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黃昏時候,柳風才帶著柳忱一同出宮。
天邊晚霞似火,柳風走到宮門口,腳步微微頓了頓,目看向遠的霞,神有些恍惚。
「義父?」
柳忱抬眸看向柳風,眼中帶著幾分不解。
「嗯。」柳風回過神來,笑了一聲:「走吧,帶你回家看看。」
柳風轉過頭看向柳忱,這個孩子,來到他邊的時候,剛剛三歲左右,小小一個,轉眼間,都已經與他比肩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今天好玩嗎?喜歡錦城嗎?」
柳忱歪著腦袋想了會兒:「喜歡的,好玩的。」
柳風點了點頭:「那以後,就呆在錦城可好?」
「好啊。」柳忱笑了笑:「義父救我的時候,我上帶著的那封書信,不是說,我本就是錦城人嗎?」
「嗯。」柳風頷首:「你爹孃本是錦城人,隻可惜,已經沒有了親人。」
「誰說的?」柳忱垂眸:「義父就是我的至親之人。」
柳忱眨眨眼:「義父,那位皇後娘娘,就是義父喜歡的人嗎?」
柳風目落在遠那晚霞上,抬起手來了柳忱的頭髮:「我都已經老了,還說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曾經喜歡過的人,對吧?」
柳風想了想,半晌才道:「其實我已經有些記不清那個時候,自己是什麼樣的心了。隻是……」
隻是哪怕時隔數年,哪怕他們彼此都已經不再年輕,可是今日早上,在那鬧市之中,他聽見馬蹄聲響起,抬起眼來朝著那
邊看過去,卻也還是一眼就從那麼多人中看見了。
而且……隻看見了。
但是其實後來,從隨著一同進宮,他親眼瞧見,邊兒群,看見輕言對仍舊那般好,他心中更多的是歡喜。
替歡喜。
這麼多年過去,依然與多年前一樣,眼中盛滿了,笑依然。
他這些年在外麵飄了很多年,也經歷過很多事,看過人世百態,自然比誰都明白,那樣亮如星辰的眸子和如花笑,
是多麼難求。
他方纔出宮的路上,就一直在想,如果……
如果他的阿雲,當初嫁給了他。
他能不能在經歷這麼多年,歷經這麼多事之後,能夠讓有那樣的笑容。
答案是,很難。
可是興許他做不到的事,輕言卻做到了。
好的,這樣,也好的。
未央宮中,承謐趴在雲裳肩頭,聲音糯糯:「母後,那位賢王爺,會一直呆在錦城嗎?」
雲裳頓了頓,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啊。」
「這樣啊……」
雲裳聽出承謐的聲音中頓時染上了幾分失落,忍不住笑了一聲:「怎麼了?怎麼突然問起賢王的事來了?」
「沒什麼。」
雲裳看著承謐的模樣,微微揚了揚眉:「今天和那位柳忱哥哥玩得好嗎?」
承謐頓時振起來:「好的,忱哥哥人好溫的,之前我的擺一不小心掛在了花枝上,連我邊的宮人都沒有發現,可
是忱哥哥卻看見了,還小心翼翼地幫我將擺摘下來。」
「而且他走過好多地方,他說的那些人,見過的風景,還有去過的地方,還有那些風俗,還有各種各樣的特產,我就是在書
中都不曾看到過。」
「且他還看過很多書,學問很好,雖然比承業哥哥小兩歲,可是承業哥哥和他談論學問的事,他都能回答上來,而且侃侃
而談。」
「他子真的特別好,不多話,可是你說的話他會認真聽,而且時不時地也會應一兩句,雖然隻一兩句,可都說得很好,證
明他是有認真聽我說話的。不像哥哥他們,雖然也對我百依百順,可是他們真的太吵太鬧騰了……」
雲裳笑了一聲,目落在承謐的頭上,抬起手來整了整承謐鬢角的絨花:「我家承謐長大了……」
「承謐在誇誰?」輕言驟然從門外走了進來,眉頭蹙著。
「忱哥哥啊,我在和母後說忱哥哥。」
雲裳瞧見輕言眉頭輕蹙,滿臉不高興的樣子,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這人,定是聽他的寶貝兒誇讚了別人,心裡不高興
了。
果然,雲裳就聽見輕言開了口:「有什麼好的?悶悶的,風都能夠吹倒的樣子。」
「怎麼會?」承謐偏生完全不知道自己父皇在想什麼:「忱哥哥到武功也很好的,先前他和二哥比試,二哥還輸了呢。」
「你二哥,比他小。」
「可是二哥的武功,可是父皇的暗衛教導的。忱哥哥能夠打贏二哥,我就覺得已經很厲害了。況且我覺著,忱哥哥並未用全
力,頂多用了三分功力。」
雲裳看著輕言的臉越來越黑,忍不住垂眸笑出了聲來:「好了,承謐,去找你大哥二哥一起玩吧。」
承謐應了一聲,卻又還惦記著心事,搖了搖雲裳的胳膊:「要是賢王要在錦城呆著,可不可以讓忱哥哥進宮來和我們一起進
學啊?人多一些也好玩一點……」
「好。」雲裳笑瞇瞇地應了,揮了揮手讓承謐退了出去。
承謐一走,輕言就在雲裳邊坐了下來:「我覺得不太好。」
雲裳知曉他是在說什麼,忍不住笑了一聲:「怎麼不好了?他們幾個好的同齡人本來不多,多一人同他們一起玩,也好
的。」
「不行,別人可以,柳忱不行。」
「為何?」
輕言頓了頓,才輕哼了一聲:「柳風之前沒有搶走你,現在找了一個義子來搶走我們的承謐?想都別想。」
雲裳瞪大了眼:「承謐纔不到八歲。」
「那也不行,承謐已經快八歲了,再七年,也就及笄了。」
雲裳抬起手來按了按額角:「早晚是要嫁人的。」
「那也不能是柳忱,更何況,柳忱隻是柳風的義子,又不是親生的。」
雲裳頓了頓,沉默了許久,才幽幽嘆了口氣:「就因為,柳忱不是柳風親生的,若是親生的,就好了。」
若是柳風在離開夏國之後,親生子,心中,也就不會這般愧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