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淑華笑了一下說：“沒人能預料到三年后能發生什麼，但在你邊埋一個不定時炸彈，一定是件有趣的事。”

盡管的語調還很溫和，殷逢卻覺到眼前的人，越來越陌生。

“哦？那利用丁雄偉呢？也是因為有趣？”殷逢笑了笑，“他對你，似乎癡心一片。”

范淑華臉平靜：“談不上利用，我恰好去警局拜訪他，他恰好因為二十年前的案件我是畫像者想要詢問，而你恰好獨自在隔壁而已。”

殷逢問：“催眠我費不費勁？”

范淑華微笑：“很容易。我了解你，你的心里，太強了。”

殷逢沉默了一會兒。那個午后，他只去警局查閱20年前的案件資料，有關那段時間的記憶，丁雄偉提及有客來訪時的笑容，走廊里的腳步聲，墻上的時鐘，不知不覺推移的時間……

“在醫院的那個晚上。”殷逢說，“如果我沒有追著陳楓出來，你們的計劃豈不是落空了？”

范淑華答：“不會落空。你如果不去，陳楓就能順利殺死李明棣，你照樣不了干系。我也可以找別的機會再對你催眠一次。讓人驚喜的是，你去了，讓我完了對你的記憶和份塑造。一切水到渠順理章！真是個好孩子。”

“所以走廊里引我過去那個人是你？”殷逢說，“其實你在那個角落的房間里，已經對我催眠了。”

殷逢腦海里浮現那個晚上的某個細節：他追著那個眼的影，到了走廊拐角，卻空無一人。打開儲間的門，卻只見一片漆黑。就是那時。

“是的。”

窗外閃爍的燈，越來越，腳步聲也越來越明顯。有很多人，正在侵這座房子。可屋的兩人，仿佛都沒聽到。

“為什麼，老師？”殷逢問，“為什麼你相信’諸善已死、諸惡奉行’？懲罰者們所做的事，難道您看不到？他們肆意妄為，獵殺逃犯。他們有什麼資格這麼做？不僅如此，他們還培養罪犯，培養懲罰者。這些培養的背后，是無辜的人命。這樣的’懲惡’，早已扭曲。惡中反而生出了更多的惡。難道您看不到嗎？為什麼還要一意孤行？”

面對殷逢冰冷的質問，范淑華卻顯得很沉靜，說：“一種新的理念、新的社會生存方式的推行，本來就是要付出代價的。生存還是死去，并不重要。探究真理，才是最重要的。”

殷逢搖頭：“不，生命本，才是最重要的。”

范淑華突然哈哈大笑，從殷逢走進房間開始，頭一次出這樣強烈的緒，邊笑邊說：“我聽到了什麼？一個天生心理病態的孩子，告誡我生命本，才是最重要的。你不是對很多事很多人都沒有覺嗎？你不是看到再殘忍的兇案現場都心無波瀾嗎？現在你想干什麼，為善的教父嗎？可惜善只會令人懦弱，惡才能保護我們。”

“可我還在嘗試去人！”殷逢斷然說道，“也有人愿意我。老師，你呢？你這個生命，曾經經歷了什麼？你口口聲聲說信仰，說真理。可你眼中的真理，從何而來？人的心理總是有因的，這麼簡單的道理不用我提醒。那麼您這個生命，曾經遭過什麼？才讓您認定了生命不再重要？您說我的心中充滿，難道您不是？您是那麼迫切地想要證明所謂真理，因為您這個生命，原本的信念已經被毀掉了吧？”

范淑華冷冷地著他。

原本平靜如冰封的臉，終于出現一裂的表。

是不信他的話的。他是的弟子，所學都是教授，難道還來訓導？這麼多年過去了，年的事早已如同宇宙中的塵埃般遙遠，在心里掀不起半點波瀾。也自認早已痊愈，早已克服，他以為是心理學一年級生嗎？的信仰還源于年的傷害？

可是，當殷逢這樣質問時，第一時間還是想起了那些事。母親的痛哭和懦弱，陌生人的拐帶，父親的冷漠。滿地的尸，滿地的鮮。其實每次想起，還是會有奇怪的覺。那時候只有兩三歲吧，事都記不全，當時的事也全無印象。反倒隨著年歲漸長，5歲、6歲、10歲……那個孩子，傻傻站在泊中的一幕，甚至尸的形狀，母親口的，父親猙獰著死去的臉，都越來越清晰地出現在記憶里。到后來，甚至分不清，那到底是源于記憶，還是的想象添加。

……

“夠了。”范淑華說，臉是殷逢從未見過的沉，“他們快要進來抓人了吧？看來你收集到足夠的證據了。是丁雄偉讓你來的？”

殷逢答：“我提出要來，他沒有反對。證據確實如您所見，那三次關鍵的催眠，我們都找到了監控視頻，您在犯罪現場出現過。這幾天，我還讓人監控了您的通話，錄下了您和殷塵的電話容。”

范淑華出一笑：“謀定而后，有我的風范。你要是肯加懲罰者，我又何必退而求其次找殷塵？又還能有那些警察什麼事？”

殷逢嘆息：“您還是執迷不悟。”

范淑華笑笑。轉頭向窗外，過那些和黑暗，似乎著另一個地方。

殷逢說：“那邊應該已經手了。”

范淑華的眼里泛起淚：“他們，可惜了。”

兩人后，腳步聲越來越近，已經有人來到了書房門口。

殷逢站起來，深深鞠了個躬，說：“老師，您真的錯了。”

范淑華恍若未聞。

殷逢轉離去，看到門口站著那人，破天荒拍了拍那人的肩。那人沉默如山。

猛然間，范淑華一把拉開屜，取出個東西就往里扔去。說時遲那時快，門口的丁雄偉撲過來，千鈞一發之際，抓住的手，又住的下頜。丁雄偉怒目而視，一把拍掉范淑華手里的東西，范淑華臉蒼白，說：“老丁，給我留點臉。”

丁雄偉深吸口氣，出手銬，給拷上，說：“范淑華，你被捕了。”

許多警察跑進屋子，殷逢獨自走出來。

尤明許站在院子門口。

他走過去，不管不顧把抱進懷里，如同一座寒夜里的山，朝傾下來。

尤明許問：“很不好？”

殷逢“呵呵”笑：“有點。我一直把視為長輩，給我的覺……溫暖、有力量，像你。我從沒見過這麼扭曲的樣子。”

尤明許說：“你還有我，你還有很多。”

殷逢抬眸看，暗浮。

“我還有你，我還有很多。”他慢慢重復的話，手臂收得很，讓尤明許都有些難了。

許夢山和另一名警察，押著范淑華走出來。眾目睽睽之下，低著頭，沒有看任何人，上了一輛警車。

丁雄偉站在屋子門口著。

這時，一名警察跑到門口，說：“發現了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