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每日小說 軍事歷史 秦吏 第80章 真金白銀

《秦吏》 第80章 真金白銀

是日傍晚,黑夫家的桑林外幾十步的一片空地上,挖開了一個小土坑,里面是堆積得半人高的黑糞堆。

有家里兩個小孩背著背簍四拾來的鴨狗糞,有耕牛的大塊牛糞,甚至還有些人糞……眼看已經有不蒼蠅被吸引過來,繞著嗡嗡飛,亦有許多鄉親遠遠看著,指指點點,對黑夫一家在此堆糞竊笑不已。

手持木鏟,染了一臭味的驚也出了懷疑的表

“仲兄,這樣真能行?”

“照我說的做,準沒錯。”黑夫一邊說,一邊將裝滿畚箕的干糞倒在糞堆之上,心里不由慨,這農業的發展,還真是離不開料啊。

幾千年前,農業剛剛出現的時候,全世界都是刀耕火種。古人在林子或者草地上,鉆木取火付之一炬,讓植統統焚毀,只留下滿地灰燼。接著用石刀、木棒在地上,把種子丟進去,然后腳踩掩埋。

刀耕火種到此結束,不再有任何管理,任憑旱澇病蟲草害侵襲。如此放,卻也是人工栽培啊。不過產量是很低的,每畝能收獲七八斗谷子就不錯了。

現在看來,“刀耕火種”的灰燼就是最初的料,但古人卻不明白這點。他們在一塊土地上種幾年后,地力耗盡,收獲的糧食遞減,就放棄了這塊地,舉族遷徙,尋找一新的地盤,再以同樣的方法開墾新的耕地,如此反復……

唐虞夏這三代的部落老是跑來跑去,殷商更是五次遷都,都和這種游耕方式有關。那時候的農民們,可沒有什麼安土重遷的概念,種完就跑是常態。中原地區的耕地,也是這樣逐漸擴大的。

待到西周春秋,糞的作用被發現后,真正的定居農耕才有了實現的可能,國人野人以耒耜耕地,井田制應運而生,直到被牛耕犁鏵拉出的壑徹底撕裂……

Advertisement

現如今,在農村,糞便是最常見的東西,路邊、里、廁、豬牛圈外,四都是。城里人若是見了,肯定會皺起眉來,但農家人卻不會嫌棄其骯臟,因為這時代的人們已經懂得,以糞便施,可以緩解地力的疲乏,讓莊稼長勢更喜人。

正如一百多年前,孟子說過的那樣:“耕者之所獲,一夫百畝,百畝之糞,上農夫食九人。”意思是說,一人耕種一百畝地,全部施,所產糧食能養活九口人!哪怕是刀耕火種時期燒得的草木灰,也比不上糞便的力。

所以在農民眼里,“糞土”,并不是那些文人士大夫辭藻里,可以隨意摒棄、不可上墻的貶義詞,而是珍貴的寶貝。

耕牛之所以那麼昂貴,不僅因為在春耕時能發揮好幾個勞力的作用,在其他季節,牛也是源源不斷的產,一泡牛糞,足以沃好大一塊地了。

農村俚語:糞是真金,尿是白銀。雖然俗,卻極有道理。可別嫌其骯臟污穢,這本就是質循環的真理,與高高在上的日月星辰一樣,恒古不變。

不過盡管發明了施,畝產量也只提高到了幾十斤。其中有作種類、耕種技的緣故,但以黑夫的眼看,低產的很大原因在于,這年頭農民們對糞的利用,實在是太放了!

于是等堆完面前的糞堆后,黑夫又靠在家門邊,和衷解釋著堆的原理。

什麼利用微生、真菌,來把有機材料腐化分解質之類的道理,他自己也半懂不懂,更無法與衷說明白。

黑夫只能舉邊最簡單的例子。

“伯兄往年可曾發現這樣的事,同樣是以糞給莊稼施,用新鮮的人畜糞,以及吾家廁溷里漚了許久的尿糞,誰的長勢更旺些?”

Advertisement

這麼一說,衷就有些恍然大悟了:“的確有這樣的事,用廁溷之糞摻水澆出來的莊稼,好像真的要好一些!”

“然也!”

