欺負的命”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不遠的飛翩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撒歡地跑了過來，隨意地用馬尾甩了君然一下，在他青白的袍上留下了一道土印子，又蹦蹦跳跳地跑了

“噗嗤”

這一幕逗得兩個小姑娘忍俊不地笑了出來，兩人彼此對視了一眼，笑得更歡樂了。

君淩汐不客氣地說道“大哥，你這是活該誰讓你說飛翩的壞話。”

“小西，你是我親妹妹嗎”君然有些無語地看著君淩汐。

“你要回去問問母妃嗎”

看著這對兄妹倆彼此嫌棄的樣子，端木緋掩住小，笑得眼睛彎了兩個月牙兒。

封炎無語地看著君然和君淩汐兄妹倆，眼角一。

他本來隻想帶端木緋去遛馬的，但是君然這沒眼力勁的傢夥非要跟來，不僅如此，還把他的妹妹也帶來了，這莫名其妙地，人數就增加了一倍。

果然，他和蓁蓁說話的機會就把這兩個姓君的傢夥給耽誤了

“咳咳”

封炎清了清嗓子，打算跟端木緋聊聊小馬駒來吸引的注意力，沒想到話還沒出口，就聽君淩汐笑道“緋緋，我看你騎馬的樣子還有些僵，是不是學騎馬還不久你別怕，跟在我邊就好，我看著你”

君淩汐豪爽地拍了拍脯，還頗有一種巾幗傑的豪氣。

端木緋覺得這位君姑娘真是有趣極了，笑瞇瞇地應下了“那就麻煩小西了。”

“緋緋，我們今天去的和風湖一帶，路都平坦的，反正也不趕路，慢慢走就是了”

兩個小姑娘一邊說，一邊就沿著道一路西行，說說笑笑，也沒去理會後麵的封炎和君然。

四月的郊外，天氣暖和得恰到好，正適宜遛遛馬，賞賞景。

眾人遷就端木緋的速度，都騎得慢極了，反倒是兩匹小馬駒沒人管，就像那韁的野馬般不時地跑到前麵去，然後又被奔霄給趕了回來。

小烏夜是個聽話的，被趕了兩三次後，就乖乖地在奔霄的附近奔走，而小飛翩這個調皮鬼就沒那麼安分了，不時地趁在奔霄沒注意就跑到前麵去，咬咬路邊的花，逗逗同行的馬，偶爾又撒賣乖一番，也讓這次出遊平添了不樂趣與笑聲

端木緋與君淩汐不時地頭接耳，說笑聲不斷。

君淩汐毫無覺，可是君然卻覺得自家妹妹的裳都快被封炎瞪得著火了，他當然知道自己壞了封炎的好事，可是他也沒轍啊，他妹妹一定要跟，一定要來看小馬駒，他能怎麼辦

君然徑自吹著口哨，隻當沒看到封炎既哀怨又嫌棄的眼神。

一個時辰後，四人就抵達了和風湖，端木緋的臉頰已經暈出一片花瓣般的紅暈，額頭沁出了一層薄汗，而君淩汐卻是麵不紅、氣不，遊刃有餘。

“緋緋，喝點水吧。”君淩汐笑著遞了一個水囊給端木緋，又抬頭看了看天，轉頭對著君然道，“大哥，這個時辰皇上和父王他們也該到翠微山一帶了吧”

君然朝西北方看了一眼，淡淡一笑“應該吧。”

君淩汐撅了撅，道“我本來還以為難得皇上去春獵，父王可以空一點，帶我出去玩玩呢”偏偏皇帝連春獵都要拖上父王一起去

說著，君淩汐的翹得更高了，忍不住就抱怨道“從北境回了京後，父王就每天忙裡忙外的，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好不容易，兩國停戰，本以為父王從北境回京後，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也多點時間陪陪母妃呢。

封炎翻下馬，也走了過來，目看著前方那波粼粼的湖麵，淡淡道“之前我還想借著耶律輅讓王爺能回北境去，可惜，這耶律輅也死得太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