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啊！”君淩汐發出羨慕的慨聲，幾滴雨水恰好落在纖長的睫，襯得的瞳孔更亮了，“這才幾天不見，你居然了晉州總兵，還能戰場了！”

君淩汐心有些復雜，羨慕有之，嚮往有之，慨有之，惋惜亦有之，誰讓是兒呢！否則，也能跟著父兄一起戰場……

君淩汐這個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從來不是悲春傷秋的人，很快又道：“不過，我大哥常說，戰場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敵人狡詐，我們要他們更狡詐，寧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被敵人罵幾句不妨事，總好過死在戰場。”

君淩汐絞盡腦地搜尋著記憶君然跟說得那些話，最後又鄭重地叮嚀道：“肖天，命隻有一條，你可不能大意了！你早日凱旋而歸。”

君淩汐這番話雖然糙，但可謂推心置腹，肖天自是明白的，笑道：“承姑娘吉言。”

想著君淩汐這麼大方，自己也不能太小氣是不是，肖天頓了頓後，又道：“等我凱旋而歸，我請你喝……看戲吧。”肖天生生地把“喝酒”改了“看戲”，“當然，要等你出了孝。”

“那一言為定。”君淩汐抬起了右手，想要與肖天擊掌為盟。

肖天隻能看看自己握著傘的左手，又看看自己拿著包袱的右手，意思是，他實在是沒手了。

“噗嗤。”君淩汐樂不可支地笑了。

好一會兒，君淩汐才止了笑，道：“你啟程那天，我是沒法去送你了。一路順風。我先走了。”

君淩汐吩咐了馬夫一聲，簡王府的馬車走了，停留了也不過兩盞茶功夫。

肖天晃了晃手裡的油紙傘，算是道別，跟著，他從角門又進去了，慢慢悠悠地返回了正院。

楚家二老自然注意到肖天的手裡多了一。

肖天解釋道：“這是君姑娘送我的金甲，給我防用的。”

楚老太爺與楚太夫人有些驚訝，彼此對視了一眼。

楚老太爺眸一閃，道：“這金甲用來防最好不過了，小天，你了戰場後，可要時時穿著，萬不可下。”

金甲以金編，其價值不說，簡王府是百年武將世家，他們家的金甲自有其獨到之，也是君家的不傳之。

肖天笑嗬嗬地應了：“放心，我一定不會下來的。”這可是金甲，要是被了，他豈不是哭也來不及了？！

楚老太爺與楚太夫人再次互看了一眼，眼底閃著肖天不懂的意味深長。

肖天已經十六歲了，也是談婚論嫁的年紀了。等他凱旋歸來，他們可以給談門婚事了，君淩汐看著與這孩子也頗為投緣，是個不錯的人選。

楚太夫人其實想試探幾句，但是想著肖天馬要出征，現在顯然也不是什麼好的時機，還是把話都嚥了回去。

這時，又有管事嬤嬤進來了，恭敬地請示楚家二老是否擺膳。

於是，一屋子的人去了西側的廂房用膳。

午膳後，慕炎、端木緋和肖天一起離開了，肖天的行囊還沒整理好，隻隨帶走了幾替換的裳，慕炎與楚太夫人說好了明天一早派人來取。

幾個年輕人走後，屋子裡一下子變得冷清清的，尤其安靜。

明明已經看不到肖天的背影，但是楚太夫人還是依依不捨地站在窗邊，目怔怔地看著空的院子口。

楚太夫人雖不捨，卻也知道這個安排對肖天來說是最好的，隻要他能此行去晉州能立下軍功，他不用再背負著謀殺朝廷命、造反與山匪的罪名。

楚太夫人的眼眶微微潤，想著這些年的種種，對自己說，孫兒一定會平安從晉州回來的。

長子、長媳還有辭姐兒在天有靈，會保佑這孩子的，既然他們把他帶回了楚家，那他們也一定會護佑他此行去晉州順順利利，凱旋而歸。

以後孫兒會是晉州總兵，他可以堂堂正正地活在下！

一陣微風吹過，枝葉搖曳，風把一片飄落下來的楓葉吹了過來，正好落在窗檻。

楚太夫人眼的傷漸漸沉澱，角又染了淺淺的笑意，“過兩天，我想去皇覺寺住一個月。”