黑夫一拊掌:“新鮮的糞便,亦或是干糞雖然有力,可終究有限,需要用一些手段,將它們的力……徹底釋放出來。放在廁溷的坑里漚爛是一種法子,堆在外面坑放一段時間,也是一種法子,這便是漚與堆。”

這后世農村里連一個小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放在戰國秦代,卻是讓人醍醐灌頂的創舉。因為堆看似簡單,可被記錄在農書里,至要到魏晉南北朝了,繼踏碓后,黑夫又一次拋出了領先時代幾百年的點子。

“就按仲弟說的法子,試一試!”衷聽弟弟說的似乎有一些道理,頓時眼前一亮,來了興趣,對于農夫而言,沒有什麼比能讓莊稼高產更興的事了。

這時候,旁邊有幾家鄰居路過,和善地和黑夫他們三兄弟打著招呼。

隨著黑夫為亭長,升上造,連櫞也得到縣賞識去了縣城,黑夫家儼然了夕里最炙手可熱的人家,鄰居們都對他們恭恭敬敬的。

不過,這并不妨礙幾個固執的老農們當面笑話他們家到找糞便來堆著玩,在地里種諸柘這兩件事。

因為看上去的確很傻。

鄉里之間封閉而愚昧,對任何新鮮的事務,最初都是當做笑話看的,只有見到真真切切的好,嘗到確定無疑的甜頭后,才會改變看法,以艷羨的心態隨其后。

眼下的牛耕、堆是如此,后世的修路架橋、送娃上學、進城打工也是如此,人口繁的城市永遠是新思的發機,而于邊緣的鄉村則總是時代大的尾端,弊最大,獲益卻最晚最

Advertisement

所以黑夫卻也不生氣,反而笑著大聲說道:“二三子且看好了,待到十月份,田典評比里中莊稼畝產時,我家定能得‘最’!”

鄰里農夫們沒當回事,還以為黑夫是在說笑呢,樂呵呵地應了幾聲就走開了。

黑夫卻是認真的,他對衷和驚囑咐說,除了傳統的人糞、廄糞外,就連秸稈雜草也可以一起堆進去,慢慢也能分解質。

“今年定要讓我家的糧食畝產最高,嚇嚇他們!”

言罷,因為覺得這堆糞太干燥,不好發酵,兄弟三人還當場解了腰帶,對著糞堆撒了泡尿……

白銀劃出一道弧線,落在真金堆里,讓它們真正變氣味人的農家寶貝。

“這些事都是聽那個關中客商說的,我也不清楚要堆多久最佳,先堆上一個月再施到地里吧,記得多翻,時常氣。伯兄別忘了,要好好幫我照顧好那些諸柘啊!待到秋后,我自有大用!”

撂下這句話后,黑夫就提了提腰帶,回家洗了洗子,隨便吃了幾口飯,向母親道別,就匆匆忙忙收拾行囊,再度回湖亭上班去了。

秦國的縣城吏,五日一休沐,黑夫這種斗食亭長,十日一休沐,他一般都是攢一個月休息三天。

在離開夕里時,回頭看著自家犁得整整齊齊的寬闊田地,黑夫也不由慨道: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真是百世不變的生活啊。”

但甜的甘蔗,臭的堆,這兩樣東西被添加到生活中后,或許會給這個秋天,帶來不一樣的滋味呢……

雖然春天才剛到,黑夫卻已經開始期盼起秋日的來臨。

……

“三之日于耜(sì),四之日舉趾。同我婦子,馌彼南畝(yè),田畯至喜……”

時間過得飛快,在農耕歌謠中,一月份最后幾天在一派繁忙的春耕里匆匆而逝。

二月依然忙碌,這是雨水的節氣,桃李始著花,黃鸝囀聲,鷹在高中展翅而翔,布谷鳥在田地里穿行,提醒百姓們切勿誤了農時……

黑夫也加了巡視,主要是看看治安轄區的各里,有沒有懶惰的游手好閑之輩。秦國對春耕極其重視,每年的一二月,甚至連更卒之役都取消了,但凡有工程,都優先征發刑徒和商賈、贅婿去干。

好在,除了一些蒜皮的小事外,整個二月,湖亭各里都沒有遇到什麼大案子,或許是黑夫擒拿盜墓賊的名聲,震懾住了那些宵小之輩吧。對于小案,黑夫亭長可沒有調解家長里短的責任,直接送去鄉邑給鄉嗇夫就行了。

期間,他還乘著休沐又回了趟家,和衷、驚以及四個雇農、兩個里正分配來幫忙的仆役一起,把堆完畢的糞,稀釋后施到了田地里。

因為他們家的地多,在黑夫的建議下,衷用堆施了十畝,用廁所里的漚施了十畝,用普通的新鮮牛馬糞尿施了十畝……好做一個對比。

就這樣,平靜悠閑的生活一直到了季春三月的下旬,池塘里開始生了浮萍,田地間的莊稼芽孢也漸漸探出了頭來時,鄉上才攤派了一樁新案子下來……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