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憲袍在上首的太師椅上坐下，轉頭看向了賀氏，朗聲道“四丫頭有真才實學，為何不可展，難不還要任由別人貶低不我端木家行得正坐得直，做事又何須畏首畏尾，反而失了大家風範”

端木憲的態度毫不委婉地擺了出來，他站在端木緋ka

賀氏保養得當的白細手指下意識地攥了手中的佛珠，眸中明明暗暗，心底更是一陣波濤起伏。

早知道在幾個孫中，端木憲對端木緋有幾分另眼相看，可是之前那也不過是些許偏現在不同了。

自己離府近半年，端木紜與端木緋姐妹倆，一個掌中饋，一個有端木憲撐腰，們的地位怕是已經到了這主人都無可撼的地步

想著，賀氏著佛珠的手更為用力了，臉微微發白，默然不語。

廳堂裡一片死寂，雀無聲。

其他眷也不敢去看賀氏，皆是默默飲茶。

丫鬟們噤若寒蟬，急忙給老太爺上了熱茶，然後就迫不急待地退到了一邊。

還是端木紜笑地打破沉寂，請示道“祖父，祖母，時候差不多了，您二位看是不是該擺膳了”

端木憲應了一聲，眾人暗暗鬆了一口氣，接著他們就簇擁著端木憲和賀氏一起去了隔壁的偏廳用家宴。

用了這遲來的午膳後，小輩們就紛紛告退了，隻剩下左次間裡的端木憲和賀氏。

他們夫妻幾十年一向相敬如賓，不錯，從不曾像這次般長達半年不見，一時間，空氣中竟然彌漫著一種生疏的覺。

角落裡的熏香爐裡升騰起裊裊的熏香，讓這屋子裡的氣氛更顯沉寂。

見端木憲一直不說話，賀氏終於耐不住了，啜了幾口熱茶後，便義正言辭地說道“老太爺，我並非對緋姐兒有什麼偏見不滿隻不過，緋姐兒才十歲，這個年紀就如此驕傲輕狂，大了可如何是好”

“老太爺，你不能再這麼慣緋姐兒了，把慣得失了分寸，以後嫁了人，丟臉的可是我們端木家”

“夠了”端木憲微微蹙眉，不想再聽賀氏說那些不知所謂的話，不快地出言打斷了賀氏。

賀氏繃著臉，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阿敏，”端木憲隨手放下手裡的茶盅，不客氣地說道，“你別看四丫頭年紀小，比你更知分寸”

這句話幾乎是誅心了

氣氛驟然發寒，賀氏的臉難看至極，差點就要甩袖而去，然而，麵對的是端木憲，夫妻多年，知他的格，一哭二鬧三上吊什麼的，在他這裡是不管用的。

賀氏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了些許，緩緩道“老太爺，我這個做祖母的，難道就不能管教孫了嗎”

端木憲神淡淡地看著，四兩撥千斤，“四丫頭不用你來管教，我自會教。”

他這四孫雖然是兒，眼界、心卻比男兒還要寬廣深遠，他好好教導，對端木家而言，必有大用，這要是托付到賀氏手裡，豈不是就要養那種侷限於後宅方寸之地的井底之蛙

有些話雖然端木憲沒有說出口，但是他的眼神和語氣中就自然而然地散發了出來。

賀氏的麵又是一僵，膛起伏劇烈，覺心中彷彿如火燒般難。

調整了下呼吸，強忍著心中的憋屈，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轉移了話題“老太爺，珩哥兒的婚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賀氏想試探的是為什麼與付家的婚事會沒。

這門婚事早在去皇覺寺祈福前，就在談了，本來以為十拿九穩，沒想到竟然還是出了岔子不過，賀氏心裡倒也沒有太大的惋惜，畢竟沒有付家還有別家。

端木憲聞言眉心微蹙，腦海中不由浮現上個月牡丹宴時的那場鬧劇，這付家大姑娘行事輕狂，心眼又小，兩家婚事不，竟然還記恨上了端木家，竟不知所謂地把岑也扯了進來

這些個醃臢醜事，端木憲此刻是一個字也不想再提，隨口說了一句“不提也罷。”