楚老太爺負手走到楚太夫人旁，含笑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他們在京城也不能為這孩子做什麼，不如去皇覺寺吃齋唸佛，為他祈福。

老兩口又回了羅漢床坐下，丫鬟給他們了熱騰騰的新茶。

楚太夫人抿了口熱茶，眸底閃著異樣的彩，又道：“老太爺，你覺得小西怎麼樣？”

“很好。”楚老太爺笑著點了下頭。他當然知道楚太夫人不僅僅是在問君淩汐，還有層言下之意。

楚太夫人笑彎了眼，目期待之，“小西無論家世、人品、都是頂頂好的，小天也到了家立業的年紀了……”

楚太夫人忍不住在腦海把這兩個孩子擺在了一起，越想越覺得他們倆真是般配極了，眼睛笑得瞇了兒。

楚老太爺安地拍了拍的手道：“等小天回來後，問問知道了。”

不著急，他們以後有的是時間，他們會看著孫兒家立業，看著他們的曾孫出生……

老兩口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

秋風陣陣，窗外的庭院裡一片片紅的楓葉翩飛，京裡京外都是如此。

九月二十六日一早，新任晉州總兵肖天率三萬軍以及一支火銃營銳浩浩地啟程去往晉州。當日，攝政王慕炎親自去了西山大營為他送行，並為大軍鼓舞士氣。

這些日子來，京各府都在關注這件事，自然也有不府邸派了人去圍觀大軍啟程，這一看，他們方纔知道原來傳聞的肖天竟然是一個不足十七歲的黃小子，再次嘩然。

肖天走了，但是京城關於他的各種流言反而愈演愈烈。

朝臣們實在是想不通啊，楚家和章家居然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作，彷彿他們全然不在意章澈辛苦了一年卻被搶了功勞，也不在意他被這麼個無名小卒了一頭。

這實在太不合理了！

喧喧嚷嚷之，一直盯著宣國公府的某些人想起了兩天前攝政王曾經親自拜訪過楚家的事，不浮想聯翩，在暗地裡議論紛紛：

“莫非是攝政王跟楚家承諾了什麼，楚家才如此悶不吭聲地吃下了這記悶虧？”

“不無可能……不，定是如此！楚家向來明，宣國公為攝政王立下大功，攝政王怎麼也虧待不了宣國公府。”

“哎，攝政王真真任人唯親，又聽不進諫言，弄得朝堂下一片烏煙瘴氣，毫無明君風範啊。”

“……”

朝野裡，各種聲音怪氣地議論著。

閣幾位閣老自然也聽到了這些個風言風語，他們這次學聰明瞭，乾脆先坐視不理，放任流言擴散……直到這些流言傳得沸沸揚揚，閣這才適時地放出風聲，說是肖天是攝政王招安的泰初寨寨主。

短短幾天，“肖天”這個名字又一次讓整個朝堂震了一震，風頭無人能及。

朝臣們目瞪口呆。

“招安”這回事自古有之，但是在本朝很，也是在英宗皇帝時有過一次。

彼時，英宗皇帝招安了西南的青龍寨，青龍寨在當地勢力頗大，當年，是由青龍寨幫著牽頭，才“兵不刃”地令周邊的一些小族臣服於大盛。事後英宗皇帝也沒有卸磨殺驢，封了青龍寨寨主為世襲侯爵，是如今西南的平西侯府，平西侯也已經傳承了五代。

原來攝政王是招安了泰初寨！

原來攝政王是要以匪製匪！

原來肖天竟然是泰初寨寨主！

震驚之後，朝臣們都有一種恍然大悟的覺，大部分人覺得攝政王也真是故弄玄虛，招安招安唄，事先說一下不行了，省得他們猜來猜去的。

再一想，閣既然都知，那麼顯然攝政王是早知會過閣的。

得知了“真相”的朝臣們一時也失了湊熱鬧的心，一下子全都消停了。

朝堂在喧囂了七八天後，總算是安靜了。

對此，遊君集以及其他閣老們佩服不已。

“端木兄，你真是高。”遊君集以茶代酒，敬了鄰座的端木憲一杯。

端木憲優雅地淺啜了口茶水，雲淡風輕之又帶著幾分義正言辭，“招安之事，都是實話實說，並無虛言。”

