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的姻親們是徹底慌了，孫家竟然真得牽扯到了謀逆案，那是要誅九族的啊，連他們這些姻親也要被牽連進去。

但也有人家暗自慶幸。

“大哥，幸好小弟納的隻是孫家養！”京城的某個府邸，一個三十來歲的藍袍男子慶幸地對著首的年男子道。

孫氏隻是個妾，妾的親屬可不算在九族之列。

“這也是不幸的大幸了。”年男子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似乎若有所思。

年男子旁坐著一個著青碧褙子的圓臉婦人，的臉卻不太好看，麵沉如水。

圓臉婦人了袖，不滿地說道：“二弟，當初要不是你非要納孫家為妾，哪會平白給家裡添麻煩！”

婦人對這個不著調的小叔子早有不滿。

藍袍男子被噎了一口，尷尬地清清嗓子說道：“大嫂，我這不是膝下無兒，纔想著……”

圓臉婦人如何不知道小叔子不過是藉口罷了，真是為了子嗣，找個家清白的姑娘娶進門為良妾是了，何必非要去娶孫家的養。說到底，小叔子還不是想藉此與孫家攀關係嗎？！

這下可好了，不著蝕把米，平白給家裡惹禍！

幸好這孫氏還沒給小叔子生下一兒半，否則更麻煩。

圓臉婦人已經在心裡琢磨起，等這件事的風頭過後，必須和小叔子分家！

眼看著妻子與二弟之間火花四，坐在首的年男子出聲和稀泥，嘆道：“知人知麵不知心，這誰能又能想到孫家竟然是南懷的細作呢。”

“是是。”藍袍男子頻頻點頭，長舒了一口氣。

起孫家的那些正經姻親，他們家也不過是虛驚一場。

藍袍男子定了定神，轉移話題道：“大哥，這攝政王辦事我怎麼琢磨不啊。錦衛可是岑督主的人，攝政王居然捨得放權把這麼要的事給錦衛來辦。”

這種謀逆案，慕炎明明可以自己攬權又攬功，由他的親信來負責的。

年男子同樣想不明白，了人的短須沉著道：“約莫是因為岑督主沒在登基一事為難攝政王的關係吧。”

圓臉婦人卻不想順小叔子的意，故意問道：“老爺，二弟，那孫氏又該如何置？”

年男子與藍袍男子麵麵相看，一個沉，一個不捨，但是心思卻都想到一個方向去了。

“孫氏是不能留了……”年男子徐徐道。

關鍵是，孫氏該什麼時候“病逝”，現在還在風口浪尖，肯定是不能那麼急的，免得讓攝政王以為自家心虛了。

他們正說著話，廳外突然傳來一陣淩的腳步聲，一個小丫鬟提著裾步履匆匆地朝這邊跑來：“不好了！大老爺，大夫人，不好了！”

屋子裡的三人都是心裡咯噔一下。

小丫鬟氣籲籲地喊道：“錦衛來了！”

三人的臉都霎時變了，那圓臉婦人更是失態得差點沒站起來，心暗道不妙。

錦衛可不會等著人來迎，五六個錦衛直接橫沖直撞地朝正廳這邊來了。

三人連忙起相迎，對著為首的方臉青年見了禮：“於千戶。”

那藍袍男子有些張地嚥了咽口水，心忐忑，好聲好氣地解釋道：“於千戶，我家隻是納妾而已。”

錦衛在這個時候來府，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為了孫氏的事。

對此，於千戶隻給了一個字：“封。”