對於賀氏而言，這個話題也不過是由頭，真正想與端木憲討論的是端木珩的親事，便若無其事地笑道“老太爺，那珩哥兒的親事你現在可有什麼打算”

“我想著我那外孫依姐兒，今年十三歲，從前也來過家裡，老太爺你也見過，無論品、才學還有年紀，都和珩哥兒十分般配，要不要讓老二媳婦回去說說”

“要是兩家能親上加親，也是一件事”

端木憲聞言，眉頭皺得更了，那深沉的眼眸中閃現一抹不虞。

可是，賀氏正說到興頭上，本就沒注意到，還在口若懸河地說著讓端木珩娶賀家的種種好，比如，賀家是太後的孃家，皇帝的外家；比如端木珩與那外孫是表兄妹，知知底；比如

表麵上說得好聽極了，但心裡當然是有的算盤，這其他人家的姑娘再好，也不會全心向著，如果是的外孫，那就不同了

端木憲為半輩子，在朝堂上也歷經三代帝王，起落了，對於這些個後宅的小心思，他一看就明白了，心裡失地搖了搖頭。

他這個妻子真是越老越糊塗，眼界太淺了，眼裡隻有後宅的一畝三分地，卻不曾為珩哥兒將來的前途著想，心裡更不曾想過端木家的未來。

“阿敏，你不必再說了。”端木憲再次打斷賀氏，直言不諱道，“珩哥兒的婚事，我會好好考慮的你剛回來，就好好養著，別整天想東想西的了。”

說完，端木憲就站起來，隨意地撣了撣袍，然後大步流星地離去了。

“老太爺”賀氏急忙站起來，想住端木憲，不過，端木憲顯然已經不想跟說了，毫不駐足。

賀氏直愣愣地看著端木憲自己打簾走出了屋子，隻餘下那道跳躍的湘妃簾彷彿在對發出無聲的嘲諷般。

屋子裡又沉寂了下來，空氣隨之凝固。

賀氏靜靜地站在那裡，久久沒有彈，覺心口像是著一塊巨石般，得幾乎不過氣來。

回府纔不到半天，但是賀氏能夠明顯地覺到，這次回來，自己在府裡已經越來越說不上話了。

賀氏麵沉如水，倒退半步，整個人失魂落魄地坐了回去，俯首看向了手裡的那串佛珠，眼瞳幽暗。

在皇覺寺時，賀氏經常去求見賀太後，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賀太後看著憔悴了許多，雖然賀太後沒說什麼，但是看這樣子，賀氏至可以判斷，賀太後絕對不是單純來皇覺寺為國“祈福”的。

不過，皇帝一向孝順，又是為了什麼呢

賀氏百思不得其解，不管原因究竟為何，了賀太後在宮裡，賀氏心底不浮現了一種危機

如今端木憲了首輔，一方麵想幫襯一下孃家，另一方麵，也想讓自己在這府裡的地位再穩一點，再者，有賀家為紐帶，端木貴妃和大皇子在宮裡才能更有底氣。

所做所為，所思所慮，一切都是為了端木家，偏偏端木憲隻以為一心向著孃家，本就不願意冷靜聽細說。

賀氏又慢慢地撚起佛珠來，一顆接著一顆，慢得像是要把佛珠掐碎似的。

一旁的遊嬤嬤立刻就瞧出來了賀氏的心思，試探地說道“太夫人，要不把表姑娘接進府裡來住上一段時日，和大爺多見見若是大爺自己瞧上了，老太爺一向喜太爺，想來也就不會這麼反對了。”

賀氏手裡的佛珠又一次停了下來，嫻雅的臉龐上出一抹若有所思。

屋子裡又一次靜了下來，整個端木府因為賀氏的歸來稍微起了些許漣漪，很快又平靜如常。

賀氏的回府，對端木緋而言，也就是多了晨昏定省，雖然要早起，所幸，可以請了安後回來睡回籠覺

最近，端木緋最在意的一件事就是端木紜的及笄禮了。

正賓可以邀請外祖母李太夫人，但是司者和贊者也需要慎重考慮，這件事肯定不能依靠賀氏，可不想姐姐的笄禮這麼草率。

一早又來給賀氏請安的端木緋兩眼放空地想著，一會兒得和姐姐一起去趟李家，跟外祖母先商量一下及笄禮的事。

屋子裡一片語笑喧闐聲，卻傳不到端木緋的耳裡。

賀氏正拉著端木綺和端木緣姐妹倆說話，噓寒問暖，看來微，好半天都不放人。

端木綺看看快到閨學的時候了，正要告退，就有一個小丫鬟氣籲籲地跑來了，激地稟道“太夫人，四公主殿下來了。”