包括遊君集在的其他幾位閣老聞言，出復雜的表。

“是啊是啊，你沒有虛言！”遊君集隨口敷衍道，心裡慨端木憲對慕炎這未來的孫婿真是沒話說。

如同端木憲自己說的，他確實沒有虛言，隻不過是狡猾地利用了“時機”而已。

他先故意瞞著肖天的份，挑起朝臣們的好與不滿，等他們鬧大了，這才公佈肖天是泰初寨寨主，如此一來，巧妙地轉移了朝臣們的注意力。

鬧了那麼久，現在反而沒人注意，慕炎對於這次招安給予了太多不合理的優待。

秦朔、黃思任等其他幾位閣臣暗暗地換著眼神，暗嘆：端木憲真是個老狐貍！

想必第一代平西侯要是知道了肖天招安的待遇，要氣得從棺材裡爬出來，再嘔出一口老來。

當年英宗皇帝招安青龍寨的時候，朝廷可不曾給過三萬大軍，別說大軍了，甚至連一糧草都沒給，招安時也沒有給他們家任封爵，隻是給畫了一個大餅罷了。

也是說，當年，朝廷既不花錢也不出人，空口白話地說服青龍寨自己去立功。

如今民間流傳的英宗皇帝和平西侯的軼事，把他們君臣的故事傳了事，但事實，這件事並沒有傳說的那麼“漂亮”。

所謂的“兵不刃”，是朝廷“兵不刃”，青龍寨當年是付出了代價的，並非是“牽頭”那麼簡單。

當初，青龍寨先是拿下了西南僅次於青龍寨的一個部族，以此作為震懾其他幾族的利，令得西南幾族為了自保，隻能接青龍寨的遊說，臣服於朝廷。

把話說白了，這也是第一代平西侯功地收服了西南幾族，沒死，才用命給自己和後代掙了“平西侯”這個爵位。

相下，肖天與平西侯府的待遇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下。

肖天得到的優待實在是太打眼了，如果一開始閣對朝臣們說是招安，勢必會被人揪著那些“優待”不放，到時候，言們又是囉嗦個沒完沒了。

現在可好了，他們全都盯著肖天的份，一旦弄明白了，也都散了，給閣和攝政王省了不事！

反正他們再鬧也拗不過攝政王，還不如這樣吧，給大家都省點麻煩。

幾個閣老消極地換著眼神。

說到底，隻要肖天此行能順利地平定晉州，這件事也徹底揭過去了，以後旁人關注的隻會是那個“結果”，而不是過程，世人隻會誇攝政王有識人之明。

萬一肖天不得用……

兵部尚書黃思任嚥了咽口水，不敢想下去。

算了算了。反正這事是攝政王拿的主意，自己何必杞人憂天！

兵部尚書黃思任破罐子破摔地想著，暫時把這件事擱下了。

他嗅了嗅茶香，笑嗬嗬地對著端木憲贊道：“端木大人，您這普洱茶是五十年的陳年普洱吧。下真是有口福了。”

“原來黃大人也是茶之人，我最近又得了罐好的雲霧茶，下次再與大人同品。”端木憲笑道。

秦朔暗道黃思任諂，也殷勤地與端木憲搭話：“端木大人，您的四孫快及笄了吧。恭喜恭喜，府看來也快要辦喜事了。”

秦朔對著端木憲拱了拱手，意指端木緋與慕炎的婚事在眼前了。

隻可惜，秦朔這馬屁拍到了馬。

“哪裡哪裡，我那小孫年紀還小。”端木憲表麵笑瞇瞇的，心裡卻是覺得秦朔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四丫頭要嫁了，他有什麼好高興的！

端木憲還不得把端木緋多留幾年呢，反正小丫頭下個月也才十五呢，二十再嫁也不晚！

秦朔也是機敏的人，直覺地從端木憲的話品出幾分不樂意，心疑：端木憲總不至於對這門親事不滿意吧？他有什麼好不滿的，慕炎馬會是這大盛最尊貴的天子，端木緋再也不可能嫁得這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