圓臉婦人臉煞白地跌坐在椅子，覺得自家這次真是被小叔子給害慘了！

被封的不止是這戶人家，錦衛在京城下聲勢赫赫地行了起來，封了一個又一個的府邸，全京城風聲鶴唳，連那些百姓無事也不敢外出。

還有一隊隊錦衛被派往大盛其他地方調查孫家不在京的那些姻親。

連著三兩天，京城方都彷彿籠罩著一層雲般，有種風雨來的繃與迫。

那些朝臣們眼看著六七個府邸都被封了，即便錦衛沒有抄家，也足以讓不人心慌慌的。

畢竟大盛的高門大戶也這些，京的某些府邸雖然沒與孫家結親，卻與這些被封的府邸有著千萬縷的關係，有的是姻親，有的是世，有的是同窗同科，有的是故知己……

於是，本來已經平穩的朝堂一下子又忙了起來。

為首輔的端木憲沒日沒夜地忙，難得午膳時閑下來一會兒，又在心裡暗罵慕炎：這個慕炎真會生事，冷不防整出這麼大一件事。

心裡罵歸罵，但是表麵，端木憲還是要做出一副“全力支援慕炎”的樣子，誰讓那混小子是他未來孫婿呢。

十月二十四，錦衛從孫家搜到的賬本等也被送到了京城，直送到了岑的手裡。

當日，那些被查封好幾天的府邸裡終於又有了靜，陸陸續續地有人被押解出來了，多是孫氏以及孫家姑爺們。

這些天，整個京城下全都觀著這件事，各種揣測層出不窮。

偏偏那些賬冊都握在岑的手裡，這樁案子又是由錦衛負責查辦的，連閣也不知道案子的進展，旁人都也不敢找錦衛打聽，更怕打探多了，萬一被錦衛得知，沒事反而給自家惹麻煩。

京的氣氛變得更抑了，京城下都有些惴惴不安。

與此同時，天氣也越來越冷了，京城迎來了這個冬季的第一場大雪，連下了兩天兩夜，把京城變了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

十月二十六，雪停了，北境大捷的喜訊傳到了京城。

慕炎幾乎是一收到訊息，興沖沖地跑出了武英殿，親自策馬跑了一趟東廠找岑。

在一眾東廠番子嫌棄的目，慕炎被小蠍引到了岑的書房。

“大哥，你可以放心了。北燕已經敗了！”

慕炎親手把軍報送到了岑手，笑地看著岑。

小蠍識趣地退出去給他們倆守門。

也不用岑招呼，慕炎自己在他旁坐下了，神愜意，眉眼含笑。

他知道，在這個世，最最關心北境安危的人，應該是岑了。

對於世代守護著北境的鎮北王府而言，北境有特殊的意義，是薛家人的家，是他們的信念，也是他們的使命。

這一場勝利對於薛家，對於君家，都至關重要！

坐在窗邊的岑半垂著眸子，死死地盯著手的捷報，一不。

冬日午後的地從視窗灑在他的背，給他周鍍了一層淡淡的金，背下，他的表模糊不清，渾散發著一種安定而沉寧的氣質。

寒風一吹，那枝葉的積雪隨風飛舞，猶如又下起了一場雪，朵朵雪花也難免過視窗飛進屋子裡，灑在岑的袍、頭發、睫，而岑似乎毫無所覺。

岑靜靜地看著這份捷報，反反復復，一遍又一遍。

北燕敗退，北燕征南大將軍戰死，殘軍撤離北境，退回了北燕。

經過這場大捷，君然率領北境軍不僅奪回了大盛所有的失地，而且還一路打進了北燕的疆域，勢如破竹地拿下了北燕的三座城池，圖歷城、西蒙城和倫塔城。

岑看著捷報提及的這三座城，心起伏。

這麼年過去了，有的事別人也許不記得了，但是岑永遠不會忘記。

圖歷城、西蒙城和倫塔城這三座城池曾經是父王薛祁淵打下來的，後來，父王死後，這三座城池被皇帝割讓給北燕。

然而，北燕的野心又豈是區區三座城池可以滿足的，他們還是揮兵南下了，生靈塗炭……

想到往昔種種，岑眸閃爍，久久都沒有說話。

慕炎沒有打攪岑，自己給自己倒了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岑從捷報抬起頭來，看向了窗外的碧空，雪後的天空碧藍如洗，乍一眼看去，像是他記憶的那片藍天般。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回過北境了。

岑遙著北方的天空，喃喃道：“父王曾答應了等到空閑時，帶我和姐姐去圖歷城玩，聽說那裡有個答凜的匠人擅製弓，父王說要給我和姐姐各定製一把弓。”

“母妃還說，父王把姐姐慣壞了，教得跟個男孩子似的野。”

“姐姐的力氣雖然不如男子，但是的箭法非常厲害，連父王都誇有天分。”

“……”

這麼多年過去了，再回想起逝去的親人，岑依舊心如絞痛。

他下意識地握了拳頭，靜默了片刻，才又嘆道：“可惜了。”

窗外那瑟瑟的寒風吹散了岑的尾音，屋子裡再次陷一片沉寂。

慕炎給岑也倒了一杯茶，送到他手邊。

岑淺啜了兩口熱茶，當他放下茶杯看嚮慕炎時，神已經恢復如常。

岑話鋒一轉，正道：“北燕人野心，即便這次大敗，卻也不會真得從此乖順，怕是過幾年又會故態復萌，再次進犯大盛。北境那邊還是需要有人長守。”

慕炎點了點頭，他也是這想的，心裡也早有了打算，道：“等君然這次回京後，我想讓他回北境駐守。到時候他可以把太妃、舞他們都帶。”