賀氏心中一喜，隻是麵上依然維持著嫻靜的氣度，淺淺地微笑道“還不趕去迎”說著，賀氏又看向了端木綺，笑道，“綺姐兒，說來我也半年不曾見到涵星了，應該高了不吧。待會兒，你也別去閨學了，陪涵星到園子裡去賞賞荷吧”賀氏隻以為涵星是來找端木綺玩的。

端木綺頓時臉有些僵，言又止。

很快，一襲石榴紅宮裝的涵星就在丫鬟的引領下來了，對永禧堂悉得很，門路地拐進了左次間。

“見過外祖母。”涵星笑地給羅漢床上的賀氏行了個半禮。

賀氏看著涵星心裡自是喜歡極了，又誇長高了，又誇漂亮了，好生誇了一通後，才鬆了手。

涵星立刻笑瞇瞇地走向了端木緋，在旁坐下。

“緋表妹，你怎麼都不進宮找本宮玩了”涵星親昵地把小臉往端木緋那邊湊。

端木緋一本正經地說道“涵星表姐，我很忙的。”

涵星似乎想到了什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本宮知道，你每天要製琴、做珠花、釀酒，還幫著紜表姐管家”說著，涵星笑得更為開懷。

見端木緋與涵星絡得好似親姐妹般，賀氏看似溫和的雙眸中閃過一厲芒，隨即又笑了，語調和地又道“涵星，你母妃和你大皇兄近來可好”

涵星笑著隨口回了一句“都好”，跟著就話鋒一轉道“祖母，本宮聽母妃說，紜表姐馬上要及笄了，可有請了贊者”

沒等賀氏回答，就自顧自地接著道“沒有的話，本宮遂自薦怎麼樣您也就別再去找別人了。”

賀氏怔在原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的兒和外孫這都是被長房這對姐妹下了蠱嗎竟待們如此親厚

端木紜一直對自己的笄禮沒太在意，笄禮也不過是個過場的儀式罷了。

不過，也能領會涵星和貴妃的一片好意。

知道涵星與妹妹一向得好，隻以為這是涵星沖著妹妹的麵子，笑著起對著涵星福了一禮，“多謝涵星表妹。”

端木緋也有些意外，眨了眨眼，覺得這樣不錯如此，就隻缺一個司者了。笑瞇瞇地勾起了紅。

“紜表姐，你太客氣了，都是自家人，隻是舉手之勞罷了。”涵星笑瞇瞇地說道。

賀氏很快冷靜了下來，輕描淡寫地附和了一句“是啊，都是自家人。”等將來，綺姐兒及笄了，也請涵星來做贊者就是。

賀氏看著涵星，臉愈發和，關懷備至道“涵星，我瞧著你像是瘦了，可是最近功課太辛苦了你也不要太累著自己了。”

“外祖母，本宮的功課不忙。本宮是長高了些，所以纔看著瘦了。”涵星笑道。

說著，涵星似乎想到了某件事，角一勾，道“緋表妹，你要不要來給本宮當伴讀”

又是伴讀端木緋小臉一僵，趕擺擺手，用撒的口吻說道“涵星表姐，我就算了吧”

求人的時候，笑得十分乖巧可。伴讀等於鳴而起，日落而息，可不要苦哈哈地去當什麼伴讀啊。

涵星早就猜到了端木緋的答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調侃道“緋表妹，你啊，就知道躲懶”

賀氏驚訝地微挑眉頭，問道“涵星，你不是有兩個伴讀嗎”

涵星漫不經心地笑了笑，聲道“外祖母，那兩家人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麼事惹惱了父皇，前兩天剛被罷了，父皇讓他們舉家離京回鄉所以，本宮現在就沒有伴讀了。”涵星無奈地攤了攤手，俏麗的小臉上還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