岑微微一笑，又執起了茶杯，但笑不語。

當初先簡王君霽與君然父子駐守北境，皇帝把簡王妃母留在京裡，說得好聽，是北境蠻荒，讓們安心在京城這繁華之地，但是誰都清楚皇帝是把們母當作質子牽製君霽與君然父子。

不止是君霽，北境那些將領的家眷多是留在京城的。

可即便是這樣，皇帝也還是不放心，在北燕與大盛議和後，召回了君霽，非要拔了一頭猛虎的牙，把他安然栓在京城這個巨大的牢籠。

若非是如此，何至於給了北燕人可趁之機，何至於讓北境再次陷危機之，何至於讓君霽白白戰死在北境……

“簌簌簌……”

又是一陣寒風拂來，又從樹梢吹下一片殘雪，雪花紛飛。

岑那狹長的眸子隨著那飄揚的雪花變得紛紛，須臾，才漸漸地沉澱下來。

他抬手撣去了落在肩頭的雪花，又道：“北境已定，外患已除，現在隻剩下懷州和晉州這兩了。”

岑抿了抿薄，又變了那個泰山崩於前而不如山的岑。

無論是岑還是慕炎，心裡都清楚得很，除了戰外，大盛還有不問題。

他們要做的事太多了，可總要一步步來，先解決眼下的當務之急。

慕炎隨意地把玩著手裡的茶杯，“晉州有肖天這小子，倒是懷州……讓他們先歷練著吧。”

岑隨口應了一聲，又轉了話題：“你家小丫頭喜歡那些糖炒栗子嗎？”

“喜歡！”慕炎連連點頭，眸亮晶晶的，“大哥，你記得替我打賞那個廚子。他這手藝啊，可以去外頭開家店賣炒貨了，屈居東廠真是浪費了。”

這時，小蠍正好端著一壺新茶進來，也聽到了慕炎這句話。

小蠍的角了。

什麼“屈居”！

能來他們東廠辦差那可是天大的福氣，大概也隻有慕炎敢把“屈居”這兩個字與東廠擺在一起了。

岑含笑道：“那待會你再帶些糖炒栗子回去。”

慕炎當然不會跟岑客氣，拿了一袋熱乎乎的糖炒栗子趕跑了，趁熱先把栗子送去了端木家，跟著他回了公主府，把自己關在書房裡。

這一關，是整整一夜。

慕炎畫了一夜的圖。

他畫的是一幅弓的圖，反反復復地改了一晚，渾然不知時間流逝。

“喔喔喔！”

直到公嘹亮的鳴聲打破了黎明的沉寂，慕炎抬眼往窗外去，這才發現天空已經出了魚肚白，又是新的一天要開始了。

慕炎把畫好的畫和一封信仔細地用火漆封住，把落風了進來，吩咐道：“你讓人馬加鞭，不，八百裡加急地送去北境，要親手給簡王。”

落風一聽是八百裡加急，自然是不敢怠慢，即刻去辦事。

半個時辰後，當西城門開啟之際，有一騎飛馳而出，馬不停蹄地趕往北境。

驛使在驛站換了足足六匹馬，趕了三天三夜，馬不停蹄，終於穿過北境趕到了倫塔城。

“八百裡加急！”

“從京城來的八百裡加急！”

一聽是八百裡加急，北境軍同樣不敢怠慢，立刻安排人手把那送信的驛使引去校場見君然。

冬日的清晨寒風陣陣，那帶著風沙的風吹在人，颳得人麵板生疼。

君然才剛剛晨練完，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袍，他隨手把汗巾丟給了小廝，另一手接過了那封封了火漆的信。

有一瞬，君然幾乎懷疑是不是京城生變，才讓慕炎這麼心急火燎地給他送了這麼一封八百裡加急。

君然飛快地揭開了火封，取出了信封的信紙。

開啟信紙後，目的是一張弓圖。

君然挑了挑眉，繼續往下看，慕炎悉的字跡映眼簾，讓他派人去圖歷城找找，若是一個答凜的匠人還在的話，托他製一張弓。

君然的眼角了一下，俊朗的麵龐有些無語。

他確信了。

慕炎這傢夥算了那什麼攝政王，也依舊是過去那個與他一起在北境軍歷練的慕炎，還是那麼不靠譜。

這傢夥千裡迢迢地給他送這麼一封信，是為了製一張弓？！

莫名其妙。

君然拿開第一張信紙，又去看第二張，這一次，他瞳孔微，臉的漫不經心霎時收了起來，神變得無的鄭重，眸幽深。

一旁的小廝也是麵一凝，從君然的神看出攝政王信所提之事怕是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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